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外事无小事第二季—大明狼烟 | 社会主义螺丝刀 | 约 2750 字 | 编辑本页

那两人虽屈从过流寇,但终不是正规军士,而且这些年基本就没吃过几次饱饭,早就饿的骨瘦如柴,如何经得起梁新这么猛砸,不多一会儿便没有出的气儿了。

梁新身上、脸上皆溅有血渍,对着大家说道:“韩城百姓,节衣缩食,甚至饿死无数,才有这赈济粮,而这二人竟鼓噪大家作乱,你们说他俩该不该死?”

一张张木然而空洞的脸盯着梁新,没有人答话,春寒料峭,冷风吹拂人群,就像吹过一群没有生命的石头。

“梁秀才···”一阵叫喊声打破了平静,原来张瑞听到响动,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到梁新脚底下一摊血迹以及趴着的二人,张瑞眉毛不动声色的挑动了下。

“梁秀才临机善断,处置妥当。”张瑞一番话,算是给梁新的行为进行解释。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啊···”的尖叫声传来,不到一百米处的人群,又有骚动声传来。

“艹!”梁新罕见的骂了句脏话,提棍就往那边赶。

见梁新奔了过去,张瑞等人也不敢怠慢,抄起家伙就在后面追,可还没等众人赶到,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你们可知左大人为何坚持要我等排队?若是一拥而上,那年轻力壮者自然会将你等排挤出去,届时莫要说吃粥,就连树根草皮都未必能有。再要闹事,大家都没得吃!”

等梁新赶到时,意外的发现骚乱已平息,只见一位纤瘦的男子从队伍里面走出来,正在呵斥别人。

被呵斥的人满脸的不服,却也没再闹事,只是时不时的还一句嘴。就这几秒的工夫,张瑞也带着人赶到了。

“王永江,你小子又在做什么幺蛾子?”张瑞笑骂道。

“回典吏大人,小的正给大伙儿宣讲排队的道理。”那个纤瘦男子答道。

事态骤平,梁新也暗自松口气,开口对那纤瘦男子说道:“你叫啥?之前做何营生?”

“回大人,小的叫王永江,就是韩城本地人士,之前在家务农,怎奈大水冲了田地···”王永江见梁新书生打扮,典吏张瑞对他又颇为尊重,想来是个人物,不禁热脸巴结道。

“梁秀才,那个王永江是个老灾民了,咱们的路数他都清楚,又是本地人,有老乡帮衬,因而不少人都服他。”张瑞在旁小声补充道。

“既然如此,王永江,你可愿意帮办赈粥?”梁新刚从战场上下来,几经生死,一开口,竟是一股不容商谈的语气。

“回大人,小的万分情愿。”王永江喜道,不停拱手作揖。

王永江说完,梁新才转过头对着张瑞问道:“典吏大人以为妥否?”

张瑞又不是傻子,王永江的情况他比梁新清楚百倍,之前不让他帮办自有不让的原因,可这梁新既然受左懋第派遣过来,张瑞一时间吃不准里面有什么道道,所以也不好直接反对,于是对王永江说道:“还不快谢谢梁老爷。”

事情告一段落,张瑞表示大家虽然忠公体国,但身体毕竟是自己的,饿坏了也是朝廷百姓的损失,便招呼梁新同去用餐,当然所谓的“用餐”也非常简陋,不过是在粥棚后面,木板当桌,石头作凳,团座周围,酒水自然没有,倒是铺了几碗咸菜。

梁新落座后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下,张瑞看在眼里,还以为梁新作为读书人,嫌这样不够体面,便出声道:“梁秀才勿怪,方战时,一切从权,是故简陋了些。”

“非也。”梁新答道,“学生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乃是此粥为白米所熬,且稠若珠玉,何其珍贵,比之灾民,不知胜何几,故有所思。”

