二
甘粕重亲把富子和井上京送回了学校,和宇喜多秀律道别,径自前往万代屋在高雄的商馆。商馆建在高雄市区边缘,因为万代屋做的都是批发生意,所以商馆的货栈面积不小,办公区却不大。甘粕重亲进了按澳洲风格布置的会客室,会客室的墙边摆着一个供案,摆放着香炉祭品,上方挂着一幅画像,画的是一个十分丑陋的兔唇武士。甘粕重亲按照澳洲人的礼节,恭恭敬敬地向画像鞠了三躬,会客室里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四五十岁的日本人走了出来。
五十八年前的关原之战中,石田三成的挚友大谷吉继拖着病入膏肓的身体,与背叛西军的小早川秀秋殊死奋战,在东军优势兵力的合围下,大谷军全军覆没,大谷吉继切腹自尽,为他介错的,是他的家臣汤浅隆贞。
汤浅隆贞背负主公的首级,拼死杀出重围,但是东军士兵在后面紧追不舍。大将的首级非常值钱,汤浅隆贞只要把大谷吉继的首级扔下,东军士兵势必哄抢首级,谁也顾不上理会他这个小兵,他便可以趁机逃命了,但汤浅隆贞只是拼命狂奔,无论如何不肯丢下主公的首级。终于,精疲力尽的汤浅隆贞被藤堂高虎的家臣藤堂仁右卫门追上了。
汤浅隆贞自知不敌,恳求藤堂仁右卫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请不要带走大谷吉继的首级。因为大谷吉继生前重病缠身,面部溃烂化脓,他害怕主公的面容受人嘲笑。藤堂仁右卫门十分钦佩汤浅隆贞,但是他也身负主命,不得不杀汤浅隆贞,于是他同意了汤浅隆贞的请求,任凭汤浅隆贞在掩埋了大谷吉继的首级后自尽,只带着汤浅隆贞的首级回去复命。
战后的首实检上,岛清兴、蒲生赖乡、平冢为广等战死的西军大将的首级一一被发现,唯独大谷吉继的首级下落不明。德川家康询问当时追击大谷军的藤堂仁右卫门,藤堂仁右卫门严守约定,推说不知。德川家康却另有办法,指着汤浅隆贞的首级说:“此人乃是大谷刑部的侧近,有人见他最后护送刑部突围,刑部的首级定是被他藏匿,只要找到他的尸体所在,刑部的首级多半便在附近。”德川军找到汤浅隆贞的尸体,在附近挖掘,果然挖出了大谷吉继的首级。见到大谷吉继的首级,藤堂仁右卫门自觉思虑不周,有愧汤浅隆贞的信任,当天晚上也自杀身亡。
会客室里供奉的这个兔唇武士就是汤浅隆贞,此人在活着的时候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因为相貌丑陋,时时被人嘲笑,他也因此比别人更能理解主公的痛苦。甘粕重亲虽然和汤浅隆贞没什么关联,但是看到他的画像在这里,还是忍不住想表达一下敬意。心中不禁暗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有谁肯像汤浅隆贞这样不惜性命维护自己的尊严?恐怕只有那个天天和自己吵架的老爹了。
大谷吉继有三子一女,女儿竹林院就是真田幸村的正室,次子木下赖继与大谷吉继一同战死在关原,长子大谷吉治在大坂之阵中与真田幸村一同突入德川军中战死,只有三子大谷泰重回到了大谷家的封地越前敦贺务农。敦贺在关原之战之后成为了福井藩的一部分,藩主是德川家康的次子结城秀康。一六二六年,大谷泰重去世,其子大谷重政当时年仅十六岁,衣食无着,结城秀康之子,福井藩第三代藩主松平忠昌得知之后,以一千八百石的俸禄将大谷重政延揽至麾下。
澳洲人入主日本之时,福井藩藩主是松平忠昌之子,年仅十五岁的松平光通,虽然福井藩是亲藩大名,但是并没有给幕府尽忠的意愿,松平光通少不更事,藩内重臣都主张采取谁也不得罪的骑墙派态度,于是福井藩就和日本大部分藩国一样随风倒了。藩内重臣们很快就发现,经营水产、手工艺品的收入远比自己那点俸禄要丰厚,但是却苦于没有资金。家臣有困难,当然要打藩主的主意了在重臣们的怂恿下,松平光通把领地换成了五十二万五千元银元券,开了一家水产公司。
