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梁新的话，高阳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可涉及到一个他回头不得不面对的重大的问题，那就是对本次绑架事件的问责，不消多言，高阳当之无愧的要承担主要责任，而梁新却是无辜，现在来看，但凡高阳哪怕一次听了梁新的劝诫，就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更何况其他人还不知道，其实若不是高阳醉酒后想出去找乐子，故意避开了当时负责护卫的特侦队，张天阳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当然作为梁新的领导，高阳大可在梁新与张天阳的关系上做文章，将责任撇一部分出去，只是高阳虽然没什么大才，最基本的节操底线还在，此等下作之事倒也不屑而为之。

于是高阳挥了挥手，说道：“这件事错不在你，你也是想要为元老院争取一些人才，并无什么过错，人心隔肚皮，我和张天阳刚刚见面的时候都对他颇有好感，你不必如此自责！”

梁新还是不好意思的说道：“但是此事终究是因我而起。”

高阳没好气道：“罢了，此事以后再议，对了，张天阳的武功很厉害，你是怎么做到杀了他的？”

梁新神情低落，道：“不是我杀的。”

王瑞相瞪大眼睛，说道：“大家都亲眼看到你杀了张天阳，是怎么回事？”

梁新连忙说道：“我可没有胡说八道，天地良心，张天阳虽然死在我的手上，但绝非是我所杀！”这话说的有些矛盾，大家都有些懵。

高阳毕竟和张天阳相处甚久，却对此有不同的看法，问道：“张天阳跟你决斗，是为求死吗？”

梁新点头道：“是的，他是自己往我剑上撞，我虽有杀他之心，但是并无杀他之能，他的武功在我之上，我打不过他，他要不是求死，死的人就会是我！”

高阳惋惜道：“封建殉道士，真的令人惋惜！随着我们元老院的逐步扩张，这类人恐怕还会遇到，其实像是张天阳这样自杀的人，对我们的危害反倒是小许多。”

周韦森道：“这么说来，这个张天阳得好好安葬了呢！”

高阳也附和道：“梁新，你跟张天阳怎么说也算是兄弟一场，葬了他也是应该。”梁新闻言立刻道谢，连忙去准备寻找安葬张天阳的东西。

梁新走后，高阳见王瑞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出言问道：“老王，你在想啥，难道也为张天阳的死难过？”

王瑞相思绪被高阳打断，转头回答道：“我在想这样一个问题，此次华山战斗，张天阳作为古人面对的是啥？天上有让他所有布置埋伏都无所遁形航模，后面有装有登山设备的特侦队能出其不意偷袭，更别提正面还有几乎无敌的枪械手雷，可就是这样的开局，张天阳仍然打得我们焦头烂额，若非我们的武器装备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让他在很多地方都无从防范，只怕这仗我们没那么容易赢。”

说完王瑞相又望了望张天阳的尸体，接着说道：“不是我故意夸大我们的功劳，可以说张天阳几乎发挥出了一个古人的极限，而这样的人，想不到居然在历史中籍籍无名。”

周韦森也感叹道：“这就是乱世啊，假设没有我们，恐怕张天阳不久后也会死于一支冷箭、一场瘟疫，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命数。”

“我说你一个美国红脖子，怎么也开始讲起封建迷信了，快点我的肉呢！”高阳在一旁催促道。

在梁新和张天阳决斗之时，王仁川他们也逐渐登上了华山，靠着多年来的征战经验，他推断出了华山上的战况，那些江湖人士可谓是一泻千里，毫无还手之力，溃败之快，超乎王仁川的预料。王仁川本想趁着双方两败俱伤之时，或浑水摸鱼，或渔翁得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将双方一举剿灭，只可惜事与愿违，行动组以伤亡不到十人的代价，就将这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解决，这让锦衣卫们一时间有些慌神。

云年一只手放在绣春刀上，说道：“千户大人！我们都是官身，要不直接去拿人？王土之下，他们未必敢反抗。”

“不妥，这伙人和其他盗匪不同，咱们真亮明身份，恐怕也没有作用，你也看见了，髡贼火器如此犀利，就算是调动军队，也未必困得住他们！”王仁川说道。

云年挠了挠头，说道：“还请千户大人明示！”

