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山重水复

耐药菌疑案始末 | 恶魔后花园 | 约 3254 字 | 编辑本页

稀释法平板孵育时间结束之后,众人期待的 MIC 结果也就出来了,果不其然,大多数样本的病菌对磺胺脒的 MIC 值并未改变,但是其中两个样本的 MIC 值显著升高,众人之前才稍松的神经又紧张起来。

“快查这两个样本的来源。”林默天立马催促施宝贵翻查留档的资料。

陈小四,男,20 岁,【病史】患者半月前起无明显诱因出现发热、体温持续 39 度以上。解大量黏液便,伴有里急后重感。野战医院按“细菌性痢疾”给予磺胺脒及补液对症处理,时作时止。发病以来体重进行性下降,半个月内体重下降 6 公斤……

王大有,男,25 岁,【病史】患者半月前起无明显诱因出现发热、体温持续 39 度以上。解大量黏液便,伴有里急后重感。野战医院按“细菌性痢疾”给予磺胺脒及补液对症处理,时作时止。发病以来体重进行性下降,半个月内体重下降 6 公斤……

“怎么症状写的都一样?”林默天怀疑是土著医生随手写的,便问施宝贵。

“这俩病人都是前线退下来休整的国民军,一个连队的,病情差不多,”施宝贵赶紧向几位首长报告,“还在医院没出院呢。”

于是调查小组又赶到病房,找到这两个倒霉的国民军询问了情况。他俩都是从封川县退下来的,本来伤不重,医治之后休息几天就能继续作战,结果在治疗的时候染上了菌痢,野战医院的治疗只是让他们减轻了症状,没能治愈,正好连队换防休整,这才退回广州治疗。

“除了野战医院,其他地方得菌痢的人多吗?”张枭问其中一个伤病员,叫王大有的。

“卫生所里也有,”王大有答道,“岭南本属南方瘴疠多发之地,连续作战人又疲惫,难免被邪气所侵。”

“伏波军中呢?”张枭认为国民军作为新收编的部队,绝大多数人以前都没有使用过磺胺类药物,以他的推测,耐药菌的源头不会出在国民军中。伏波军就不同了,作为元老院的亲兵,医疗条件从来都是土著中最好的,一直以来磺胺药物在伏波军中都是标配。

“首长,这就不清楚了。”陈小四答道,“俺们连队与伏波军没打过照面,俺在野战医院好像遇到过一个伏波军的病号,可惜死掉了。”由于两支部队性质不同,伏波军主要用于与大明正规军的正面对抗,国民军则用于治安战,国民军不清楚伏波军中的情况也属正常。

“省港医院用什么方案治疗的?”林默天问白时美,施宝贵知道首长们要去病房,特意把主治医生白时美叫过来了。

“病情诊断为慢性菌痢,治疗方案咨询过时首长,口服药和灌肠合并应用。灌肠药物选用 2%可溶性磺胺 200mg,不溶性磺胺 5g,每天一次,七至十天为一疗程,目前患者病情平稳。”

林默天点点头,对白时美的回答还算满意。

这样看来,要调查耐药菌的源头还得去野战医院才行。调查还要不要继续,是一个问题。权衡再三,张枭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调查,去前线。不过他并不是医学出身,临床经验欠缺,便想拉郑明姜同去,立即遭到了林默天的反对,理由是鼠疫当前,经验丰富的元老医生应该留在广州应对鼠疫。

“林大夫啊,时部长过段时间不是准备去前线视察吗?他老人家可是传染病学专家,坐镇广州比我们几个小虾米管用多了,不如咱向部里打个申请,由郑局带队去得了,”张枭说着又悄悄地向郑明姜使了个眼色,“你忘了,郑局干是妇产科啊,我也不是医生。”

林默天一时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反驳,转念一想,多留两个元老在广州未必是好事,万一染上了鼠疫,到时候还得分配更多的人手来照顾他们,得不偿失,再说前线的医疗问题也是同等重要,索性就让他俩去也好。

根据军部的安排,粤西战区的野战医院位于封川县,粤北战区的野战医院则设在三水县,由于元老医生数量有限,经常被调来调去,作为耐药菌情况的报告人,傅奇良目前已经被调去了阳山县。

调查小组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傅奇良了解情况。考虑到军队后勤的压力,张枭和郑明姜没有征用专门的船只,而是跟随顺路的船只出发,从广州经佛山、三水沿北江而上转入连江去往阳山。

出发之前,刘三通知张枭一行人先经停佛山,带上劳军物资——几百公斤的大蒜,让他们沿途给各部队派发。郑明姜难免觉得有些好笑,估计润世堂把全广州的大蒜都买来了吧。张枭提醒她要忍住,佛山的大蒜应该是杨润开堂收购的,大蒜杀菌效果不错,现在缺医少药的,给前线部队预防痢疾也好,再说伏波军中北方人不少,生吃大蒜也是很多人的习惯。

张枭见郑明姜一袭长裙,大包小包的像是要出游,问道:“郑局,Glock 保养过了没?”

