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 1 月 1 日 1905 青岛 北海舰队某招待所

刘昊的一席话点亮了专案组黑暗中的第一盏灯，但是仅仅同名同姓显然并不是什么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在短暂的讨论之后，会议室里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刘俊阳看着陷入沉思的众人，建议道：“既然如此，我建议我们的工作分两步同时进行。刘昊同志负责调查此案与八年前那起案子的联系，我们三个统计分析一下这些人员的供述，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先撰写一份简要的报告给上级汇报工作，十二点之前完成，之后的事情明天再说。”说罢他打开了电子版审讯笔录，这些记录不仅仅包含了原版的审讯笔录，北海舰队保卫部还贴心地根据供述的内容做了大致的归档和分类，所以看上去工作量并不大，“十二点完成”这个目标还算现实。

刘昊也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部里的内部数据库，找到了八年前德隆公司海上失踪案的电子档案，电子档案的第一页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郭逸的大幅黑白遗像，刘昊心里不禁一紧，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情绪又有些反复。

他深吸了一口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郭哥，我当年说过一定要给你报仇的，在天之灵保佑我，给我这个机会吧。”刘昊喃喃地道。

刘昊拿起手边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首长”或者“元老”的名字——他让正在埋头整理笔录的三个人，遇到人名时就写下来递给他。他开始翻阅当年的记录，尝试将纸上的几个名字和当年的档案对应起来：郭逸失踪前的工作做得很完备，德隆公司的管理层已经扒了个七七八八——当然这对于一个专业的内保干部来说是相当容易的事。很快，刘昊就发现了更多登记在册的名字——原始案卷中的名字有的来自于郭逸的侦察报告，有的则来自于案发后各地失踪者家属的报案记录。“文德嗣、王洛宾......”他一边查着资料，一边在纸上把对的上号的名字打上勾。又有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钱水协，在郭逸的侦察报告和各地警方的报案记录中并无此人，但是在美国 ATF 提供的情报档案里，却有一个名为“Shui-hsieh Tsien”的华裔军火走私嫌疑犯与之对应。

如果说一个名字可能是随机事件，但是好几个名字都能对的上号的话，那么一定不会是巧合，接着，名单中的更多名字也被画上了勾……。虽然他几乎就可以立刻下结论将这两起案子联合在一起，但是出于一个保卫人员的基本素质，刘昊觉得自己还需要找到更多证据，建立更紧密的联系。对了，枪，枪！当刘昊被钱水协的名字吸引到美方的情报档案中时，发现这份档案里居然包含着一份不短的枪号记录表，他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打开那份记录时，心里却凉了半截：记录里涉及到的武器基本就两样：SKS 和 Glock-17，没有前装枪和 FAL 的半点影子。他耐着性子往下拉，这份文件的最后，记录的是十几支莫辛纳甘步枪的枪号，其中有两支与海军缴获的武器枪号完全对应！

刘昊长出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埋头敲键盘的刘俊阳身边：“老刘，我有新情况。”

刘俊阳头也没抬，回了一句：“真巧，我这也有新情况。你先说吧，又有跟那起无头案子的交集了？

刘昊点点头：“这交集还不小哩，你们从笔录里面抽出来的‘首长’名字，跟我这对上了十几个了，既有我们之前一直认为的文德嗣、王洛宾这样级别的头头，案发后家人报警被当作‘疑似受害者’处理的也有好几个，更别说这几个美国华人军火贩子了。对了，还有枪号，海军缴获的两支莫辛纳甘跟当年美国人提供的情报上的枪号完全一致。”

刘俊阳抬起头说道：“那我把这条就写进报告里了，‘刘昊同志发现 1230 案件于 2012 年的德隆公司特大失踪案关联性很强，犯罪嫌疑人高度重合，建议并案处理。‘”

“行吧，到时候这一段我来做汇报，那你的新发现是什么？”

“这些人在公安部的户籍档案里基本都‘查无此人‘，当然这很正常，他们报的名字和身份证号一个个都颠三倒四的，不是在海上晃傻了就是故意反侦察。直到我们发现了这个——”

刘昊听到身后的打印机响了起来，他转过身把几张打印出来的文件拿过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那条船上不是有几具尸体和几个伤员么，现在都在基地医院，这些东西是从他们身上弄到的，这几个明显是某种身份证件。”刘俊阳指着一张纸说道，“好几个已经被海水渍的看不清楚了，不过幸好还有保存良好的。”