大谷重政没有加入水产公司,而是选择领了五年的俸禄走人,因为他已经找好新东家了。虽然主公和老主公都待自己不错,但是作为大谷吉继的孙子,在德川家一门的麾下当家臣还是有很大的心理障碍。因此,他决定乘着这次福井藩裁员直接离开,跳槽到与大谷家同属西军的上杉家,这次福井藩裁撤了不少藩士,大谷重政可以光明正大地走,不用担心对不起老主公。上杉家又是特别看重“名门之后”的,大谷重政带着钱来入股,当然毫不迟疑就接受了。上杉景胜生平有两件事最让他心中难安,第一件是御馆之乱,自然不必说了,第二件就是关原之战后,石田三成、小西行长、大谷吉继这些盟友死了,可他还活着,不仅活着,还做了德川幕府的大名,不仅做了大名,还参加了灭亡丰臣家的大坂之阵。作为丰臣家的外样大名,上杉家没有为丰臣家尽忠并没有遭到非议,上杉景胜对丰臣秀吉也确实没什么感情。但是从个人的道德判断来说,上杉景胜做不到像毛利辉元那样结盟了还心怀鬼胎出工不出力,做不到像毛利辉元那样打了败仗甩锅给家臣,做不到像毛利辉元那样卖了队友还心安理得,只心疼自己的领地。实际上,和德川家相比,上杉家更恨毛利,德川家本来就是敌人,使用什么招数都不会超过上杉家的心理承受能力,毛利三家集体坑队友的行为才更让人愤恨。这种情绪同样影响了后辈,过去上杉家穷没有办法,现在上杉家阔绰起来了,上杉定胜和上杉纲胜都对原西军战死者的后裔想方设法地关照。别说大谷重政是来入股的,就是来吃白食,上杉家也一样得收。
现在,大谷重政是万代屋在高雄的负责人,因为不会说汉语,所以他并不直接插手经营,只是坐镇而已,为的是澳洲元老要给万代屋下达任务的时候有一个武士接待,虽然元老院对此并不在乎,但是上杉家认为只有让大谷重政这种名门出身的高级武士负责和元老院沟通才能体现对元老院的尊重。真正负责业务的是在本地聘请的一位中国掌柜,父亲是闽南人,母亲是琉球人,过去常年在海上跑贸易,汉语、日语和琉球语的几种方言都会说。后来因船只沉没而破产,正好万代屋要招募一个熟悉本地情况的掌柜,他便前来投靠了。
见到甘粕重亲,大谷重政一施礼:“甘粕大人。”要论过去的身份,大谷重政比甘粕重亲高得多,但是甘粕信清当上县办主任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读过一些唐书的日本人,知道这个县主任大概相当于唐国的县令,但还是总把这个职位等同于室町时代的守护大名,实际上,守护大名甚至战国大名该是什么样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江户时代的大名。上杉定胜等少数比较有头脑的知道县办主任只不过是澳宋元老院派来的“代官”或者“奉行”,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认为甘粕信清就是米泽县十八万石的大名了。甘粕忍重、甘粕重亲父子作为“一门众”,身份当然水涨船高,现在甘粕重亲已经是上杉家的重臣之一了。甘粕忍重还规劝过甘粕信清,说他现在身份不同了,服饰、仪仗、宅邸都应该和上杉纲胜看齐,这样才不至于让人生轻慢之心,甘粕信清对他解释了澳宋的官制,但也没解释明白。万幸他这位堂兄只爱钱,安心当农场主,否则万一跑到甘粕信清这里来要官,还要惹麻烦。
更何况,现在大谷重政亏着心呢,甘粕重亲这次赶到高雄,主要任务当然不是看富子,而是因为大谷重政捅了篓子。不久前,高雄市政府有一批采购项目,一开始打算交给万代屋,但是大谷重政手里的流动资金不够,要想接下这个项目得调些头寸才行,而这单买卖本来就没什么油水,再去掉利息,根本没有几个子可赚,所以就拒绝了。没过多久,万代屋的一艘船在高雄海关被扣住了,大谷重政这下觉得有些不对,难道是市政府想报复?大谷重政亲自去了一趟市政府,被告知市长去临高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问了一圈市政府的留守人员,谁都说海关不归自己管。大谷重政更觉得事情不对,临高早就不是大宋的首都了,高雄市长去临高干什么?这分明是故意不见自己。又跑了一趟海关,海关却说船上有可疑人员,已经移交给政治保卫局了,还要进一步搜查。再找海关长,谁知海关长也去临高了。大谷重政好话说尽,全是白搭,既见不到人,也见不到船,他和澳洲人交流要靠翻译,效率更低,跑了一整天也毫无结果。整个高雄竟然找不到一个元老,都说是去临高了。他很清楚,自己做的都是合法生意,船上哪有什么可疑人员,又怎么会牵涉到政治保卫局。想来想去,就是因为自己拒绝了那个采购项目。不论是大明还是日本,自古当官的管商人要钱,谁敢口蹦半个不字。这种给钱的低价和买都算好的,不要脸一点的官老爷直接就让你“乐捐”。肯定是因为万代屋自恃有背景,敢和官府议价,触怒了官府,这才找茬扣船扣人,所以元老们才躲着不见。他急忙向米泽汇报了这个情况,要上杉家通过甘粕信清的路子活动。甘粕信清当然是任嘛不知,既管不了也不敢管,但是上杉家的请托又不能不理,装模作样地和几个空号聊了半天,让上杉家先派个人去高雄调查一下再说。他觉得拖延一下时间,这件事应该就有结果了,元老院是不会挟私报复的,如果真是误会,等到上杉家派去的人调查完了,元老院应该就能给出答复了。