“放心吧,状态好得很,”郑明姜拍拍大腿,“绑这儿呢,真要遇上不长眼的,老娘我抬手就是一枪。”

让郑明姜懊恼的是为什么没有防晒霜,这一趟出门不知道要掉几层皮,只好带了一把旧时空的遮阳伞,行李什么的全都让孙克杰拿了。

“多带点花露水,穷乡僻壤的蚊虫饥渴得很呢,把裙子换成长袖衬衣、长裤,凉鞋换成运动鞋,否则你会后悔的。”张枭正在复核郑明姜的医药箱,随身药品包括自产的黄连素片、土霉素片、青蒿素栓,少量库存的四环素、青霉素和链霉素,足以应对常见的疾病,同时还有一些器材。

“哟,连库存的肾上腺素都带了,郑局你是准备去打仗吗?哟,这又是什么东西?”张枭发现一根圆柱形玻璃管,一头封闭呈圆滑形,侧壁有一圆孔,便不怀好意地发笑。

“笑什么笑?要试试吗?”郑明姜作发怒状,又绘声绘色地描述起这物件的用途来,“肠拭子,取样用的,插进你的屁眼,再这么用力一转,你的直肠粘膜就被侧壁的圆孔刮取下来了。你要是乖一点呢,我就温柔一点。”

张枭听了不由得菊花一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来还是少得罪医生的好。

佛山码头,人头攒动,杨润开堂的货还没送来,张枭和郑明姜坐在码头旁的小茶馆享受这片刻的悠闲,同行的还有特勤局的两位专员,负责元老的安全。

佛山是岭南成药业的发祥地,有许多的老字号。据史料记载和故老相传,祖铺老号建于明代的就有梁仲弘、冯了性、黄恒庵、潘务本四家。在元老院的规划中,佛山将来会成为一个工业重镇,张枭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现成的医药基地,只可惜今天没时间了。

“大夫,您看我这病……”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二人循声而去,只见一个病人正在求医,对面是位老先生,皮肤粗糙黝黑,穿着倒是规整,立在旁边的幡子上大书一个“医”字。

“不妨,吾有一方,治疟颇为有效。”老者缓缓而言,拿出纸笔,写下药方。张枭一听说对疟疾有效,立即勾起了他的兴趣,便起身去看,只见药方上写着:槟榔、厚朴、草果仁、知母、芍药、黄芩、甘草。与润世堂的方子完全不同,不仅没有青蒿,连常山都没有,更是觉得有意思。

“这位老先生,不知此药方作何解?”张枭表现得颇为恭敬。

老者定睛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任他云游四海阅人无数,竟也看不出对方的年纪,只是这一身装束,髡发异服,旁边还跟着个似乎随时准备将他拿下的练家子,显然就是在两广兴风作浪的真髡无疑。

“小老儿不才,略知医理,”老者答道,“《伤寒论》曰:膜者,横膈之膜;原者,空隙之处。外通肌腠,内近胃腑,即三焦之关键,为内外交界之地,实一身之半表半里也。疫者感天地之疠气,邪从口鼻而入,则其所客,内不在脏腑,外不在经络,舍于伏膂之内,去表不远,附近于胃,乃表里之分界,是为半表半里,即《针经》所谓‘横连膜原’者也。槟榔能消能磨,除伏邪,为疏利之药,又除岭南瘴气;厚朴破戾气所结;草果辛烈气雄,除伏邪盘踞,三味协力,直达其巢穴,使邪气溃败,速离膜原,是以为达原也。热伤津液,加知母以滋阴;热伤营气,加白芍以和血;黄芩清燥热之余;甘草为和中之用。以后四品,乃调和之剂,如渴与饮,非拔病之药也。全方合用,共奏开达膜原,辟秽化浊,清热解毒之功,可使秽浊得化,热毒得清,阴津得复,则邪气溃散,速离膜原,故以“达原饮”名之。”

张枭哪懂什么中医,老者这一通文绉绉的话也是半懂半不懂,好不尴尬,只好说:“实不相瞒,我不通中医。只是这槟榔,可是 1 类致癌物,用在药中,似乎不妥。”

郑明姜一听“1 类致癌物”,那还得了,也走上前来,气势汹汹地说:“老头,你这叫非法行医,要么去参加卫生委的执业医师考试,要么跟我回大牢里蹲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