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琼变始末
高雄国民学校 | 项天鹰 | 约 3550 字 | 编辑本页
“海は见ている
世界の始まりも
海は知っている
世界の终わりも
だからいざなう
进むべき道へと
だから导く
正しい世界へ
痛み、苦しみ、包み込んでくれる
大きくやさしく、包んでくれる
海は见ている
世界の始まりも
海は知っている
世界の终わりも
もしも自分が消えたとしても
全て知っている海の导き
恐れてはいけない。あなたがいるから
怯えてはいけない。仲间も待つから
进まねばならない。青きその先へ”
甘粕右卫门很喜欢项天鹰教他的这首歌,一有空就会唱上两句,虽然项天鹰的日语和他的越后腔差别很大,但两个人还是能用日语正常交流。
项天鹰常说,大海之外有更广阔的世界,日本只是世界的几百分之一,大明也不过是世界的几十分之一。甘粕右卫门有时也会对项天鹰口中东方大海对岸的未知世界心向往之,但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想念自己的父母。父亲大人死前说他的灵魂会升入天国的,母亲大人的灵魂大概也在呢。为了不让他们失望,自己可得好好努力才是。
以甘粕右卫门现在的水平,取得乙种文凭不算难事,但是想考高小就有点困难了。甘粕右卫门对于继续读书也没有太大兴趣,他是想去军政学校,毕业之后到国民军当军官。所以,课余时间他一直在体育上下工夫,这次选拔足球队,他也作为守门员入选了。哨响了,甘粕右卫门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向球场走去。
甘粕没有什么朋友,闲暇时间要么是坐在球场边缘的角落里轻声唱歌,要么就是独自一人锻炼身体。不过最近球队队长胡华阳规定,所有队员在晨跑的时候都要集中训练,三餐也要一起吃,他甚至还想把队员的宿舍都调到一起,因为后勤老师不批准才作罢,这种强制集体生活让甘粕右卫门很不适应。
胡华阳是徽州绩溪人,和高举算是同乡,项天鹰之所以任命他当队长和广州市让高举牵头组织工商联合会是一个意思,有防止学校内最大的群体山东人和闽南人结伙的因素。不过很快,项天鹰就觉得自己的决定太正确了,胡华阳不仅球技过硬,而且对于调节队伍内的人际关系很有一套,上任才一周,所有队友就都拿他这个带头大哥当亲哥一样了。而且他比项天鹰更积极地想找个对手踢场比赛。
其实经过三年的推广,足球在整个台南地区已经很普及了,问题是除了国民学校之外,再没有其他青少年扎堆的地方了,大员那些百无聊赖的荷兰士兵、水手倒是很喜欢这种运动,项天鹰还给他们起了个名字,叫“荷兰建业队”,不过项天鹰可舍不得自己的学生去和这帮人渣踢对抗赛。于是胡华阳就只能在自己队内组织比赛,球队有三十来人,可以轮换着上场。
队员们列好了队,胡华阳扯着嗓子说:“今天有新队友加入,大家鼓掌欢迎!”队伍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原因很简单,这位新来的队员是黄伯涛。
足球队可以说是这个学校里最团结的小团伙,黄伯涛和吕原、甘粕是对头的事大家早就知道了。黄伯涛对于自己不受欢迎这一点似乎毫无察觉,按规矩和大家依次握手,甘粕的态度颇为勉强,两个人手一碰他就把手缩回去了,吕原则是狠狠地捏了一下,其他队友也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态度。吕原悄悄对大家使着颜色,心想一会儿训练的时候有你好看的。
下工时间到了,程效如收拾了账簿,向掌柜伙计们告辞,出了自己供职的杂货行,往家里走去。搬来南方五年了,他还是不大适应这里的气候,一边走一边擦着汗。和一般的难民不同,他还略有些家产,刚到高雄便买了房,家离杂货行只有不到一里,来往很便捷。估计这会儿妻子已经做好了饭了吧,程效如心里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里,妻子还在厨房忙活,程效如招呼了妻子,便进了卧室,刚一进门,心中不由得一凉,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这是遭了贼了!
“阿素!阿素!”程效如喊着妻子,一听他喊叫,妻子和六岁的儿子都跑了过来。贼是趁着程夫人做饭的时候越窗而入的,看起来是个土贼,在抽屉里没翻到几张流通券,就把衣柜里比较新的几件衣服都拿走了,又拿了几样东西,连喝水的茶杯都没放过,不过藏在床下角落里的银子倒是安然无恙。程夫人抹着眼泪,程效如一个劲地安慰她:“人没事就好,丢的东西也不值几个钱。”程夫人抽嗒着说:“咱们快报警吧,兴许东西还能找回来。”程效如说:“我这就报警去……啊呀!”
