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一一排查

耐药菌疑案始末 | 恶魔后花园 | 约 3333 字 | 编辑本页

为保险起见,郑明姜建议暂时没有出现症状的人还是要预防性地服药。张枭从医药箱里拿出链霉素瓶子,楞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取出四环素分给了大家。

没过多久,腹泻的伤员慢慢地也都止住了泻,少数几个情况严重的用大蒜液灌肠之后病情也得到了缓解。情况平稳后卫生所里的众人才松下劲来,但顾不上休息,医疗口的元老们商量之后决定要调查原因,因为自从发生过儋州工作队团灭事件之后,这种集体中毒的事件都被列为严重的事故,按照中央的“三不放过”原则,不查清原因是无法交差的。

“看来不是我们不放过耐药菌,而是耐药菌不放过我们啊。”张枭调侃道。

“别打嘴炮了,赶紧查案吧。”郑明姜拍了拍张枭的肩。

由于晚饭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这个时代粮食短缺,别说剩菜剩饭了,连盘子都会被舔得干干净净,想要取样检查也不可能了,张枭便让人找来了后勤负责晚饭的一干人员。

刚刚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的后勤归化民们打着哈欠,揉揉惺忪的眼睛,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医生们则分别向他们询问了解情况,后勤人员纷纷表示自己没有生病,并且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一时间调查小组又陷入了困境。

“好吧,又到了福尔摩斯时刻,”张枭没好气地说,微生物方面的调查一直是他最为痛恨的一种,能找到确切原因的事件少之又少。

“首长,今天在井里打的水,往常是在小缸里加漂白粉消的毒。”有人突然想起这事。

“你叫什么名字?”张枭问。

“报告首长,王必德。”这人上前一步答道。

“好,明天取水样查余氯。”

除了水源,问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其他线索,只好放后勤的人回去休息。安排妥当之后,医生们也各自离去,又是筋疲力尽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张枭便带人到后勤取水的水井,用甲土立丁测试后结果显示余氯含量在 0.2-0.5 毫克/升范围内,看来也不是水源的问题。医疗队没有做微生物培养分离的条件,出于严谨的考虑,他还是取了一些水样装在取样瓶中,准备带回广州之后再确认是否有问题,只是这回程路上的颠簸让他心里直打鼓,不得不暗暗祈祷,样品别被意外污染了才好,否则就说不清楚了。

接着张枭一行人又去了后勤的厨房,虽然是炎炎夏日,后勤的工作态度倒也值得称道,厨房的窗户都用纱布封住,大门上也挂有纱布的帘子,人员进出也时时不忘把纱布帘子关好,以避免苍蝇飞入,还有人用土法制作的苍蝇拍警惕地消灭着少数漏网之鱼,但这样的后果就是屋里气温比室外要高。

林默天借鉴旧位面解放军的经验,搞了一套“三打两分一保管”的制度,也就是“炊事员专人打饭、打菜、打汤,分水洗手、洗碗,碗筷自行保管”,厨房里的人分工合作,里里外外忙个不停,早饭在早餐时间之前几个小时就要开始准备,否则大家都得饿肚子,现在已经过了早餐时间,正在准备的是午饭。

王必德是这里的厨师,热腾腾的蒸汽使他满头大汗,时不时用毛巾擦擦额头,平日里医生们本就很少来厨房,加上最近伤员又多,如此大张旗鼓地行动极为少见。王必德见来了好几个人,都是昨晚照过面的首长,便回了个笑脸。

“王必德,你们的工作做得很不错。”张枭围着灶台转了一圈,夸奖道。

“首长过奖了,”王必德笑着回答。

检查一阵之后,没发现什么异样,调查小组便离开了。没走多远,张枭拿出扇子,呼呼地给郑明姜扇起来,诡异地一笑,“郑局,跟你商量个事儿。”

郑明姜一幅早把你看透了的表情,回他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样的,就是想借你的孙克杰用一用。”张枭靠近小声地说。

“好你个大毒枭,以前那么多生活秘书你不要,现在居然来打我女学生的主意……”郑明姜的声音大了起来。

“嘘……”张枭赶紧止住她,“小声点,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郑明姜有点好奇。

“你让孙克杰悄悄地把王必德盯住了,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连上厕所都要盯着。”张枭悄悄地说。

“去去去,你怎么想的啊,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去盯个大男人上厕所,害不害臊啊你!”郑明姜脸上两个大写的汉字——不行。

“不借算了,送她个立功的机会都不要。”张枭摇摇头,转身对特勤局专员说:“9527,你负责盯住王必德,不要让他发现。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中午向我汇报。”

“是,首长!”代号 9527 的男人立正,然后转身迅速离开。

中午,阳山县,卫生所。

“有什么状况?”张枭问。

“报告首长,”9527 回答:“王必德,切菜三筐,煮饭两桶,期间毛巾擦脸 21 次,毛巾擦手 33 次,中途大号一次,未洗手,小号一次,未洗手,返回之后继续工作,毛巾擦脸 11 次,擦手 24 次……”

“同一条毛巾?”

