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6 年 1 月 1 日 1400 澳洲某军港

符季跌跌撞撞地走回了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好像浑身被掏空了似得。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只是个连米尼枪都没放过几次的炊事班班长，为什么也会被抓出去“严审”。

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两个穿着陌生但明显是澳洲风格制服的年轻人措辞严厉地询问自己有关伏波军、临高、澳宋、元老院和首长们的一切，从他们的长相和气质来看，明显就是两位首长，但是又明显和自己曾经见过的几个首长不同，不过他并说不出具体不同在哪儿。

虽说徐船长在上岸之前就再三嘱咐“注意保密纪律”，要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闭上嘴，一切由我们仨来处理”，但是，显然并没有多少人坚定地执行了这一条命令，因为审问者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和远在临高的首长们极为相似，元老院的纪律教育使得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不会对首长们撒谎。

符季刚坐下，好几个人就围了上来，大家都很好奇在他们消失的一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脑子基本放空的符季无心回应，草草回答道：“你们马上就知道了，别急。”

果然，很快白盔白衣的兵走了进来，又抓了十几个人出去受审，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弟弟回来的孙和斗也在这一批人里。

2020 年 1 月 1 日 1900 青岛 北海舰队某招待所

北海舰队保卫部的一名中尉叫醒了趁着闲下来补觉的专案组四人。将厚厚一沓的审讯笔录放到他们面前，又将装着电子版笔录的一个 U 盘塞到刘俊阳手里。

他冲着正揉眼睛的刘俊阳敬了个礼，汇报道：“报告专案组首长同志，我们已经按照上级的要求完成了审讯工作，现将笔录移交给你们！”

刘俊阳随手还了个礼，道了一声辛苦，在海军中尉递过来的一份文件上签了名。

中尉又补充道：“在审讯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两人口供与其他人差异巨大。”说着他从审讯笔录里抽出两份单独摆在一边，“我们这边建议的话，单独查一下这俩人，我们已经将这二人隔离关押，随时可以提审。”

和刘俊阳一起送走了北海舰队的保卫干事，刘昊打了个哈欠走到会议桌前，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吴参谋和林参谋刚刚去卫生间扑了一把冷水到脸上，现在也坐到了桌边，开始研究审讯笔录。

“孙和斗，孙和京.....这名字好熟，好像在哪见过啊”刘昊随手掰了一块巧克力到嘴里，浏览着被刚才那个海军中尉挑出来的两份审讯笔录，突然他眼睛一跳：“操，还真是孙元化的俩儿子，怪不得我觉得这名字熟，各种明朝穿越小说的常客啊。”

剩下的三个人看着突然激动的刘昊一脸迷惑，“啥啥啥？这都哪儿跟哪儿？”刘俊阳问道。

刚才近乎手舞足蹈的刘昊把手上的审讯笔录往桌子上一推，说道：“你们看这俩人，一个叫孙和斗，一个叫孙和京，还都自称是前登莱巡抚孙元化的儿子。要不是我之前闲着没事的时候明穿小说看得多，还真意识不到这俩名字。”

“登莱巡抚孙元化，谁啊，很牛逼么，我高中读的理科，历史早还给老师了。”林参谋问道。

刘昊可算是找到了自己可以表演的机会，此刻他终于能在今天早上还嘲讽自己坐运 8 晕机的两个军队干部面前卖弄一把了。

“孙元化不知道，徐光启你们总该知道吧。他就是徐光启的弟子，官很大，姿势水平很高，很能学西方的那一套，拿西方军事思想组建明军新军，搞火器造大炮也很有一手。可惜最后手下的孔有德造反，让崇祯抓去当替罪羊砍了，真 TM 可惜啊。”

“然后呢？这俩号称是孙元化的儿子？头一次见到冒充这么小众历史人物的哈，之前我看新闻上净是些说自己是秦始皇再世的，这次来个孙元化儿子，嘿，有意思。”吴参谋脸上做出“哇好崇拜”的表情，打趣道。

