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流动医疗队

耐药菌疑案始末 | 恶魔后花园 | 约 3108 字 | 编辑本页

老者怔了一怔,倒也不慌不忙,捋了捋稀疏的胡须,“何谓非法行医?吾尝闻医不三世,不服其药,未闻执业医师考试也。”

听老者这么说,张枭又有一问:“既然从医者需三世方可用药,敢问先生家行医可传了三世?”

老者又是一怔,早前听闻澳洲真髡医术高明,其所制之药呼为“澳洲神药”,能治人所不能治之病,有起死回生之妙。原以为来人既然对药方感兴趣,想必也是杏林中人,没想到对医道一窍不通,“所谓三世者,乃三世之书,一曰《针灸》,二曰《神农本草》,三曰《素女脉诀》。非是三者,不可以言医。”

一旁的郑明姜上前半步,把张枭挡到后面,“别跟他废话。老头,你姓甚名谁,多大年纪,家住哪里,速速报来。”

老者瞅瞅对面真髡身边的两个保镖,其中一个还是个女的,心想今日怕是难以脱身了,从容答道:“小老儿姓吴,名……”

正在此时,身后却传来阵阵急呼声,一个典型明朝装扮的土著行色匆匆,飞奔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土著还未近身,便被特勤局的专员拿下,双手反擒,这才送到张、郑二人面前。

土著疼得嘴里哼哼唧唧,“轻、轻力,我系杨润开堂嘅伙计,嚟畀首长们报信嘅。”

郑明姜见状,示意放开,两个保镖把伙计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确认没有异样这才松手。当郑明姜回头的时候,非法行医的老头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那面写着大大“医”字的幡子还留在原地随风招摇。

“两位首长,小的该死,冒犯了首长们的雅兴,刘首长要的大蒜已经装船,我家掌柜正在码头等候首长。”倒霉伙计估计是想起了首长们不太听得懂土话,便用刚学会的新话报告。

北江之上。

“郑局,那老先生被你吓得不轻啊。”望着滚滚江水,张枭想着茶馆的事情,觉得有些好笑,“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郑明姜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没救了,“你真不知道他是谁?”

“谁?”这下轮到张枭吃惊了,“你认识他?”

“写《温疫论》的那个,吴又可。”郑明姜说。

“哦?何以见得?”

“你想啊,《温疫论》成书于崇祯十五年,达原饮又是吴又可的独创,其他人肯定不知道。退一步说,就算吴又可告诉了别人,古代信息传播速度及其缓慢,当你于崇祯八年在佛山码头的小茶馆里听到达原饮三个字的时候,你认为这个人是谁?”郑明姜细细地给他分析起来,“更何况他还说了自己姓吴,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那你还抓他去大牢!”张枭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大眼萌阿姨。

“嘿,我还想抓缪希雍呢,要不是他在 D 日前一年就挂了。”郑明姜说,“古人的智慧可不比我们低,你看吴老头逃跑多溜,我们的优势在于这四百年的积累。搞几个古代名医,加以现代医学知识的洗礼,说不定就能出一个明代版的张锡纯,比某些不靠谱的元老医生好多了。再说,收集历史名人不就是穿越者的乐趣么?”

“缪希雍是谁?张锡纯又是谁?”张枭一脸茫然。

“真是服了你了,还医药集团总工程师呢,这几位大名医都不知道。”

张枭彻底败下阵来,学着土著的样子作拱手礼,“哪敢跟 21 岁就拿到东方霍普金斯大学医学博士学位的天才中年少女郑明姜相提并论,我这九眼桥职业技术学校的肄业生,21 岁的时候还躲在寝室里看盗版《越狱》呢。”

“去你的吧,什么中年少女,人家明明就是大眼萌妹。”郑明姜说着举手便要打,张枭见势不妙立马脚底抹油。

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竟已抵达阳山。此时已是深夜,但船员们不敢休息,靠岸之后立刻将物资卸船搬运,张枭一行人则匆忙赶到阳山县学——临时卫生所的所在地。

一进县学,张枭与郑明姜路上的愉悦心情立刻被一扫而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大部分伤员们都已经睡着,神色黯淡,身上打着各种样式的绷带。今夜值班的元老医生是傅奇良,此时正在留守区帐篷里打着盹,一脸的疲惫。张枭见状,也不去叫他,当下安排小组成员各自休息,其他的事明日再说。

第二天一早,傅奇良听说来了补充物资,面有喜色,终于盼来点好消息。不一会儿,却见他一脸不满地找到张枭,“我说你们能靠谱点吗?要抗生素抗生素没有,要中药中药没有,送一船大蒜来干什么?”

