疟疾战争的胜利(三)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826 字 | 编辑本页

张枭和陈洛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似的:“能体会一把 17 世纪的医闹,我也是开眼了。”

“不是……什么情况?”聂义峰十分好奇,旧时空从小长在医院,不同时期不同的医闹都见识过,不知道这 17 世纪的又有何特色。

“简单来说,一个土郎中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咱们的青蒿栓,以为就是青蒿呢,就按古书中记载的给人治病,把人给治死了……完了说我们妖言惑众。这大爷不知道‘青蒿素’并不是青蒿里提炼的,而是臭蒿也就是黄花蒿里提炼的。”张枭笑道,“对现代科学的茫然无知,盲目迷信古人,这可能就是我们这个民族在旧时空近代最大的悲剧吧……”

“哎?为啥黄花蒿提炼出来的却叫青蒿?”聂义峰瞪着满是求知欲的小眼睛。

“这个……有可能古代黄花蒿就叫青蒿,也有可能是现代制药工业碍于古人的面子将错就错了。总之,对疟疾,救人的是黄花蒿……死者也是惨,算是无知和误解双重作用下的悲剧吧……”张枭摇了摇头。

“打住打住,这个问题我觉得可以纠正,既然是会出人命的误会,我看我们改叫黄蒿素算了……”陈洛摆摆手,眼看着话题要偏到药品名上,试图正楼,结果自己一不留神也歪了。

“其实医院说的都是‘抗疟一号’,再说了,有黄蒿素啊,那是另一种东西……”张枭笑眯眯地答道。

“哦……”陈洛如人生得到了指点一般点点头,突然把手里本子一摔,“我都忘了我刚才要说啥……”

“唉……歪楼癌晚期,无药可救啊!”徐工笑道。

“你刚才说那个什么……那个……‘潜在的敌对势力’……”聂义峰哭笑不得地提醒着。

“哦,对……从这次中心医院医闹事件,再联系到乐田村的工作队遭围攻事件,你们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吗?”陈洛终于从脑海里找到了被埋了的思路,“按理说,崖州开城我们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整个崖州的第一大豪强给灭了,杀猴给鸡看,按理说剩下的这些臭鱼烂虾应该不会与我们对抗,起码也得是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阳奉阴违才行,结果,连续两次出现正面给我们上眼药……他们是不怕我们杀他们头啊?还是他们就是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啊?不科学……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有诈!按理说,17 世纪应该是一个‘救不活认命救活了感恩戴德’的时代,可是对方很精确地抓住了中心医院的死亡病例和复燃病例来给自己造势。还有一点,对方很精确的抓住了‘青蒿’这个东西,而且非常有条理地以此作为攻击我们的突破口,如果不是青蒿素根本不是青蒿提炼的,恐怕这事没这么容易就平息下去。总之,非常奇怪,奇怪得很……”

“也不奇怪,你陈大爷在 17 世纪复刻了陈大元帅的‘两白一黑’战争,应该听说过当年上海的投机商嚣张成什么样。什么‘让人民币进不了上海市场’之类,他们就不怕杀头?他们只是很傻很天真的认为委座还会回来……我觉得,20 世纪接受过一些科学教育的商人都如此二逼,更不用说 17 世纪的人了。”

“会不会像当年的雷州?有个什么这堂那会的在给我们捣乱?”聂义峰想了想,问道。当初《糖业战争》作为广雷系特别是雷州党宣传的大作,在临高街头巷尾可是成为了好久的谈资。难道在这个崖州,也有这么一个公会组织?现在他们要为了部落,永不为奴?

“可能性不大,据我们的调查和大图书馆的资料,崖州并没有此类组织。”陈洛摇了摇头,“崖州虽然是个城市化率比较高,工商文教发达的城市,但其生产力水平并不高,繁荣是畸形的,只属于生活在最顶层的那群老爷们。无论是农业生产还是手工业,都处于一种生产效率极低而且分散生产模式中。而且崖州过去百物腾贵,尤其是盐和粮食,如此高昂的成本组织什么公会完全没有意义……所以……我认为不太可能是存在某种类似海安堂的组织。”

“可是现在崖州的物价已经拉了下来,又鼓励工商,难保没有人组织起来一个什么手工业者联盟,跟我们来竞争。”徐工插话。

“有这个可能……可是这事根本用不到偷偷摸摸的啊,我们也有扶持崖州本地的经营性地主和有规模的手工业者。如果对方是打算和我们竞争,完全没必要采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唆使别人搞这种自杀般的找茬……有什么用呢?他完全可以申请一份正常的工农商综合补助,正大光明的开作坊建工场和国营工场同台竞争啊?”陈洛摇了摇头。

