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会面

高雄国民学校 | 项天鹰 | 约 3050 字 | 编辑本页

袁南斗和王选三感到一阵寒意,朱归若是找王选三兴师问罪,甚至大耳刮子抽他,这都好说,兄弟之间有了争执,就该有话直说,吵一场打一架也就过去了,可是朱归却隐忍不发。王选三说:“解军师,我不耐烦这弯弯绕的,这里都是自家弟兄,你想到什么就直说吧。”王选三是粗人,却不是笨人,心中早就大致有数,可是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所想的。解珏明说:“眼下澳洲人势大,山寨只有两条路,要么招安,要么和澳洲人打,可是打又必然不是澳洲人的对手,我看,大掌柜是想趁招安的机会突然发难,捉住符县令和程师爷,送到熊文灿那里请功,山寨定然守不住,大掌柜多半是带少数亲信投奔熊文灿,咱们剩下的兄弟便成了澳洲人发泄怒火的炮灰。至于我们几个,大掌柜不来和我们商量,证明他已经不相信我们了,只怕明日会面之时便要大难临头。”

袁南斗说:“没办法了,只能做好准备。但是不论如何,不能伤害大哥,宁叫大哥不仁,不能我们不义。”

原本林佰光是有心要来见见这三位绿林好汉的,但是大家集体讨论之后还是否决了,几百人的土匪,让符龙芝去见已经给足他们面子了。再说这种小规模的匪伙的行为远不像诸彩老那样理性,诸彩老有资格和穿越集团讨价还价,而这种小匪伙一旦招安不成就只有狗急跳墙,危险性太大,哪怕牺牲一个归化民干部也很让人舍不得,更不要说元老了。

于是符龙芝就成了这次谈判的全权代表,刘翔和林佰光允许他最高给朱归、袁南斗、王选三他们相当于施奈德、林淡、陈奇这样的待遇,也就是部队改编为伏波军,统一接受净化、学习和训练,由归化民军官担任中下级指挥官。最低,则允许他决定是否要将这伙土匪全部消灭。

和符龙芝同行的这位“广州来的程师爷”不是别人,正是程本直。他在高雄接受了政治保卫局一个多月的审查,终于被确定没有什么威胁。而不久之前,从广州传来一道命令,要程本直去广州协助政治保卫局“完成一项任务”。

然而现在已经到了鸡公仔的寨门外了,程本直依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任务,到了东莞之后他唯一的事情就是和余大成叙旧,符龙芝点名要他跟着一起去招安土匪,他倒也不怎么害怕,既然符主任亲自出马,就说明危险性不大,他总不见得特意拉上自己一起去送死。

程本直倒是坦然,符龙芝自己心里却是没底,林佰光特意借了他一件防刺服穿在里面,但是这玩意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更害怕。真要是有个万一,他总不能靠一件防刺服从几百土匪手里逃出来。虽说对方从不祸害百姓,很有信誉,但是杀大明的官吏可从不手软,焉知会不会把他这个大宋的官儿也一并处理了。

不过事到如今,怕也无用,成望元、解珏明二人带了十名喽啰,正候在鸡公仔集市的口上。双方见面,互通名姓,解成二人见符程二人每人只带一个卫兵,心里都暗暗佩服。其实符龙芝也是没辙,要是真开打,就是带二三十人也未必能杀出来,要是带一个中队的国民军来,那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今天集市净了街,买卖铺户歇业一天,街上空无一人,符龙芝和程本直不知道的是,两边的茅屋里都藏着王友三带来的喽啰,拿着鸟枪弓箭,随时准备给可能出现的“大宋官军”当头一棒。穿过集市,走过一片空地便到了鸡公仔的山门前,山门大开,袁南斗和王选三迎了出来。

