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

张岱临高见闻录 | 波尔布特 | 约 2501 字 | 编辑本页

与封建社会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不同,资产阶级崛起的经济基础是流通广泛的商品经济,资源、技术、市场三者缺一不可。对于明代江南地区的地主兼手工作坊业主来说,他们生产的茶叶、丝绸、棉布、瓷器等工农业商品需要流通商帮他们销往全国甚至世界各地,张岱也因此在协助父亲管理家业的过程中结识了一批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及其子弟,包括负责北方与蒙古市场晋商、负责长江流域市场的徽商、负责日本市场的闽商以及负责南洋市场的粤商。

白斯文就是一个粤商二代,早年曾经跟随父亲来张岱家里谈生意,与张岱熟识。张岱又名维城,字宗子,又字宗子,因此白斯文称呼张岱“宗子兄”。

在张岱启程去广东前,白斯文父子还曾多次向张岱推销过澳洲货。因此张岱来广州后,也曾想过找白斯文父子当“带路党”,带他去临高见识见识。谁知找到白斯文家里后,却得知白斯文一家已经搬家去了临高,房子也卖了,买主也没白斯文一家的联系方式,于是才有了后来张岱去润世堂找“带路党”的行动。

当时张岱想着自己虽然与“润世堂主人”从未见过,但靠着赵引弓这层关系,对方可能会关照自己。

后来,他确实见到了“润世堂”的“澳洲东家”,对方也表示欢迎他去临高看看。但在“润世堂”的那番对话让他感觉澳洲人似乎有意招揽自己,就算对方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投诚,似乎也有让自己当“蒋干”的倾向。为了避免自己被澳洲人“蒙蔽”,为了“眼见为实”,于是张岱决定不让澳洲人“好吃好喝一路伺候周到的让自己游览临高”,而是决定要去“微服私访”——古代皇帝“微服私访”的故事多数是虚构的,但官员、文人的“微服私访”确实有很多。

最终,他只带了书童就登上了去临高的客船。

此时,在临高,张岱见到白斯文,也算情理之中,毕竟他最后得知白斯文的消息就是他一家搬去了临高。

于是张岱道:“是啊,愚兄来临高看看这澳洲景,咱们也好久不见了,这顿饭我请,我们边吃边聊,还请斯文贤弟跟我多说说这临高的风土人情。”一边说,一边让服务员“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并在白斯文对面坐下,迷烟站在一旁伺候。

而白斯文见到张岱,则是意料之外的感觉,不禁小声道:“宗子兄,这里的澳洲人很是不好相与,来之前你打听过这里是啥情况吗?”

张岱道:“你既然比我先来,这里的风土人情,想来也熟悉了,何妨告诉我呢。”

白斯文道:“这个叫我那里说起呢?”

张岱道:“你只拣要紧的,说点也好。”

白斯文道:“我说出来,你可别不信。”

张岱道:“问人不疑,疑人不问,既然我现在问你了,如何不信?”

白斯文又道:“我老实告诉你,这里与别处不同,这澳洲人礼义廉耻皆无,不念旧情,尤其得小心澳洲人的仙人跳。”越说,声音越低了下去,张岱对最后一句话差点没听清。

张岱惊道:“此话怎讲?”

白斯文道:“想当初,因为在广州买澳洲货时听很多人说临高市面繁华,生意好做,我和我爹被猪油蒙了心,居然听信了澳洲人说的‘投资移民’,就卖了广州的产业搬来了临高。谁知到了此地才知,这里不管是蓄奴还是购房置地都麻烦得很......”

白斯文将他在“移民入籍宣讲会”上的听到的事简略说了一遍,说话间服务员端上来两个盘子放在张岱和白斯文面前,又在两人面前各放下了一把小刀,一把铜叉。这铜叉的形象,也是说不出来的古怪。再看那盘里时,却是一块鱼浇上些似汤非汤、似汁非汁的东西,颜色倒是雪白。张岱心想,又没个筷儿,正不知如何吃法,难把这叉子叉着,往嘴里送么?却见对面白斯文已经拿起叉来,叉了一块吃了,于是依样画葫芦也一刀一叉的运用起来。

服务员又指着迷烟问道:“这位爷,不知这位管家用饭吗?”

张岱道:“迷烟,你先坐一边去”,随后对服务员说,“随便给他吃点什么,过会一起结账。”服务员听后离去,过会儿给邻桌的迷烟上了几片面包,一杯红茶。

此时,张岱对白斯文道:“说了那么多,你还没告诉我澳洲人怎么玩起仙人跳了?”

“既然购房置地都麻烦得很,我爹就想着这澳洲人最多在县城一带势大,在乡下未必能只手遮天,就让我去城南看看买地是否方便点。那日我到了南宝镇,见到一不知羞耻的澳洲女子衣衫不整,还对我含情脉脉,我就上前与之搭讪,谁知对方突然大喊非礼,还喊来了澳洲捕快将我捆了......”

在白斯文眼里,临高女学生的校服可谓“衣衫不整”,那女学生没有回避男人的眼光反而挺胸向他走来,就有了“含情脉脉”的感觉。当然,自己上前搭讪后对方如何回避他,自己又如何因为精虫上脑不顾女生的口头警告而带着三个恶仆追逐调戏她,就被他省略了,直接跳到了对方大喊非礼引来了警察的环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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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想,这帮澳洲捕快设下埋伏,以不正经的澳洲女子诱捕我,不过是为了求财,本想破财免灾,谁知对方钱收了,依然对我严刑拷打,还送我去山里干了一年的苦役,三个月前才刚放我回家,真是礼义廉耻皆无。”

在白斯文看来,这少女如此“淫荡”的做派摆明是有心勾引他,习惯了大明政权不下乡的白斯文也无法想象元老院会将几十个“捕快”派遣到南宝这种“偏僻小镇”,整件事根本是澳洲捕快以“不良少女”为诱饵设下的“仙人跳”。根据他在大明的生活经验,所谓的“罚款”也被他当成了给“捕快”的贿赂,可不知怎得对方收了钱却不放过他,依然给他这个斯文人上了“鞭刑”和“劳改”,这做法实在是太不仗义、太无耻了。

“出了这么大事,你家里就没想想办法?”张岱奇道。

“怎么没有?我爹先是去找跟他做生意澳洲人设法疏通,谁知人家根本不念昔日做买卖的情分,理都不理。我爹又去澳洲人的官府鸣冤告状,也被逐出,还回话说什么好在这次是未遂,又是初犯,对我已经从轻发落,否则就是什么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张岱越听越是心惊,自己来临高后也曾见过一些“衣衫不整”的澳洲女子,也曾有过上前勾搭的念头,要是对方也玩仙人跳,也不知会吃多少苦头。

“你在这吃了那么多苦,为何还没离去?”张岱又问了个他感到奇怪的问题。

“我也想走,可我爹说这临高的生意实在好赚,广州也被澳洲人占了,回去一样要面对澳洲人,让我再忍辱负重几年,等钱赚够了再去其他繁华之地安居。”白斯文叹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