“是的,同一条。”

“其他人呢?”

“报告首长,其他人比较守规矩,未发现异常。”9527 答道。

“很好,如果情况属实,这次调查结束会给你记上一功的,你先下去吧。”张枭由衷地赞叹特勤局的专业。

“为了元老院和人民!”9527 又是一个立正,严肃地喊了一遍口号。

张枭把政保专员的汇报情况转述给其他元老的时候,傅奇良和宋君行都表示难以相信,因为所有后勤人员出发之前都是经过了严格体检的,连既往病史都是查过的,更何况昨天后勤人员都没有发病,传染源是后勤厨师这个推论实在是过于惊悚。

张枭则继续着自己福尔摩斯一般的推演:“后勤人员没有发病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比我们先吃饭,痢疾杆菌在饭菜中还没有繁殖起来,胃部是人体肠道安全的第一道屏障,胃酸可以杀灭一定量的病菌,细菌性痢疾发病也是需要一定浓度的起始菌量的。”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觉得似乎有一点道理。

“还有,上午我去后勤视察的时候发现厨房里的气温比室外要高,这种条件下福氏和宋内氏菌在饭菜内繁殖的速度会更快。”郑明姜想起了自己给孙克杰昨天讲课时说的话。

“那你的意思是说王必德在体检的时候没有查出来咯?”傅奇良有些不满,似乎对方意指他们体检工作没做好。

“那也未必,”张枭解释道,“他也有可能是在作战期间被感染的。”

“健康带菌者?”孙克杰也想起了老师昨天讲的课。

“对,他在野战医院从患菌痢的伏波军士兵身上感染耐药菌,但是没有发病,此后耐药菌的扩散除了病人之间的相互感染之外,又多了一条饭菜感染的途径。”张枭继续推测,“至于王必德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就很难搞清楚了。”

于是,一幅想象中的王必德交叉传染路线图就这样建立了起来。

“但是老师说痢疾的健康带菌者排菌时间通常只有 1-2 周,作为传染源的作用,远不如急慢性菌痢病人。”孙克杰提出了疑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郑局肯定没跟你说过伤寒玛丽的故事。”张枭看了看郑明姜,郑明姜则点点头。

根据史料记载,“伤寒玛丽”,本名叫玛丽·梅伦,她一生中直接传播了 52 例伤寒,其中 7 例死亡,间接被传染者不计其数,玛丽虽然身体一直健康,却携带伤寒杆菌。后来玛丽相继传染多人,最终被隔离在纽约附近的北兄弟岛上的传染病房。医生对隔离中的玛丽使用了可以治疗伤寒病的所有药物,但伤寒病菌却一直顽强地存在于她的体内,最终玛丽于 1938 年 11 月 11 日死于肺炎,然而,验尸后却发现她的胆囊中有许多活体伤寒杆菌。

很快,王必德就被扣留了起来,这在后勤人员当中引发了一阵骚动,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甚至有人认为是王必德给伤员打菜的时候手抖得太厉害了,因此被人告发。元老们也没有对他们做解释,但重申了一遍卫生制度的重要性,对当天的午饭取样装瓶,另外安排了一个后勤人员顶替王必德的岗位。调查小组则决定立刻带王必德和其他样品赶回广州进行检验。

而刘三送来的大蒜立刻得到了医生们的重视,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其他部队,以至于后来前线所有人员每餐必生吃一头蒜,慢慢地竟成了一种风气。更有甚者,有人从医疗口的元老口中探得,大蒜中含有一种叫大蒜素的物质,化学名:硫-2-丙烯-1-亚磺酸-硫丙烯酯,在极低浓度下就能抑制金黄色葡萄球菌、链球菌、肺炎球菌、伤寒杆菌、副伤寒杆菌、痢疾杆菌、霍乱弧菌、大肠杆菌、白喉杆菌、炭疽杆菌等多种病菌的生长,竟在广州囤积大蒜高价倒卖。此时正值鼠疫阴云笼罩,立刻引发了广州的大蒜价格暴涨风波,大蒜价格疯涨超过 100 倍。

针对此事,后世亦有诗曰:鼠疫猛似虎,菌痢迅如隼。二者哪堪比,唯有蒜泥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