“不不不不,这是极有可能的。即使在旧时空,正式的竞争是一回事,背后来阴招是另一回事,更不用说在这 17 世纪了!”徐工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有道理,但那就回到最初的问题了……他不知道惹怒我们是什么后果吗?到底有什么利益,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陈洛是百思不得其解,“总之,我们的对手,这些潜在的敌对势力,我认为并不是一个人或者说并不是一群人,极有可能是来自不同的利益群体……至于他们有没有联合的可能,很难说。如果对方只是出于经济目的,就像你说的一边公开竞争一边使阴招,那倒也没什么。玩呗,要真要这么玩起来其实是好事,说明崖州的经济活力已经发展起来了,不然的话死气沉沉谁吃饱了撑的大路不走走弯路?但如果对方是出于政治目的,这事情就有意思了,他要干什么?推翻我们?我觉得现在就算是王尊德本人也不会有这个念头。找我们麻烦?那有什么意义呢?还是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地方?”

徐工皱着眉头想了想,噗嗤一下笑了。

“笑啥?”陈洛不解。

“这感觉,就像是编剧编不下去了,故意挖上一圈坑,观众喜欢哪个他跳哪个……”徐工一边笑一边说着,一边若有若无地瞄了一眼聂义峰。

“看我干嘛?”聂义峰一身寒毛耸立。

“不干嘛,我就是觉得,冥冥之中是你安排的……”徐工笑道。

“滚!”聂义峰竖中指。

陈洛也笑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堂堂警察出身,这种屁事竟然想不明白,很是没有面子啊:“总之,今后的工作大家要小心,王霸之气收敛一下,毕竟我明敌暗,别回头王霸变王八那就搞笑了。”

“哎呀,哪那么多事……要我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继续王霸之气。”张枭摆摆手,“退一万步讲,对方就是崇祯小朋友派来的锦衣卫又怎么样?正好告诉他:喂!看好皇宫后面那颗老歪脖子树啊!你家主子过几年就要挂上面啦!”,一席话让大家哈哈大笑。

“崇祯皇帝朱由检,吊死在煤山上才几年呐?忘啦!?那棵老歪脖子树还在皇宫后边,天天的盯着你们呐!”张随便呲溜从病床上坐起来,学着电视剧里的语气,可谓是声情并茂。

“你们这里烂一点,大宋就要烂一大片!你们要是全烂啦,大宋各地就会揭竿而起让咱们死无葬身之地啊!”

“哎,不对,这是老歪脖子树那段之前的台词啊,错啦!后面是心肺肠子洗一洗晒一晒!”

“我靠,那不腊肉么……”

“话说崇祯要是吊了没死怎么办!”

“为啥?”

“树太矮!”

“绳太长!”

“扣太松!”

“崇祯太胖!”

“没毛病!哈哈哈!”

张琪听着一屋子元老不着边际地胡侃,眼瞅着就要把楼歪塌了,急忙把话题往回拉:“好了,别瞎扯了……我同意张工的意见,既然我们摸不清对方的脉,草木皆兵并不好,我们权当不存在就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刚才说到教育问题,在崖州本地培养我们事业需要的人才,之前我和张工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就是在崖州本地建立一座医药卫生讲习班,用咱们所谓‘大宋医理药理’给崖州本地那些靠谱不靠谱的土郎中们洗洗脑。刘三之前搞过一些对疟疾还有些疗效的传统中药方,既然我们的青蒿栓无力覆盖全州的一万七千多人,那土生土长的中医郎中就必须利用起来,不应该把他们排斥着防疟工作之外。今天这场医闹,要我说,也有我们此前工作不细致的责任,本地郎中也是一股很重要的卫生工作力量,而我们却没有发动起来。”

“我本人虽然对传统中医持怀疑态度,但并不是个中医黑,传统医学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这套世界观的基础并不是氢氦锂铍硼但不能说它完全没有道理。中国人几千年下来没有死绝,那就说明还是有它的作用的。”张枭补充道。

“这么说,我们接下来的宣传教育工作就是重头了……”陈洛看了看病床上还有些病恹恹的张随便。

“老子早就准备好了!”张随便一下子就惊坐而起,好像从没打摆子一样,不过很快又蔫了,毕竟还虚弱。

“你打算怎么办?”