听梁新这么讲,张瑞不禁有些好笑,心道这个梁秀才方才出手狠辣,连眼睛都不眨就将两人活活打死,俨然是个人物,这会儿倒是“呆气”十足,于是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卖弄般的对梁新说道:“梁秀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吃的太好,保不齐那些有正经营生的人冒充灾民混迹其中,占朝廷便宜,况且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若是施粥之人串通一气,将粮食悄然赠与其亲友、乡党,我等亦不能及时察之,干脆啊,就吃得糟些,绝了他们的念想。”

张瑞说完,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皂吏,接着说道:“再者说,皇帝还不差饿兵,这些弟兄跟着我卖命,在灾民这儿可捞不着多少,若连吃食都差了,那还怎么竭心尽力?”

梁新觉得张瑞说的有道理,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便也没再多话。很快几人刨完了碗中饭食,布置一番后就纷纷开始督促灾民做些修缮、搬运之类的工作。

随后几天,梁新每日都去北门外帮忙处理赈灾事务,倒也无特别之事,只是那王永江得了梁新的照拂,愈发机巧起来,不仅和皂吏们更加熟络,对灾民也能镇得住“场子”,这下部分皂吏为图省事儿,干脆就把原本自身的份内事也交给王永江处理。

看到灾民们一天天“稳定”,梁新颇为自得,认为自己慧眼识珠,发觉了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天梁新照例前往北门,还未站定,就听到一阵叫骂声传来:“狗贼!赔我货款!”

梁新一转头,只见前两天与他接头的货担郎正站在队伍中间,一副典型的灾民打扮,正插着腰对他破口大骂。

“若非你这狗贼毁爷爷货物,你爷爷我岂会流落至此,你需的赔!”

梁新之前暗示他去城北“登记造册”,就是想表达在城北接头的意思,这段时间见他没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正苦于没有联络线索,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人,不想此人竟化作了灾民的模样,于是假装不好意思的像他走去。

“前日踹你,那是因为敌我未明,战事紧急大意不得,余亦无他法,但毕竟你损失些了许财物,我也稍感愧疚。”梁新寥寥数语,算是为自己开脱。

说完,梁新从怀里摸出几枚王仁川给的铜板,在货担郎眼前晃了晃,诱导似的说道:“你既然走南闯北,可否将其余州县之事告知,若有用,这些就赏你。”

“我那些货,可不止这个价。”货担郎神情倨傲。

“就看你所言之事是否干系重大,尤其是李自成的消息,若是能入得了左大人之耳,那自然另有赏钱。”

张瑞在附近巡视,被货担郎的叫骂声吸引过来,本来还担心又生事端,但听闻梁新与货担郎的对话,不由得笑了,拱手说道:“梁秀才真可谓一心为公,战事结束仍不忘打探贼寇行踪,我辈不及也啊。”接着,又靠身过来对梁新说道:“商贾无义,狡猾如游鱼,需提防他故作奇论,捏造惊人之语,被骗钱财是小,打乱了城防部署可就糟了。”

那货担郎听到了张瑞的言语,不服气的说道:“老爷莫看我低贱,但我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前日听说山西整个冬天都没怎么下雪,这可是大旱之兆啊,若山西当真大旱,韩城地处陕晋边界,这灾民恐怕还要翻番,本来小人还想借机屯点粮食,结果本钱被梁老爷一脚踹了···”

“胡说,当今皇上圣明,哪来什么大灾!再说,不下雪的时候多了去,也没见缺水。”张瑞忍不住呵斥道。

梁新正在旁思考如何支开张瑞等人,闻言插话道:“韩城背靠黄河,自然水源充裕,你且讲讲还有何事?”

货担郎心领神会,便专捡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说,梁新则装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仿佛一个不食肉糜书生,对一切都新鲜,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张瑞就兴趣缺缺的走了。

机会来了,两人换了个地方,货担郎终于开口道:“原来你就是梁新梁秀才,我这几天可没少听说你的事迹,想不到竟是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