打印纸上印的像是某一种证件的扫描件，证件的抬头是“大宋澳洲行在元老院伏波军军人证”内容很简单：姓名、编号、军衔、军种、签发日期，然后还盖着钢印。

刘俊阳接着说道：“老刘，你再看看这个。”

刘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另外的一张纸上印着几幅图画，仔细观察下来，像是一种票证。

“‘财政金融省中央储备银行 银元储备券‘？！”刘昊皱着眉头念着第一张票证的内容，“壹圆、二十分，操，他们这还打算自己发行货币么？！”

刘俊阳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说道：“国号有了，军队有了，连货币都有了，你这群老朋友们有点东西，之前说他们是什么传销公司，有点屈才啊。”

刘昊嘻嘻一笑，指着刘俊阳的肩章说道：“这搁过去能算是‘谋逆大案‘了吧，干完这票，你这不得再加个豆？”随后他收敛了笑容，问道：“现在这事儿有点头大了，你接下来打算咋办？想顺藤摸瓜抓到文德嗣这帮人难度不小啊，这一百多号人都是那一套世界观洗了脑弄不好还受过反侦察训练的，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涉及到的地方也真不少，登州屺姆岛，济州岛，高雄，临高，广州、香港、澳门，横跨两岸三地还带上一个韩国领土，就咱们四个得跑断腿了。”

“要不，多要点资源，来点技术手段，想法子撬几句话出来？”

“刘昊同志，我警告你，我是人民警察不是特务，讲究一个依法办事，你那一套现在还是收收。”刘俊阳笑骂道。

“操，你丫骂谁特务呢？我说的是搞点测谎仪什么的技术设备，可能的话再给专案组调些人来，你想歪到哪儿去了？澳洲吗？对了，那几具尸体咋样了？会不会是个突破口？”

“尸体现在还停在基地医院里，已经委托青岛市局法医中心尸检了，报告大概明后天能出。不过海军那边的医生说应该没啥意思，估计就是让桅杆之类的东西砸死了。”

“死人的事情交给法医吧，我看还是要从活人手上下手。”林参谋凑过来，摇了摇几张被涂涂画画地乱七八糟的 A4 纸：“我跟老吴花了点功夫，把这群人嘴里的故事凑了个大概。要不缓缓，听我跟老吴给你们讲讲故事？”

2020 年 1 月 1 日 1935 青岛 “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某基地

特侦队上尉陆天赐已经渐渐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上午受审的时候，四个打扮各异但气势酷似元老的人告诉他，今天是“2020 年 1 月 1 日”，自己正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山东省青岛市”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的某军港，之后他就被押到了另外一间房间内单独关押。半个多小时前，一个兵走进来把一个方盒子推到他面前——这种会发光的方盒子他之前也见许多元老用过，知道这种‘澳洲密匣’里面有着不少首长们的秘密。那个兵带来了上午审问他的“首长”的指令“多看看新闻联播，少做白日梦，好好反思一下还有什么没交代的，明天再见”。

半个小时的“澳洲密戏”里，一对穿着“澳宋西装”的青年男女操着字正腔圆的“澳洲新话”，播报着酷似《临高时报》遣词造句的“新闻”，上面还有用着“澳洲俗字”的字幕标题，陆天赐虽然能够看懂每一个字听懂每一句话，但是他却不能充分理解这个匣子里的澳洲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上面的画面也是群魔乱舞中透着一点诡异的熟悉感。

作为归化民团体中“最像首长的两类人”之中的一员，陆天赐在临高受到了远高于一般归化民的军事教育和通识教育，也经常和各路元老勾肩搭背喝酒打屁，元老们喝多了往往会冒出一堆他能听懂每一个字但是无法理解的话，但是特侦队严格的纪律教育使他养成了“不该问的坚决不问”的坚定习惯，这一习惯让他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环境里满腹狐疑又不敢发问，心里痒痒的甚是难受。

他看着那个白衣白盔的兵把澳洲密匣关上，求知欲终于战胜了纪律感，开口问道：“同志，这个‘新闻联播’我没看懂，我能问几个问题吗？”那个兵咧开嘴笑了笑，回答道：“我没这个权力，你去问首长们吧，刚传来命令，他们要见你，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