张枭解释道:“前线出现耐药痢疾的消息我们都知道了,大蒜的杀菌作用是经现代实验验证过的,前线痢疾流行,生吃大蒜有助于预防。制药三厂和一厂已经紧急换产,过几天就会有黄连素送来,不过量不会很多。”

“有黄连素也好啊,”傅奇良的情绪这才有所缓和,“多来点就更好了。”

“哎,傅大夫,不是我们不重视前线的需求,你可知道这批黄连素的价值?”张枭反问道,“黄连道地产地有四处,蜀道、澧州、东阳、新安,以四川排在首位,是本时空黄连的主要来源,四川荥阳每年向明廷土贡的黄连才 850 斤,折合现代重量约 0.51 吨,市场价值至少要顶 40 万斤糙米!”

“卧槽,这么夸张!”傅奇良听了,不由得感到咂舌。

“就算我们把这半吨药材全部拿下,大概也就能提取出 25 公斤黄连素,而土霉素的成本比黄连素还要高上十几倍。磺胺是我们目前产量最大的也是价格最低的抗菌素,其实能有磺胺药给士兵用,已经是本时空全世界独一份的优待了。”张枭的这番话彻底打消了傅奇良的不满,没有美帝的生产力,就别想有美帝的后勤保障。

傅奇良知道卫生委一次性派来两位元老,并非单纯送一船大蒜这么简单,便问他们:“你们这次来还有别的事?”

“傅大夫你说对了,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调查耐药菌的源头。”郑明姜带着孙克杰来了,一边还安排孙克杰做好记录,“能先了解一下你们的药敏试验怎么做的吗?样本来源也讲一下。”

傅奇良当下便将试验情况重述了一遍,药敏试验是他来阳山之前在位于封川的野战医院做的,试验情况与调查小组的猜想相差不多,培养平板的制作是由归化民医生代劳的,毕竟经验丰富的元老医生需要花更多的精力来救治伤员;最关键的一点是野战医院没有分光光度计校正菌液浊度,只能靠显微镜计数后大致估算,因此菌液浓度极易超出标准。

傅奇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倒成了谎报军情的放羊娃。

“不过你的汇报也不是全错,根据省港总医院的检验结果,确实有两例耐药性显著上升,而且样本来源是从野战医院退下去休整的国民军士兵。”郑明姜安慰他说,“你还记得与王大有、陈小四二人在野战医院的时间有交叉的伏波军士兵有哪些吗?患有痢疾的。”

傅奇良摇摇头,前线战事胶着,从早到晚都忙着抢救伤员去了,他手里经过的伤员,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哪有精力记住每一个病人的名字。

正当郑明姜犹豫是不是要再去封川县野战医院的时候,傅奇良就打消了她的念头,“野战医院的就诊记录恐怕也不会很完整,就算你去了很可能也找不到记录,你来了这里,大概就能想象其他地方的状况,管理与后勤问题十分突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前线医疗资源是有倾向性的,伏波军比国民军的待遇好,伏波军患痢疾的伤员,要么治好了,要么都死了。”

郑明姜和张枭听了都觉得有些丧气,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竟然又断了。

至于痢疾致死率高企的原因,傅奇良也做了一番解释,无非是消杀灭不到位,院内交叉感染,药品不足之类的。

傅奇良的说辞让张枭感到惊讶,不过他显然不这么认为,“药品不足从何说起?就算按两广攻略开始之前制药二厂的产能计算,磺胺药物够全体伏波军和国民军每人治疗一个疗程了,元老院的军事能力总不至于低到让每个士兵都受一次伤吧。再说制药二厂扩产之后,至少增加了 50%的产能。”

“应该是交通条件太差,供不上,和志愿军面临的问题差不多。”傅奇良答道。

张枭摇摇头,“前线卫生所交通差还说得过去,但 1 旅卫就在封川,水运交通便利,来去广州不过两日的路程,哪来的交通条件太差之说?”

这下轮到傅奇良吃惊了,他隐约感觉到后勤似乎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