听了大谷重政的描述,甘粕重亲也觉得奇怪,虽然大宋官府从本质上说还是官府,可通常是不会这样强凶霸道的,万代屋在日本做生意时,也经常与甘粕信清、胡华阳、马尚明他们讨价还价,虽然每次议价之后澳洲人都要开上半天的会,左汇报右请示才能决定,不过最终基本上都能有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总不至于让商人赔了。这次高雄市政府开价是有些低了,不过也没让万代屋亏本,大谷重政拒绝利润这么少的单子也不能说有错,这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而且交涉过程中,双方互相都很客气,按理说应该是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和澳洲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要说澳洲人是故意报复才扣船,甘粕重亲是不信的。那这艘船又为什么被扣呢?这艘船是跑马尼拉贸易的,货物都是一般贸易品,不会有问题。最可能的就是又有船员不知死活地夹带麻醉品,过去就出过这样的事,但是万代屋也就落个监管不严,交了罚款就没事了,犯事的船员自有警察处置,不会牵涉其他人。既不会扣船,也不会牵涉政保局。要是搭载的乘客里有可疑分子,也是警察或政保局直接抓人,不可能始终扣着船,甚至不让船东见船长。如果是船长本人或全船犯事呢?比如说他们客串了一把海贼,抢了别的船?那澳洲人早该把大谷重政这个船东也拘走了,至少也得证明事情和他没关系再放出来,他的船长犯事,他肯定逃不了干系,未必有刑事责任,但罚款是免不了的。元老们全都消失这一点也很奇怪,现在又不是澳洲人全体大会的会期,没道理所有元老都不在,而且就算开全体大会,也该去首都才是,为什么要去临高?甘粕重亲猛然想起,还有元老在高雄!学校里的项首长和金首长,他今天早上才见过。急忙对大谷重政说了,要和他一起去学校求见元老。大谷重政迟疑道:“这两位元老都是教书的学者,管得了这事吗?”甘粕重亲说:“管他们是干什么的,但凡是个元老,总比你我说话有用。何况有大谷大人在,项首长是一定会帮忙的。”甘粕重亲读过项天鹰的《战国演义》,书里对大谷吉继十分推崇,自己带着大谷重政去求见,起码不会被拒之门外,对方总该看在大谷吉继的面子上见一面。
不过,大谷吉继的面子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别说是大谷吉继的孙子,就是大谷吉继活过来了,要见项首长也得等他下课的。甘粕重亲和大谷重政发现,这学者的架子比当官的还大,在市政府,只要是上班时间找上门去,至少都有个办事员接待,但是在学校,甭管是谁,只要你找的人不出来接你,接待你的就只有门房的王大爷,这个王大爷已经是二代目了,建校时的王大爷早就退休了。
虽然今天是休息日,但是项天鹰还安排了学生补课,补的还是他擅长的语文、历史两科,补课的学生分为两种,一种是年级前三十名,一种是年级后三十名。虽然项天鹰的本工是政治,但他却拒绝在高雄国民学校开这门课。他认为初小和高小的品德课已经教授了澳宋的社会规范和基本价值观,到中学没必要再搞这种说教式的课程,对学生的熏陶应该通过历史课,由对历史的评价影响学生对当代社会的观念,比上政治课效果好得多。金晓宇多次抨击他这种校长喜欢什么课就给学生上什么课的行为,项天鹰则表示:“如果上课都不能上过瘾了,我为什么要穿越?”好在他教的都还是有用的知识,也没耽误正常教学计划,也就随他的便了。
今天项天鹰给历史成绩前三十名的学生讲的是三十年战争,其实他也不知道讲这个将来对学生有什么用,不过让学生们多了解了解欧洲总没坏处。