王仁川冷哼一声，道：“眼下真髡刚被绑过，势必加倍防范，单凭我们的力量，要活捉真髡几乎难于登天，但髡贼救完人后势必会赶回南海，沿途皆是我大明的疆土，不是那蛮荒澳洲，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说这华山之上也有我们的人。”

听说华山上还潜伏着自己人，云年喜上眉梢，赞道：“大人真是高瞻远瞩！难道是梁······”

这些锦衣卫同僚，其中在韩城的几位都参与过盯梢梁新的行动，自然也知道梁新此刻就在华山之上，去年韩城保卫战的时候，梁新的忠义勇敢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听说梁新跟着髡贼走了的时候，还扼腕叹息不止，此时见王仁川提到华山之上潜伏有自己人，脑海里都不约而同的再次浮现出那个提剑杀敌的书生身影。

王仁川见他们那副表情，知道他们会错了意，自古侠以武犯禁，这帮江湖人士，历来都是锦衣卫的重点监控对象，大明建立以来数百年间，通过不断的渗透、策反、拉拢，已有不少江湖门派明里暗里在为锦衣卫做事，只是这条线不归王仁川管，因此他也是在出发前才从刘朋处得知，好多锦衣卫的暗线都赶往了华山派，这也成为了王仁川能够迅速判断高阳被囚禁在华山的一项重要依据。

想到这王仁川摆摆手道：“什么高瞻远瞩，我那不争气的子侄不提也罢，我指的是华山之上仍有不少忠于朝廷的义士，但由于没有事先联络，因此他们还不知道咱们锦衣卫也到了华山，何况战事如此惨烈，他们现在还未知生死。”

这时一个锦衣卫跑了过来，说道：“千户大人！现在髡贼正在大肆抓捕，看来是准备将这些人尽数抓走！”

王仁川一只手托着下巴，说道：“他们还有闲工夫抓人？”

孙辽看着王仁川，问道：“千户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计策？”

王仁川说道：“髡贼若是铁了心要跑，那么我还真不好阻拦，现在反倒是有一个天大的机会就摆在我们面前！”

孙辽和云年迷惑不解，齐声问道：“什么机会？”

王仁川说道：“现在华山肯定已经乱成一团，陆续有人被抓，你们想，如果我们此时混进华山派，而又‘刚好’被髡贼发现，那么髡贼将如何待我？”

孙辽和云年当即明白了王仁川的意思，不禁抚掌道：“千户大人此计大妙！届时人可是髡贼自己抓的，怨不得别人，而且各大门派之间也不可能相互全认识，咱们混迹其间，自是无人起疑，最妙的是哪怕我们半路潜进华山时，被髡贼发现了也不打紧，只要乖乖‘束手就擒’即可。”

话音未落，王仁川叹道：“只可惜，梁新也在上面，我们不少人他都见过，虽然这小子多少还算良心未泯，不会主动告发我们，但骤然见面难免会惊讶，届时惊动了髡贼可就不妙，是故我们必须派几名生面孔去。”

说完王仁川换了副沉痛的神色，接着说道：“此举凶险异常，弟兄们以身犯险，我却躲在后面，真是羞煞老夫！事成之后，参与此事的弟兄当记头功！”

突然云年上前道：“千户大人，卑职愿往！”

王仁川认真想了一下，说道：“好！既然如此，云年，你带人混入其中，切记不要主动暴露！我已致信洪承畴洪督师，请他派人来围剿，另外如果髡贼盘问你，你就说你是嵩山派的。”

云年恍然大悟，“原来嵩山派是自己人！”

“嵩山派忠于朝廷，当年在辽东曾今随熊都督北拒外奴，此时过来共抗髡贼再正常不过，只要接上头，他们自会替你掩护，幸亏出发前刘朋将嵩山之事告知于我，否则还真不好办，刚好你是河南人，口音也不会露馅，现在我把暗号告诉你。”王仁川说道。

“暗号就是：富贵不还乡······”

“如锦衣夜行！”

王仁川的计划并不复杂，就是打算先派两人混进髡贼队伍作内应，然后他再去想办法搬救兵，反正这一路上都是大明疆土，或正大光明的围剿，或提前设下埋伏，届时里应外合一举端掉髡贼。说实话这个方案并不算高明，但髡贼火力强横超出想象，完全打乱了王仁川原有的部署，仓促之间也只能想到这么多，战时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有时候临机的果断，要比慢慢的筹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