袁南斗一拱手:“符主任,在下袁南斗,这厢有礼。这位是我兄弟,王选三。”之前袁南斗和成望元特意研究了一下该用什么礼数见符龙芝,成望元说澳洲人没有“老爷”“大人”这一说,“同志”是他们自己伙里叫的,“首长”又只能称呼元老,既然符龙芝的信上说他是什么主任,那便这般称呼就是。至于见面行礼,澳洲人既不下跪也不磕头,当然,要袁南斗和王选三磕头也是不可能的。听说澳洲有鞠躬礼,可是成望元去临高时也不见澳洲人用过。两人也研究不明白,最后决定还是按江湖规矩拱手为礼。其实符龙芝和程本直昨天也研究了好久,最后决定用读书人的礼数行揖还礼,双方见礼已毕,请入山门。符龙芝本以为里面肯定是断金亭、聚义厅,谁知山门里面却是座院落,与大户人家的坞堡相仿。一众人等入了会客厅,程本直见厅中家具倒都是用的好木料,却不成套,精粗也颇不相同,多半都是抢来的。厅中字画古玩陈设众多,水平可就不敢恭维了。袁南斗虽然是读书人,却是穷惯了的,哪懂得这些,也是和暴发户一般随意布置而已,要说审美,他的水平还不如王选三这个裁缝。

会客厅正中却摆了一把虎皮交椅,朱归居中而坐,只见他四十几岁年纪,身材壮硕,面色黝黑,头发略有花白,左颊有一道伤疤,相貌甚是威武。符龙芝略一打躬:“朱头领好。”程本直愣了一下,也跟着行礼,朱归却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下,符龙芝也不介意,在成望元的指引下与程本直在客位坐了。

小喽啰倒上茶来,袁南斗说:“承蒙符主任看得起我们,拿我们兄弟当一号人看,我们兄弟都是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便有话直说。符主任说要我们加入伏波军,这是好事,自打伏波军来了广东,替老百姓申冤做主,我们不是瞎子,都看在眼里。袁某要是光棍一条,二话不说立刻投军报效。可是现在,我们山上山下千百个兄弟的命都拴在一起,就不得不慎重了。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古往今来,官府收编了绿林又过河拆桥的事不在少数,也有借刀杀人,调到别处送死的。我想请问符主任,大宋朝廷这次招安,有什么条件?”

符龙芝说:“元老院给出的改编计划是,首先,将大岭山、鸡公仔、莲花山三座山寨的所有人员登记造册,甄别出要去当兵的和留下屯垦的,屯垦人员编为公社,进入民籍。参军的人员改编为伏波军第十一步兵营,由朱头领任营长,袁头领、王头领任副营长,下辖四个连,每连辖三个排,每排辖三个班。从国民军中为贵部委派十二名排长,其余军官由三位头领自行任命。兵员缺额由国民军老兵调拨补足。”

袁南斗清楚,山上说是有上千人,其实家眷占了一半,真正的喽啰就几百人,其中又有不少平时就是种地做工,不考虑大哥新招募的那些烂仔,愿意当兵的其实也就两百多人,伏波军的一个连大概是一百人,要补足兵员缺额,就势必掺进大量的沙子,尤其是这十二个排长,肯定会逐步控制部队。但是袁南斗并不觉得这种条件不可接受,他毕竟是读书人,上山落草那是无奈之举,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想着换成官身,光宗耀祖。大岭山的部队虽说能打赢官军,那也只是因为官军太怕死不出力,本质上来说,大岭山的人马还是乌合之众,靠着这样的部队怎么在这大宋的官场上往上爬,补充一半澳洲人练过的兵,再用几个澳洲的下级军官,这才能把部队的战斗力提上来,打几个胜仗,才有升官发财的资本。至于对部队的控制力,这个不用去管,自己又不想造反,手下都是一帮打不了仗的亲信有什么用。以大岭山这票人的本事,老老实实当军官还是比当那不靠谱的军阀安全多了。

王选三说:“招安之后,不会把我们调到别处当炮灰吧。”符龙芝说:“改编之后,最近一年之内除了小规模的治安战之外不会有战斗,主要任务是学习训练,但是一年之后,出兵打仗是免不了的,我向各位头领做个保证,元老院绝不会故意消灭自己麾下的部队。”

王选三心想,如果是送去当炮灰,何必再养我们一年,又何必安插他们的人,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再说了,澳洲人把整个广东都打下来了,只要拿出几石米,上哪招不来几百个送死鬼,又何必费这么大劲招揽他们。于是说:“那这军饷怎么算?”符龙芝说:“伏波军的军饷制度自有标准,我带了一张表,请各位头领过目。”

成望元接过表格,交给朱归,不料朱归却不接:“不行,我的人马一不能分开,二不能安插外人,第三,这大岭山还要在我们手里。第四,我们听调不听宣,除非在东莞、新安两县境内,其他的战事概不参加。第五,澳洲人要发给我们枪炮,还要按时发粮发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