下了课,有门卫来通知项天鹰有人找,校长的客人还是比一般访客多些优待的,项天鹰让门卫把甘粕重亲和大谷重政请到了校长办公室。
项天鹰奇怪,甘粕重亲早上才来了一趟,怎么又来了?甘粕重亲和大谷重政急忙把事情说了一遍,不由得他们不急,现在船上乘客的家属已经找到万代屋来闹事了,虽然万代屋的伙计反复强调是海关和政保局扣了人,但是一来家属们未必信,二来就是信了也不敢去闹海关,至于政保局,他们连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项天鹰懂日语,所以和汉语半吊子的甘粕重亲还有压根不会汉语的大谷重政还是能直接交流的,只不过双方都不习惯对方的口音。项天鹰决定先挑自己知道的回答:“各部门的元老们确实是已经离开高雄了,并不是躲着不见大谷大人。”大谷重政连称不敢,甘粕重亲和其他万代屋的职工还按着旧日习惯尊称武士出身的人为“大人”,但只是内部这么叫而已。澳洲人元老一般都称呼他们的职务或者叫“先生”,他们对元老的称呼自然还是“首长”,或者按照日本的习惯称呼官职,“先生”“同志”之类的词也学去了,连发音都是闽南口音的普通话,还经常按照日语的习惯加上敬语,比如魏八尺就是“高雄守殿首长”,萧子山就是“办公主任殿首长”,因为不大理解澳洲人的官职,随便增字删字的情况也很多。这种古今合璧、中日杂糅的称呼让穿越众们很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大谷重政在万代屋关起门来依然以大人自居,但是在元老面前还是知道分寸的。项天鹰也懒得客套,你谦让我就不客气了:“大谷先生可能不知道,今年公历的九月二十七日,就是我们大宋回归中华三十年的忌日……纪念日了。”其实日语里的“命日”和“記念日”发音并不挨着,不过项天鹰的日语并不熟练,是脑子里先想好汉语再翻译成日语,所以还是顺口把“忌日”说出来了,大谷重政和甘粕重亲正急着呢,也没在乎这小口误。“九月二十七号这一天,在临高有大庆典要举办,所以大家都赶去临高了,我和金校长不爱凑热闹,所以就没去。”其实不去临高的理由还有一个,就是项天鹰生怕有谁利用这个机会把元老院一锅端了,虽然说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存在,与其相信临高的安保,还不如自己躺在沙发上喝茶,反正他对这个庆典也没兴趣。
但是对于船的问题,他就不敢回答了,他倒是知道这件事,不过此事涉及机密,他不能贸然透漏给土著,虽然现在理论上说他是整个高雄级别最高的人,但是除非发生地震海啸、外敌入侵这样的重大突发情况,就算他是元老也不能随便干涉其他部门的事务。然而,甘粕重亲和大谷重政的要求并不过分,作为船主,他们总有权知道船只的下落,乘客家属的情绪也不能不管。项天鹰让他们稍等片刻,进了内间。内间传来说话声,甘粕重亲和大谷重政知道这是项天鹰在打电话,元老要透漏一点消息都需要请示,这到底是出了多严重的事?没过多久,项天鹰走了出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对二位交个实底吧,万代屋的海松号货客两用船,根本没有抵达高雄港。八月二十六日晚上,海松号上的电台给马尼拉发了一封电报,内容只有一个经纬度:东京 117 度 29 分,北纬 20 度 33 分。如果说这是当时海松号所在的经纬度的话,也就是说它偏离了从马尼拉到高雄的航线,而出现在了东沙岛以东大约几十公里的地方。当时东沙岛的驻军到这一带的海域进行了搜索,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甘粕重亲和大谷重政对视一眼,这年头不是每一艘出发的船都能平安到港的,一艘船不明不白地消失在海上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但是这段时间海松号的航线上并没有发生台风,马尼拉到高雄的航线上海盗也应该绝迹了才对,如果触礁或者出了什么其他事故,也不该出现这封没头没脑的电报,假如是有紧急情况要就近向东沙岛求助,电报里该直接说明才是,怎么会只发一个经纬度?