“老聂,给我调个人。”

“谁?”

“你的龙美尔!”

“我靠,大哥,我现在手底下连级干部拢共三个人!”聂义峰吐槽着,“你们不能让我既当解放军又当武警还得兼职巡特警完了还得支教吧?崖州卫戍区这么大,我连兵力都铺不开,我是一个萝卜起码两排坑起啊!”

“行吧……反正我的计划是,三所学校——崖州实验学校,办扫盲班,主要针对孩子。以后看情况扩大,成为初小高小甚至复制一个芳草地。崖州农民夜校,分两组,一组由临高支援的农技员讲农业知识,一组全州巡回讲学。最后就是崖州卫校,进行常见病、伤的应用培训,起码让人知道外伤不是吐几口唾沫抹一抹就行的。三所学校有交集的课程同堂教学,专业课各搞各的。”张随便把自己酝酿已久的想法全盘托出。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盼望杜雯来视察呢?我说兄弟啊,你还贼心不死吧?”

“咋了,兴他马千瞩脚踩两条船,我追求一下本心真爱就不行?”张随便争辩。

“行了行了,别扯淡了……校址呢?”陈洛问。

“崖州学宫吧?过去讲圣人之学,现在我们在这里讲经世致用之学!至于国民军,我看就到善后局或者原来的州衙吧?”张随便说道,瞥了一眼陈洛。

“州衙州衙!善后局还兼具元老招待所呢!驻军,不行不行!”陈洛一口回绝。

“你丫是怕晚上没法和你家陈璐开车吧!?”大家哄笑。

“一群粗鄙!”陈洛扫了一圈中指。

“那我们就还需要临高再支援一些人手,芳草地的应届毕业生我觉得完全可以调过来一批,权当实习。还有天地会的人员,现在只有肥硝厂有一个人,还不够,起码还得再来两人。”张琪提醒道。

张枭乐呵呵地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为什么不向三亚借人?”

“三亚?”众人一懵。

“是啊,你们明知道元老院试图让崖州和三亚互掐,防止你们形成第二个广雷系骑虎难下,你还真打算和三亚水火不容啊?都是元老,哪那么多事?隔着四十公里不去找他们,你们跑四百公里去找临高,这不有病么?之前我就听说了老聂在东哈黎问题上的处理态度,你这就是典型的入戏太深授人以柄,要不是钱水协和你一样脑子一热给了你个口实,我看你俩谁也下不来台。”张枭笑着,看着大家,“要是我,今晚上就给三亚发电,请求支援。我就不信三亚用着那么多的崖州劳动力,他们连几个教员都懒得派?王总是文总的人,席胖子可是督公的人啊!至于下面的,那也是鱼虾蟹各有各的窝,你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彼此彼此,谁不知道谁?”

“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不过还是得向临高发报。1631 届初小毕业生几百人,肯定不全是去工厂当工人的,来一些带带扫盲班还是足够的。”陈洛点点头,看了看手里的本子,吐槽着,“泥马,这跑题跑的……我本来是要说敌特问题和警务问题的……”

“你说你说……”大家嘿嘿的笑着。

“这个敌特……就不说了。警务问题,这支‘崖州青年突击队’的成员都是苦大仇深出身,对大明有绝对的仇恨。但是这种仇恨往往让他们的思想也发生了扭曲,总之,他们是称职的破坏者,但很难作为合格的建设者。从警务的角度来说,警务工作是为建设工作保驾护航、理顺秩序的,所以我需要从临高申请调成熟的归化民警官和一批警校实习学员。西门市的‘工商城管警察局’需要开始履行职责,这支所谓青年突击队的任务,到此就算是结束了。”陈洛说道。

“你的专业,我们没意见。”

“那好,我们……呃……我们还表决么?”陈洛举手,示意要不要就会议的议题做一个表决,这也是元老院规定的“元老前委”制度的标准流程。

噗——张枭突然响亮地放了一个调子还拐着弯的屁,大家一愣,然后一下子就笑炸了锅。

“张工的意思是……屁话!”陈洛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表个屁的决,大家又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节省点时间!人家张随便同志一会还有小护士给透了菊花呢!”张枭笑道。

“张工,你平日里文绉绉的形象,怎么今天遇到了医闹之后就变得如此的奔放?”陈洛笑道,“行吧!那就——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