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三)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6227 字 | 编辑本页

吴伪所说的文艺表演,便是艾晓茜和梁得志主持的。在执委会的几位大佬发表完了热情洋溢的演讲之后,演出才算正式开始。在“曲苑杂坛”里已经积攒了许多人气的几个相声和小品组合拿出了各种剽窃改编的旧时空名作,莺歌燕舞也是少不了的,这也是元老们最期待的内容,因为是由生活秘书们和一些身材颜值双 A 以上的女元老撑起台面。来到本时空后,一个个已经母猪赛貂蝉的元老们,绿着眼睛,狗喘一样盯着海边的那个露台——即将开始表演的演出台。此刻它还笼罩在黑暗里,隐约可以看到人影晃动,不时还有一道反光一闪而过。元老们从人影的排列便可以看出,这是开场舞的节奏——和旧时空一样,开场不是歌就是舞,或者是歌舞。

看着元老们嘀嘀咕咕讨论着,吃得有些顶的各路归化民和土著们倒兴趣不大。17 世纪肉食之匮乏超乎想象,平日里无论是半边天还是那些快餐,各种肉类的价格都贵的令人咋舌,甚至有钱都吃不到。而今天这个所谓“自助餐”,让 17 世纪的土包子们第一次真正见到了什么是“酒池肉林”,一个个已经是满嘴跑油,什么也顾不上了。

苗瀚颇为自然地吃饭、取餐,在芳草地体验过大食堂,因此这种无人上菜需要亲力亲为的饭局他并不陌生,无非就是不用付钱罢了。临高烤乳猪,他吃过几次所以并不感冒,他特意询问了哪些是“澳洲菜”,哪些是改进的“本地菜”,吃起来倒也和以前游历时见识过的菜肴大差不差,只是更加鲜美。看着几个平日里满嘴“斯文”,现在却如饿死鬼托生的读书人,苗瀚不禁苦笑,这澳洲人有句口头禅“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说的果然精妙。他不时抬头看看黑暗中紧张准备的表演舞台,好奇地等待着澳洲乐户们开演。苗瀚发现,凡是大明人人不屑为之的事情——唱歌、跳舞、戏说等等,在澳洲人这通通都是宝,东门市广播喇叭下几十几百人一起听相声的盛况,他也是见过的。

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和白色围裙,**分外妖娆的女仆端着精致的木托盘路过,上面摆满了鸡尾酒。苗瀚知道这些女仆就是所谓“生活秘书”,是枕边之人,按理说即便不是正室夫人,也不至于在干这种下人的活。当然,苗瀚也看到有许多元老至尊也亲自端茶送水,想来这也是人人平等的一种表现吧。苗瀚打量着,这澳洲人的脑回路还真是奇怪——脑回路一词最近随着一个相声的播出流行起来。

“月棱镜威力——变身!”一个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元老席那边立刻一片狼嚎。

海边的舞台,所有灯光刷的一下全部亮了起来,明亮的舞台灯光映照下,长长的红色靴子、几乎露出整个大腿的蓝色短裙、勾勒出唯美曲线的紧身雪白的衣服、纤长的白色手套、飘逸的长发。一群身形窈窕的少女,姿势各不相同,颇有章法地组成了一个什么阵,令人眼前一亮。

“髡贼果然不知羞耻!有伤风化!有伤风化!”读书人痛心疾首。

苗瀚把扇子一开,看了看如见了羊群的饿狼一般的元老们,从这倒有些孩提式的反应看,苗瀚觉得这个确实有些扎眼的表演,也许是澳洲人故土的回忆,否则很难解释澳洲人的狼叫——那不是看到白大腿和隆起胸部后的野性嚎叫,而是一种惊喜,一种意外。如此打定主意,苗瀚便也泰然若之地欣赏起来。与大明慵雅曲风不同,这段曲子简直无法称之为“曲”,如噪音一般嘈杂,节奏之快咄咄逼人,一个接一个重音叩击着耳膜。这舞姿更与大明不同,一招一式不像跳舞,即便扭腰转胯、搔首弄姿也不是那温婉风格。苗瀚不禁一笑,澳洲人强势狂妄真是深入骨髓,连这歌舞竟都如此。

