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外事无小事第二季—大明狼烟 | 社会主义螺丝刀 | 约 2585 字 | 编辑本页
数日后,千里之外的宁夏
一名衣裳破烂的明军士兵蹲在墙边,冷风呼呼的吹,士兵那几如破布般袄子根本起不了任何御寒作用,寒风如刀子般扎入身体,士兵被冻得簌簌发抖,心里不禁想,今年的冬天比以往都要冷,好几年都没有添置衣物,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冻死了。军饷,哼,这几年就没见过军饷。
“啪”一道鞭子抽来,士兵黢黑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印,士兵茫然抬头,只见一名文官打扮的人手握鞭子站在对面,士兵显然是多次经历这类情况,也没恼,反是有些羡慕的盯着文官身上披着的裘袍。
“你是怎么值守的?站起来!”
“回大人,站着冷。”
“啪、啪”,士兵话音未落,又是两鞭子向他抽来。
“莫打,俺站便是。”
士兵无奈,只能用手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腹部失去了大腿的遮挡,热量迅速流失,“阿嚏!”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站好喽,若再蹲下,小心没饭吃。”文官见自己的训斥起了作用,顿时得意起来,一背手,满意足的走了。
文官走后不久,士兵就像一颗狂风中的小树,歪歪的靠墙站立,想要蹲下又怕再吃鞭子,正犹豫着,突然“噗通”一下,重重的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当夜,一幢破庐内,火坑中杂乱的树枝被点燃,发出“剥剥”的声音,很快屋内就弥漫起了呛人黑烟,同样几个宛如乞丐的人顾不上熏呛,纷纷团坐在这唯一的热源周围。饥饿带来了沉默,一屋子都没人说话。
良久,终于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
“那帮狗官,就知道喝兵血,咱们在这受冻挨饿,他们却搂着娘们大吃大喝!”
话匣子一开,立刻又有人接应。
“过年了,不发饷就罢了,连吃的都没有!”
“老子连饷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听说今天小五走了。”
“······”
同伴死去的消息与饥寒的感受交织,如同一个充胀的气球堵胸口,又是一番沉默,只有呼呼风与燃烧的火,成了这画面唯一的动静。
突然有人提议道:“反正都活不下去,要不去找大老爷他们讨饷,大过年的,就算乞丐也得赏几个子儿吧。”
见有人挑头,众人纷纷喊道:“同去,同去!”
与此同时,城内的另一角,有两人相视而立。
“天阳哥,你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妥,已经闹起来了,不过实话讲,士卒之苦,远甚于农户,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也迟早会反。”
“做得好!宁夏一乱,闯将之危必解。对了,马强兄弟,听说崔方死在了韩城。”
“是吗?崔方死了!”马强瞪大双眼,脸色充满不信的颜色。
“虽然我与那厮不对付,但骤然闻之,若黍离之悲。”说罢张天阳突然正色,接着说道:“闯将有令,让我等速去韩城一探虚实。”
“好!咱们立刻去韩城。”马强拱手道。
韩城
自大战以来,梁新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这几天当真睡得昏天黑地,此时醒来正要出门寻左懋第,突然外面传来“咚咚咚”的鼓声。梁新知道,这是韩城特有的韩城行鼓,相传是前朝蒙古人带来的,后来被韩城百姓模仿,成为了民间艺术,击鼓时鼓手头戴战盔,身上围着遮安战裙,仰面朝天,模仿骑马的姿势。贼寇退兵,又正值新年,韩城父老终于得空相庆,梁新也去看过数次。此时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有人来传话,说是左懋第请他过去。
这几日虽然取胜,但犒军、抚伤、安民等事务繁重,左懋第依然忙的脚不沾地,就算梁新住在左懋第宅中,依然见不了几次面。左懋第办公之地离得不远,不一会儿梁新便到了,看到梁新前来,左懋第放下手中的黄册,起身行礼,只见左懋第眉间似乎裹着一道愁苦,疲惫的神色中,透着几分无奈。
两人一阵寒暄后落座,左懋第开门见山,直接对梁新说道:“梁老弟,宁夏兵变。”
“什么!”梁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宁夏因兵饷无措,发生兵变,巡抚右佥都御史王楫因不能措饷,被鼓噪而杀之,现兵备副使丁启睿已率军镇压,但未知结果,王仁川王兄也于今日前往协助,事态紧急,是故托我告知于你。”
“世伯走了?”梁新错愕道,突然又反应过来,急切道:“李自成被我们击退,缺衣少粮、孤立无援,眼下正可一鼓作气将其灭之,宁夏若乱,岂不予贼便利?”
左懋第叹了口气说道,“梁老弟果然鞭辟入里,原本湖广巡抚卢象升卢大人率总兵祖宽、游击罗岱等诸道兵驰援滁州,与贼寇闯王高迎祥、八大王张献忠大战于城东五里桥,大捷,贼寇连营俱溃,北退五十里,被斩一千二百余级,从朱龙关至关山,积尸埴沟委堑,滁水为不流。”
接着,左懋第脸上也露出壮志未酬的表情,“洪督师亦对李自成穷追不舍,假以时日必能将贼寇剿尽,然宁夏兵变,洪督师不得已,将亲自前往宁夏,为兄听探子来报,李自成、满天星之流现欲往榆林、绥德一带流窜。”
“可恶!”梁新猛地一跺脚,大胜的喜悦被冲的干干净净,李登务、刘耀祖、还有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官军乡勇,牺牲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换来的局面,居然在数日之间就陡然逆转。
“那些叛乱的军士,他们怎么不去死!”梁新红着眼在心中咒骂道。
左懋第见状,内心不禁也悲愤异常,按下葫芦浮起瓢,这大明的天下,怎地每次眼看就要成了,结果都功亏一篑?难道···
左懋第挥挥手,驱赶走了脑海里大胆的想法,对着梁新说道:“梁老弟勿忧,至少协饷之事可缓矣。”
“协饷?”梁新不解。
左懋第随后将此前的事情向梁新进行了解释,原来在宁夏兵变之前,洪承畴曾来函,表示希望韩城为他的军队提供一万石粮食,左懋第对此也非常纠结,虽然洪承畴确切是去剿贼,但大明官场是个什么德行左懋第一清二楚,这些粮食每一粒都是从韩城老百姓的嘴里抠出来的,其中必然有很多会便宜了这帮贪官污吏,一想到一户人家辛辛苦苦一年的耕作,最后不过化为了一次打赏、一桌酒菜,甚至半支首饰,左懋第就痛心不已,洪承畴一走,虽然协饷的命令不会撤销,但至少不会再催逼,按照“官场套路”,慢慢的也就“忘了”,除非以后得罪上官被当做借口,否则将无人再提。
听左懋第说完梁新也松了口气,这一路观来,已有不少百姓在啃树皮煮树叶,若真要再搜刮出一万石粮食,那不知将逼得多少人家上吊。
“战事虽稍靖,但眼下仍有两件事颇为紧急。”左懋第话锋一转,说道。
“萝石兄直言便是。”
“好,难得梁老弟赤诚,其一便是赈济灾民,大战过后必将再涌出一批饥民,饥民大致分为韩城本土及外乡流民两类,对韩城本地饥民,为兄早已会商缙绅,现采取各里赈各里之法,各里饥民由各里乡绅及有行耆老审定并救济,煮粥撒钱听其自便,若无乡绅、富民之里,则动仓中谷赈之,至于流移城镇者,乃于北门外另设粥厂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