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严禁械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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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告示为清代石城县令聂亦峰所作《严禁械斗示》,被收录在《聂亦峰先生为宰公牍》中。

聂亦峰,字尔康,衡永郴桂道衡州府衡山县(今衡阳市衡山县)人,晚清著名地方官。咸丰二年(1852)中进士。《聂亦峰先生为宰公牍》是聂亦峰在广东任官期间所写的告示、报告、判案批语和判词,既体现了作者为宰理念,又体现了当时地方历史和社会文化。

聂义峰与聂亦峰撞名纯属巧合,在原文基础上将《清律》改为元老院的《宋律》,由王兆敏发布。

为申《宋律例》严禁械斗事:

照得粤中民情犷悍,敢于干犯典刑,而其最著者,莫如明火打劫,掳人勒赎,纠众械斗三项为尤甚。顾打劫、掳赎,人皆知为犯法,间有畏死而不敢为者。若纠众械斗,则直以为理所当然,分所应为,而凡有血气者,不得不为,并不知有犯法之说。无怪乎纷纷效尤愈斗愈烈也。殊不知例禁极严,着为成法。

查例载:“严禁聚众‘打砸抢’。因‘打砸抢’致人伤残、死亡的,以伤害罪、杀人罪论处。毁坏或者抢走公私财物的,除判令退赔外,首要分子以抢劫罪论处。造意之人及从者流三千里。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又“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或者致人重伤、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可以并处没收财产”。律例森严,岂容冒犯。

而不意此间之相习成风,变本加厉,纠众竟至数千人,致毙动辄数百命。民间固不知为犯法,官中亦不闻有治罪者。何也?盖两造势均力敌,器械精良,州县差役几何,武营兵弁又几何?即使闻信之余,立便会营前往,而以区区官势,加之于轰轰烈烈之场,不唯若辈置若罔闻,藐若无睹,而返躬自顾,已觉气为之馁,而形为之惭矣。如此而欲弹压之,禁制之,锁拿而惩办之,不亦难乎?是不如隐忍为高,听其自起自止,既可藏拙,又可养威,且不致为乡愚所窃笑也。此械斗之所以愈斗愈烈也。

然此亦惠、潮之间有此风气,近省则唯东莞、新安,颇亦有之。他处则未之前闻也。岂期风俗日偷,江河日下,香山、田德间亦一为之。万不料泽衍白沙,秀钟紫水,凤所谓海滨邹鲁者,亦竟如是耶?是则牧民者所不得不引以为己咎者也。

嗟嗟!各有身家,竟毁之而弗恤。谁非人子,甘弃之如遗?以同乡共井之人,顿成寇敌,于化日光天之下,妄逞戈矛。童子何知,亦效觸蛮之战。匹夫无罪,同为鹬蚌之争。溯其肇衅之由,非必仇深似海,只以极微之故,遁然戴不共天。于是大启祠堂,以祖宗为米饭主:分投工局,以绅耆为护身符。旂或黑而或红,厮杀何分皂白?袒忽左而忽右,主持那问公平?或被戕而不肯认输,或自杀以为图赖。至其图赖之法,尤为惨不可言。议定每命若干,愿者届期支领,中设数台筵席,罗列杯盘,外张一道壁衣,密排锋刃,居首坐者称为豪杰,自云视死如归,效指麾者俱是英雄。佥曰后生可畏,引壶觞以自酌,恍联枌社之欢。倏炮械以横飞,顿起萧墙之衅。据案者方陶然而大嚼,举兵者忽蓦尔以相加。一脔之到口未甘,众箭之钻心已集。伏杀机于酒食,何期兴尽而悲来。以人命为儿戏,真是醉生梦死。遂乃检验所伤数目,讹彼仇家,装点被害情形,呈堵官府,于此而不加察,鲜不被其所蒙。以彼鬼蜮如此诪张,实非神明所能鉴别者。若不亟为严禁,无由化此凶顽。

除将所犯律条,刊刻简明示谕,遍行颁发各乡、各埠、各公局、各村寨逐为悬示外,合再出示晓谕。为此示仰阖邑军民诸色人等知悉:

汝等自示之后,务宜痛惩于前。凡诸各族父兄,严行禁约子弟。俾知杀人抵命,显有王章,作恶降殃,聿昭天理。幸际承平之世,得免乱离,并居完善之区,不遭兵燹。乃不相安耕作,以期共保身家,竟挟微嫌,构成巨祸。毋逞忘身之忿,以为快意之端。人杀我而肢体摧残,惨亡谁惜?我杀人而累囚拘系,拖累何穷?徒使父母无依,妻孥失所,毁禾伐树,富顿居贫,荡产倾家,乐转为苦。而且冤冤相报,念念不忘,害贻子子孙孙,怨结生生世世。当下一呼百诺,扪心究不识所由,卒之两败俱伤,回首亦自知无谓。迨至势骑虎背,欲罢不能,遂令命付鸿毛,求生不得。试问有何益处,尽皆视若固然?真可谓别有肺肠,全无心性者矣。

而其最可恶者,则为唆耸之徒,尤宜严以治之,以杜构争之衅。盖彼立身事外,谗构居中,因存一念之私,致酿两家之祸,忍害多人之命,以供自己之求。舌鼓如簧,直等妖言惑众,腹藏有剑,甚于强盗劫财。此种奸恶,诚堪痛恨。甚或两姓俱知悔祸,而外来之募勇不肯干休,且有后人皆愿息争,而中饱之衿耆犹为煽播。若非重惩此辈,何以除根?要惟立置极刑,无使滋蔓。

嗣后如敢再犯,官中即刻亲临,不问谁是谁非,无论孰强孰弱,但见有人械斗,即行派勇环攻,照依叛逆之条,准许格杀勿论,并拘拿其父老,且拆毁其宗祠。凡夫主唆帮从之人,律以绞徒流放之罪。

至若所争何事,被杀何人,则皆淡然若忘,付之存而不论。盖两造俱违禁令,便一般同是罪人,有罪即诛,理何分乎曲直;无人可免,词不待夫供招。良由锢蔽已深,非火烈不能知畏,譬彼阴霾太重,非霆奋不足回者。况经苦口敷陈,奚啻好言相劝,乃敢甘心违抗,初非不教而诛。斯即殄灭无遣,犹是体天地好生之德。冀或观感而化,何尝非圣王止辟之心?

倘经惩创之余,竟得挽回此弊,将见其父诫其子,兄诫其弟,家喻户晓,行革故而鼎新,庶几善知所感,恶知所惩,道一风同,悉型仁而讲让,化彼凶残之习,酿为愉悦之庥,同游安乐之天,免蹈忧危之地。毋胥戕虐而胥保惠,咸孰孝友睦姻任恤之风,斯相友相助以相扶持,共上康乐和亲安平之颂,不诚彬彬乎理学之名区,而为皞皞然海疆之福地也哉。

其各凛遵毋违。

特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