程效如忽然像疯了一样在一片狼藉的屋内拼命翻找,程夫人不知道丈夫这是怎么了,吓得连哭都忘了,搂着儿子不知所措,程效如翻找了半天,最后连被罩都撕开了,还是一无所获,咕咚一声颓然坐倒,无力地轻声说:“千万不能报警,也别和任何人说,这可是灭门的大祸……”
两天后的清晨,项天鹰倚在床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这本书显然是历经沧桑,多有破损之处,个别地方还有几点血迹。但是书的上一任主人显然对这本书维护颇为精心,所有字迹缺损之处全都工整地补全,虽然翻得很旧,却没有丝毫折页卷边,最后几页墨迹尚新,看起来是几天前才写上的。
这本书是被收书的校工收来的,项天鹰刚到高雄就发了布告,市面上的书有多少收多少,反正打的是为国民学校图书室增加馆藏的旗号,也不用他花钱。不过高雄的人口主体是难民和垦荒移民,自然不会有几本书可收,在这里想搞本黄历都难。这次可算是淘到好东西了,项天鹰在拿到这本书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是一本无价之宝,封皮上用隶书写着四个字:“琼变始末”。
崇祯元年八月末,髨贼乘铁船自海上至琼州临高县博铺。铁船者,髨贼制于澳洲,有一大四小,大者长约数十丈,巍若城池,髨贼呼为“圣船”,或有称“丰臣”者。然大铁船虽巨,自至博铺未尝一动,行于海上者皆小铁船。小铁船无帆无桨,然无论风向皆行走如飞,髨贼云以水火之力驱之。髨贼自至临高,并未再制铁船,此技当为其国内秘术,来华髨贼未得习之。然髨贼制于临高之船舶,多有以水火之力驱之者,髨贼以此术行船驱车,并用于农耕百工。用于船,得以翦灭海贼,通商行贾;用于农,得以水旱皆丰,食用无虞;用于工,得以甲兵犀利,货殖丰足。此诚髨贼富强之根本也。
髨贼旋即筑城于百仞,九月中,临高令吴明晋聚乡勇剿之,为髨贼连珠枪所败。十一月初,髨贼灭临高乡绅苟氏满门。苟氏乃海寇诸彩一党,诸彩遂攻博铺,不克。
腊月末,海寇刘香犯临高,吴明晋以首功数百献捷,疑为冒髨贼之功。
崇祯二年二月初,髨贼召县内乡绅数百会于百仞,曰“政治协商会议”。以办团之名,令县内百姓纳粮,并出壮丁为其劳庸,曰“合理负担”。
十一月,髨贼内变。谣称,贼酋马千瞩共贼将独孤求婚为争一女子启衅,贼渠文德嗣遂夜设一宴,邀求婚等十余人至,掷杯为号,伏士皆出,以短铳射杀之。求婚为驻东门之贼将东门吹雨之副贰,吹雨闻讯,遂引兵数百攻百仞,不克,中弹而毙,所部尽没,文德嗣以慕敏代其职。
然详考此案,疑点颇多。其一,崇祯三年,髨贼抗王师于澄迈,贼众大行封赏,以何鸣、东门吹雨、魏爱文三贼居首,可知吹雨毙命一事为妄谈。吹雨既为何鸣之副贰,共统贼军主力,则造反作乱之事必无。其二,据髨贼文告,东门吹雨时任“东门市主任”,较之大明官制,不过一班头矣。虽髨贼不以衙捕为贱役,列为正官,终不过一统数十人之末职,焉有数百兵可用。人言髨贼之衙捕曰“警察”,常以短棍为兵。以短棍数十攻连珠枪守御之坚城,无异自刭,断为常理所无。其后吹雨官升“总参谋长”,为全军之军师,更证其并未作乱。其三,虽有如此传言,却未有一人亲见,皆为道听途说,传闻备述马独二贼如何互殴,马逆如何惧求婚之兵势,求计于文逆,文逆又如何设宴布伏,诛杀求婚,乃至百仞城外大战,尸横遍野,皆栩栩如生,宛如亲见。此事传自万里之外,岂得如此详尽,若含混模糊,其中或有半数言语为真,若巨细靡遗,必是传说之人以己意解之,恣意添加,实言恐不及一成。髨人若以争女之小故便自相残杀,则为无知之草寇,顷刻自灭,何至糜烂东南。当日髨贼内衅当为实情,然多半未杀人,若杀人,至多数人,必不伤筋动骨。髨贼自称大宋苗裔,然文书之中于诸宋帝毫无避讳,可见其国中必不以赵氏为君,当为贵胄豪族行共和之政。犯琼之真髨数百,皆以“元老”自称,传言皆为澳洲世家子弟,长辈谋逆不成,遂远走避祸。既如此,为首之贼酋文王萧马诸贼于澳洲当类崔卢王谢之属,最末之农技员亦为乡绅之流。闻髨贼之农技员多有与临高乡绅联姻者,其在澳洲时之阶级亦必若此。天子尚惧朝议,文马诸酋虽权重,必不能专擅。初至海南之时,事事艰难,尚可齐心,待割据临高,役使假髨,权位、妇女、财帛皆丰,分配不均,便生争执。官员不同君王,可升可罢,凡官僚党争,必先安插亲信,排斥异己,朝堂争辩,具疏参劾,古今中外皆然。昔奴酋杀舒尔哈齐、褚英,尚争论再三,髨贼纵染蛮夷之风,终不至甚于东虏,岂有一言不合便即搏杀之理。所谓髨贼内讧,当为诸髨聚众弹劾马逆,冲突激烈之际,或如本朝大臣当廷互殴。诸酋若稍通权谋,只消提拔为首数人,再以子女财帛分散诸贼,此乱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