邓南雨一身水兵月的装扮,只是头发没有卡通人物那么长的夸张,而且是一头偏褐红色的黑发。她和十几个姐妹一起,扭动着腰肢,展示着自己的曲线,然后潇洒地转身,蓝色的百褶裙如同扇子一般打开,露出了大腿上洁白的皮肤和蓝色的打底裤,看台上顿时一片绿油油的眼睛在晃动着。邓南雨只觉得脸上烫烫的,像是自己**被人们欣赏一般。在生活秘书学校里,除了文化课、家政课,就是形体课和房事培训,总之就是充分满足元老们的心理和生理需求。每一名生活秘书都在棍棒和饥饿惩罚的摧残下,用极短的时间练就了柔软的腰肢和温柔妩媚的神态。但是在邓南雨的概念里,做这些取悦男人的事情,都是为了自己的首长,她的吴伪。她宁愿单独跳给那个恢复了她本姓和自由身的澳洲人,可是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即便身为生活秘书,还是有些羞耻感。正走神,邓南雨鞋跟踩到木板的缝里险些晃了一下,整个舞姿都变了形。她马上补救了一下,怯怯地用余光扫视周围,还好,没有人注意。

元老席上,年轻元老们一个个都借着酒劲兴奋地欢呼呐喊,拍桌子跺脚。这出乎意料的《美少女战士》开场舞,服装粗糙,舞姿笨拙,但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成功唤醒了大家对旧时空的那点眷恋和孩提时的记忆。一边看着神奇的这一幕——17 世纪的女孩表演 20 世纪的卡通动画,一边高谈阔论,什么涅夫莱特、黑暗女王、月野兔、水野亚美等等,说着说着怎么木之本樱都出来了?喂喂喂,走错片场了喂!

水兵月变身的这段音乐并不长,舞蹈很快便在整齐划一的水兵月招牌亮相的动作中结束了,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年轻元老们还在津津乐道刚才惊艳的舞蹈,意犹未尽地热烈讨论着,根本就没听艾晓茜和梁得志的主持词。

何婧看了看聂义峰,又看了看其他人,很是奇怪,这段舞蹈有什么特别吗?为什么每一个年轻元老都如此激动?她拉了拉聂义峰的衣角,轻声问道:“这段舞,很特别吗?”

聂义峰收回差点飞出去的眼睛,感觉到胳膊上的小魔爪蠢蠢欲动,急忙说:“舞蹈很一般,但是这个 COSPLAY 太精彩了。”

“什么什么?”何婧当然不会明白 COSPLAY 啥意思。

“嗯……就是……就是打扮成某个人物,某个形象。”聂义峰解释道。

“跳钟馗吗?”何婧反应还真快。

聂义峰咧咧嘴,稍有些雷,不过也没毛病:“可以这么理解,差不多……这个形象叫《美少女战士》,讲一群女孩子拯救世界的故事。”,一边说,聂义峰一边在心里惊叹,和一个 17 世纪的女孩讲美少女战士,太疯狂了!

“女孩子拯救世界?那男孩子们呢?”何婧问。

呃……还真是……除了夜礼服假面,男同志们到哪去了?聂义峰不禁回头问:“还真是啊,美少女战士里除了夜礼服假面,男同志们去哪了?说好的昭和男儿呢?”

“昭和个屁,那时候已经是平成废宅了。”卢峰边吃边说。

何婧被说的一个懵,求助似的看着聂义峰。聂义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都别说话,看节目看节目!看看看!”徐工突然显摆起来。众人望去,纷纷惊叹。

舞台绚丽的聚光灯下,上玫红下亮蓝的张琪,就像是一个清纯靓丽的邻家女大学生一般,1 米 65 的她,成功把开场舞被生活秘书们拉低的海拔又提溜了上来。张琪有些紧张,耳边已经响起了自己歌曲的前奏,明亮的灯光扑面而来,只能看到舞台之外全是黑乎乎的一片,她望了望元老席的方向,她知道徐工一定在看着自己,便向那个方向招了招手,顿时又是一片狼嚎狗叫。张琪看着黑暗中那双含情脉脉盯着自己的眼睛,举起了话筒。

若这个世界凋谢

我会守在你身边

用沉默坚决

对抗万语千言

倘若这世间

一切都在无情的崩裂

我会用手中的线为你缝原

陪你看日升月潜

陪你看沧海变迁

陪你一字又一言

谱下回忆的诗篇

陪你将情节改写

陪你将八荒走遍

只因你读得懂我

而你注定是我的心头血

张琪唱的很动感情,眼前闪过一幕幕过往,在还是一片残破荒芜的百图基地,第一次遇到了一个大男孩,他会似有非有偷看自己,会故意找借口来和自己说话,会屁颠屁颠来献殷勤帮忙干活。那一天他就那样突然吻了自己,生气、愤怒,却还有一些欣喜。那天大雨也,敌人来犯,他专门带着人来保护自己,寸步不离……恶劣的环境,匮乏的物资,建设百图基地患难与共的日子,每一天张琪都还记忆犹新。啤酒馆暴动,道德沦丧,一些丑态毕露的穿越众丧心病狂地骚扰自己,这个大男孩顶住压力,坚决地把自己娶回了家……一幕又一幕,化成了伴着歌声而下的泪痕。