“不不不，问题不在这，你们还记得我们上午审的那仨头目咋说的吗？1636 年，澳宋伏波军占领海南岛，在大陆上和明军开战。而他们的口供上面写着，自己奉父亲孙元化之命，搭上澳洲人的船前往临高增长见识，学习所谓‘澳学’。你们看，又是‘临高’和‘澳洲人’，也就是说虽然他们的口供与众不同，但其实世界观还是一致的嘛。”

“不对啊，”全是从穿越小说和通俗文艺中成长起来的半吊子明史专家刘昊发现了口供中的漏洞，他皱着眉头说道：“我记得坑死孙元化的登莱之乱是在 1631 到 1633 年，孙元化死在 1632 年，怎么 1636 年还能‘奉家父之命’的。”

“嗨，我说过的，这些传销组织也好，邪-jiao 组织也罢，不管他们故事编的再好，真把各种版本凑一起看的时候肯定能发现严重的逻辑漏洞。”刘俊阳打了个响指，喝了一口茶。

“老刘，别急着下结论，还有新说法，你看一下这俩。”吴参谋推过来两份审讯笔录，“这个，自称登州府军户出身，孔有德作乱时是孙元化的抚标营士兵，登州破城时被‘澳洲首长’的屺姆岛收容后送到临高，在临高加入‘伏波军’派驻到‘山东支队’。还有这个，也差不多，只不过自称莱州府吕家寨人，作为吕家寨乡勇守卫莱州，后来被带到临高入了‘澳洲人’的伙。当然这都不重要，你看，这俩人都说孙元化被澳洲人保了下来，只是革职留用，可不像刘昊同志说的 1632 年让崇祯拉出去砍了，啧啧，这故事还真编的有模有样的。”

刘俊阳笑了笑，说道：“你别说，我大概扫了一下，每个人故事还都不一样，这组织也是有意思，怕不是入伙之前先得给自己编一套故事。”

“欸欸欸，我挖到宝了！”一直埋头看笔录的林参谋突然拍了下桌子，嚷了起来。三个人赶忙看向林参谋的方向，他拿笔在好几份笔录上圈了起来，然后把这些笔录推到三人面前。“我发现了他们这个组织的头目了，你看这，‘文首长’出现了好几次，还有一个‘王主席’也是，出现了好几次，我们至少知道他们头头姓啥了。”

“操，就这？”被林参谋一惊一乍的吓到的三个人异口同声发出了质疑。

“别急别急，你们看这儿，‘文首长’据称是大宋文丞相的后代，这群货色还真的会给自己贴金，刚才来了个孙元化，这会儿又来文天祥。”林参谋又拿起一份笔录圈圈画画，突然他停了下来，说道：“来了，来了，这份笔录上出现了完整的姓名，‘文首长’叫‘文德嗣’，‘王主席’叫‘王洛宾’！”

“文德嗣？？！！”刘昊突然大喊一声，然后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整理一下情绪，慢慢地说道：“你们知道八年前那起货轮特大失踪案吗？”

两名军队干部都摇了摇头，表示愿闻其详。而刘俊阳则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我记得我当时看过内部通告，大概就是一个有传销嫌疑的公司包了一条货轮出海，在海南岛附近海域失踪，涉案人数大约五百多人，顺便在公安系统里还产生了好几名烈士。”

刘昊点点头，补充道：“事情不仅仅如此，这个集团还涉嫌武器和古董走私，有好几个美籍华人涉嫌从美国向该集团转运枪支弹药，其中还有一个老蛇头，美国 ATF 还派过人过来协查。但是，我们的一位同志和这两个美国同行，都在那一天失踪了，而这位同志的烈士身份，前两天才刚刚批下来。”刘昊低下头，尝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边上的三个人看到他的表情变化，都投去理解和关注的目光，虽然单位不同，但是这种感情，确实是相通的。

刘昊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慢慢的吐出一个烟圈，尝试不让自己想起郭逸的模样：“这位同志，过去在工作上照顾我许多，可以说是带我入这行的大哥。他牺牲之后，单位领导安排我接手他的工作，包括这个特大失踪案子。”

“涉事公司的头头，就叫，文 德 嗣。”刘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