项天鹰说:“到目前为止,海松号还没有任何消息。其实除了我和金校长之外,还有一位元老在高雄,也就是海松号事件的专案组长。现在他怀疑,海松号是遭到了有预谋的袭击。海松号上的乘客中,有三个人是用化名登船的。”甘粕重亲说:“是劫船的贼人吗?”项天鹰说:“不是,是一位元老和两位元老子女。”
甘粕重亲和大谷重政差点没把心沉到盆腔里,这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啊。项天鹰说:“本来保卫部门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件事,但是你们是船主,总不能永远瞒住你们。你们放心,政保局对你们没有怀疑,恕我直言,万代屋既没有这个动机,也没有这个能力。”虽然这话有点瞧不起人的意思,但是甘粕重亲和大谷重政巴不得赶紧承认自己没本事。项天鹰说:“船上的三位元老及元老子女的基本情况,也得和你们说一下。他们三个原先和万代屋都有接触,还需要万代屋配合调查。此事只能对纲胜大人和四位辅政大人说起,万代屋中,绝不能再有第……三四五六……第八人知晓,万代屋之外,更是半点也不能透露。”大谷重政说:“那乘客的家属该如何应对?”项天鹰说:“过两天海警会按照一般的海难出通告,到时候就按照正常的沉船事故应对。”
从项天鹰那里回来的,甘粕重亲和大谷重政心情异常沉重,要真是沉船事故,他们当然不怕,赔钱便是了。可现在事情牵涉的是一个元老和两个元老子女的性命,虽然眼下澳洲人并无追究他们责任的意思,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安全了。如果船是被海贼或者其他什么敌对势力劫持了,已经可以算最好的情况了。
两人很快找出了失踪的三位大人物的资料。
高金河,三十九岁,元老,马尼拉市副市长。他并不是初代元老,而是一位大妈元老的养子,两年前养母病故,他才继承元老席位。甘粕重亲和他见过两次,但只有公务往来,并无私交。
王尚举,二十六岁,元老长子,海军上尉。父亲为元老,职务不详,母亲为生活秘书。七年前作为实习生参与过对日本的行动,与甘粕信清有接触。
纪篠竹,二十四岁,元老女儿,芳草地国民学校教师,父亲为元老,供职于元老院“挨踢”部门,母亲为归化民干部,已故。曾在万代屋订购纯手工宋式改良版和服一件。
这三个人勉强算和万代屋有关系,都只是挨上一点边而已,因此在万代屋对客户和人脉资料的记录里也都只有简单的几句话。高金河和纪篠竹曾经和万代屋有接触,王尚举则根本从来没和万代屋的人见过面,只是上杉定胜在和甘粕信清聊天时知道了有这么个人,随手记下来而已。甘粕重亲思量再三,觉得不会牵连到万代屋。项天鹰没有告诉他们这三个人为什么要匿名登船,甘粕重亲和大谷重政自然也不敢问,元老微服匿名出行,当然涉及机密,不管如何利益攸关,也不是商人该打听的。项天鹰只告诉他们,除了这三人之外,船上乘客还有十一人是他们的安保人员和随员。搭船的乘客一共有三十一人,去掉这十四个人,应该还有十七位普通乘客,但是现在来找万代屋讨说法的却只有十五个人的家属。往好了想,可能这两个人都是光棍一条,或者家属远在外地,还不知道他们出事了,往坏处想,这两个人是什么人都有可能。不论出什么事,肯定都是针对这三位元老和元老子女的,万代屋只是受了池鱼之殃,只要严格按照澳洲人的安排,应该不会有事。甘粕重亲在脑海里模拟了无数种可能,一种比一种可怕。从项天鹰的口气可以判断,那十一个元老随员之中是有警卫人员的,只靠两个人对付得了元老的护卫吗?甘粕重亲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还是别操这个心了,赶紧向米泽汇报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