徐工坐在那里,听着歌,感受到了妻子融在歌声中的那份浓浓的情意。昨天张琪就说,会在年会上送给自己一首歌,而现在看来,张琪一定是精心挑选的这首歌,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哎哟,哎哟!快看喂!好纯情的笑容啊!”卢峰起哄着。

“滚滚滚滚滚!”被破坏了气氛,徐工怨气十足。

当张琪闭上眼睛,流着泪缓缓放下话筒时,又是一片掌声热烈。张琪心脏砰砰跳着,深鞠一躬,便转身走下舞台。迎面就遇到了艾晓茜,显然艾晓茜也哭过,一定是又想起了胡德林这个**……张琪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狂秀恩爱,无意之中狠狠戳了好朋友深深一刀,一下子十分愧疚起来,只好给了艾晓茜一个大大的拥抱。

苗瀚敲着手里的扇子,怡然自得地听着刚才的歌曲。这澳洲人还真是怪,开场一曲简直不堪入耳,这第二首曲虽然也是太过快速,太过声嘶力竭,但是曲风词风却又带有丝丝古风韵味,倒也是一首不错的曲子。而且演唱者还是一位女元老,声情并茂,歌声沁人心扉,听得出,这个年轻的姑娘是唱给她的心上之人。澳洲人从不隐晦他们的情感,无论男人女人,爱恨情仇都直白表达,如此零距离欣赏到了澳洲人的情歌,苗瀚也微笑着觉得堪称开了眼界。

“女流之辈,靡靡之音,如此不知廉耻!”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抱着欣赏的态度。

“也不能这么说,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表达心中所爱,定是情浓直至,令人感叹。”苗瀚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他的身份显然在读书人中更尊贵一些,当 即无人再反驳。

生活秘书服务员们又送上来新烤制的甜点,语言温软地介绍着什么“芝士”、“蛋挞”之类的。苗瀚好奇地举手,生活秘书服务员马上就用木夹子夹了几个新鲜玩意放到了苗瀚面前,苗瀚立刻迫不及待地品尝一口,顿时齁得直咳嗽。

“苗先生,味道如何?”大家显然都拿苗瀚当了试毒的银针。

“有些过于甜腻,不过味道上佳,诸君皆可品尝。”苗瀚放下咬了半截的蛋挞,喝了口果汁润润嗓子,香甜的果汁竟然也索然无味了。

艾晓茜和梁得志一段电影节式的尬聊之后,终于开始了新的节目。苗瀚发现,这澳洲人绝不是人们认为的那样,完全为海外蛮夷,他们仍然是留有许多华 夏的遗脉。不如这首叫《中国功夫》的曲子,前奏一响起,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全部都是传统乐器,乐律更加古风,唱词一出,这粗犷又不失文雅的唱腔,让苗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之感,但是又难以名状。

这是一个表演节目,由被归化民警卫地称之为“大宋锦衣卫”的政保总局学员表演的擒拿格斗,其实就是旧时空的武警擒敌拳之类。一声声嘹亮清脆的“杀”,拳拳如雷、掌掌生风,一招一式正如澳洲人一直表现的那样,绝无半点拖泥带水,绝不任何多余的纠缠。锁关节、过肩摔、直拳摆拳组合拳,侧踢正蹬回旋踢,只把苗瀚看得目瞪口呆。在去年秋季运动会,东门市会场的搏击比赛被澳洲人全部拿去了冠军,以为颇有燕人张翼德之风的澳洲人甚至一回合不到仅用三招便击败了以为练家,用澳洲人的话就是“直接 KO”。听着唱词,苗瀚明白了,这是澳洲人在显摆,而且是非常骄傲地显摆。这些穿着灰衣的年轻人,真的就如唱词一般,站似一棵松、走路一阵风,完全一副精兵的模样。而苗瀚知道,他们还不算是澳洲战兵,而伏波军随便一个战士,无不是满身精气神,澳洲人谓之“军人自豪感”。

“说起去年的‘秋季运动会’,这澳洲人的搏杀之术,真是大开眼界啊!”人们纷纷讨论着。

“是啊,那个澳洲人的官,叫什么‘上尉’,听说此公本名游老虎,这名字便平添几分杀气。”

“澳洲人心狠手辣可是出了名的。一旦出手,那是一直打到斩尽杀绝绝不手软。”

“虽然这么说,澳洲人可不滥杀,伏波军平日里也不是那满身戾气的模样,人很少说话。”

“这倒也是,身怀利器而知进退,不容易啊,搁在大明……”

“你脑子进水了?还大明?”

“搁在明国,有这等强兵,早就一个个鼻孔朝天看了。”

苗瀚听着大家的议论,突然明白过来。澳洲人的这个年会,其实节目都是为自己和这些未投髡的人打造的,都是要宣扬他们的三观——第一个节目,无论是那看着有些扎眼不过确实十分活泼的舞蹈,还是那含情脉脉的情歌,还是这威武十足的功夫表演,无一不是打着宣扬澳洲人价值观的注意,这澳洲人可真是玩的好一手潜移默化啊!虽然对澳洲人友善,不过发现了这么个小九九,苗瀚还是觉得兴致大减。不过很快,他的兴致又回来了。

自从博铺和百仞城的有线广播成为每天固定的常规广播之后,每天都有两个时间段是“广播剧”的时间。而东门市新华书店上架的被剽窃到这个时空的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所讲南宋末年抗金抗蒙的故事,还和这个“澳洲回来的大宋”十分应景,一时间成了抢手货。百仞公社到东门市,到处都能听到孩子们喊着“降龙十八掌”玩耍。于是临高广电恰是时宜地推出了广播剧《射雕英雄传》,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元老们恶趣味爆发还是只是单纯的懒,这个广播剧是直接用广播的形式播放 83 版电视剧!于是,当这曲已经在本时空广为人知的《铁血丹心》的旋律响起时,“本地席”上也出现了难得的喝彩之声。演唱者是两个元老,不过一听便知是临时突击学习的塑料广东话,只可意会,不可细听,但是感觉还是有的。

苗瀚笑了起来,澳洲人这是在宣扬自己是大宋的后裔,这个“澳洲回来的大宋”不是海外蛮夷,而是华夏血脉。苗瀚敲了敲扇子,哗的一下打开,心里已经有了些许主意。

元老席上,随着节目的进行,最开始如狼似虎的热烈程度已经降温了不少,大家重新边吃边喝边聊,打嗝放屁的大有人在。邓南雨已经换回了她的新汉服,很是乖巧地坐在吴伪身旁,让既没有本事和归化民土著甚至女元老,又对 A 级以下生活秘书颜值有些挑剔的人很是羡慕。吴伪当然乐得大家对自己羡慕嫉妒,一口一个“小南”狂拉仇恨。邓南雨只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抿笑不语。

王华琪端着满满一盘子烤肉走了过来,一屁股就坐下来,招呼着大家:“来来来,大家尝尝,新烤出来的……几位爷,这美少女战士惊喜不?”

“这节目你弄得?”大家诧异。

“不然呢?”王华琪笑道。

“好评好评!五星好评加十五字评论加三张图!”

“真不错,都给我看哭了。”

“真尼玛有出息!”王华琪一边吃一边竖中指鄙视。

卢峰看着这油亮的香气扑鼻的烤肉,拿起一块来,喃喃道:“你说我们突然吃了这么多肉,明天会不会拉肚子?”

众人实在受不了卢峰今晚三番五次倒大家胃口,纷纷要手刃了他。

“把这货拖出去给老子打死!”聂义峰也苦笑着,何婧在旁边捂着嘴笑个不停。

卢峰边笑边吃呛了一下,急忙求饶:“诸位爷!小的知罪!小的知罪!”

说笑间,聂义峰看到符文明和熊二两人端着酒杯走过来了,急忙站起来。

“老连长!”符文明和熊二因为在珠江口反击作战期间荣立二等功,也在本次年会受邀之列。

“靠,就看见他了,没看见我啊?”徐工笑骂。

“副连长!”二人急忙立正,徐工笑着摆摆手。

“连长,副连长,来之前,大家委托我们,一定要向你们敬个酒!”符文明激动的说着。聂义峰一听急忙去拿酒杯,却发现何婧正微笑着给自己倒上了果酒。

“连长,副连长,我们就代表咱们曾经的海军步兵,活着的,死了的老战友们,祝你们新年快乐!”熊二也很是激动,特别是说“死了的”时候差点哽咽,他的命毕竟是别人换回来的。

“好!谢谢大家!来,干!”聂义峰也有些激动,慢慢一杯酒一饮而尽。

送走两个归化民军官,卢峰感慨着:“其实我们的归化民思想很活跃,他们知道很多东西。”,说罢左右看看,有些话不能当着何婧和邓南雨的面说,大家 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