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

第七卷「大陆」粤北平定卷 | 吹牛者 | 约 3142 字 | 编辑本页

照他的心思,真有心把这三个糊涂蛋直接拉出去挂绞架,不过杀人只能泄愤,这三个人的命还是暂时留下来,看看有什么用处再说。

“别磕了。”黄超道,“你说吧,谁来收买你的,给你多少钱财?说出来,或许给你一条生路。”

“是!是!”上士痛哭流涕,说具体来和他接洽的人是个乡勇,说他只要肯放水,每回过卡就可以给他五两银子……

“就五两银子?!”黄超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国民军上士的月饷是 2.4 元,五两银子不过是他两个月的军饷。居然为了这么几个钱就卖了自己的前程。

“是,是,小的不敢撒谎,就是五两。”上士还以为他不信,赶紧辩白。

“一共卖放了几回?”

“三,三回……”

“死到临头还不老实!”黄超这会很想踹他一脚,“拉出去砍了!”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这下又是磕头如捣蒜,“到底多少回,小的也记不清了,每周都有一二次过卡的……”

这么说来,关卡上至少卖放了十几次。黄超想,光这个走私量,已经足以把他的食盐封锁的效果抵消的一干二净。要不是今年八排瑶遭了灾害,粮食普遍减产,这些走私无法弥补粮食的缺口,他这半年来兴师动众,耗费巨万,不惜和本地缙绅大户调情退让来换取合作的秋调,就会彻底破产!

想到这里,怒火直冲脑门,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话果然说得不错!我们把“海南来得老归化民”看得看重,觉得他们全是忠心不二的,不管能力如何一律提拔重用。忘记了是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就会被人利用。

他平抑了好一会才让自己重新开口:“这乡勇叫什么名字?你还知道哪些人与此有关,都一一招来!”

上士再不敢隐瞒,连着说了十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卡口周边几个村庄出得乡勇。和周良臣提供的情报并无出入。这也不奇怪,这种案子要发就是窝案,整个卡口上的人必然个个都落水了。按照供词,过一回卡每个乡勇都能分三五钱银子――这对普通农民来说是莫大的诱惑。

关键点显然是联络人了,上士只知道是个俍人,连名字都不清楚――自然了,就是知道也没多大的意义。他不可能是幕后主使,必然是受人之托。

上士所知的也只限于此了。他并不关心是谁收买他的,只看收到的是不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要死了都是个糊涂鬼!”黄超暗暗骂道。

再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花样,他这里也缺少合格的审讯人员,交给本地的壮班严刑拷打当然可以,但是他不愿意在本地土著面前杀了“自己人”的威风。

“把他押下去,和另外两个人分开关押。”黄超吩咐道。

虽然自己的秋调被破坏了大大影响了他的心情,但是知道了漏洞在哪里,还来得及亡羊补牢。

黄超现在有些犹豫,是立刻大张旗鼓的处理这件事,顺便借此收拾连州盐商集团,还是暂时隐忍不发,看看有没有利用这件事的机会?

不,现在还不到时候,黄超心想,盐商不过是釜底游鱼,他虽是可以把他们捞出来,任意料理。倒是李三九这条鱼潜藏在幽深的水潭下,难以猎捕。只要他在瑶区,他就永远有地利和人和。那些已经被编户的瑶民纵然不见得会再跟着他走,但是他一顿饭,隐藏他的去向和藏身地还是很有可能的。

得把他引出来,黄超想,这或许就是个机会。

然而要实现这个目标略有难度。卡口上最近变动必然会引起连州盐商和李三九的警惕。所以短期内这个卡口肯定会停用,不管是粮食还是食盐都不会再流入瑶区。同样的,想反用几个叛徒来引李三九他们上钩也没有这么容易。

不过,既然是机会就要试一试!

“卡口上的乡勇换了吗?”他问黄熊。

“还没有。”

“把那三个倒霉蛋放回去。”黄超吩咐,“许他们将功折罪,重新回卡口执勤。卡口里要混几个我们的人。”他摸了摸下巴,“最近本来我们就在轮换卡口上的乡勇。既然这样,周良臣当初暗中抓走几个人也不碍事了――你立刻安排几个靠得住连山本地人。”

“是!”黄熊应了一声,又迟疑的问道:“首长,你是要反用他们?”

“我是想这么做,但是能不能成功很难说。毕竟我们这次的动作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不过这个卡口目前是他们唯一的通道,不大可能就此放弃。我们就赌一赌。”

“要是能把李三九他们引诱出来歼灭,就省事多了。”似乎是英雄所见略同,黄熊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不断派搜索队搜剿,部队消耗太大了。”

“搜索还是要搞,要多给李三九压力――压力大了他自然会采取行动。”

“是!”

“你把符德邦叫来。”

黄超关照符德邦,要他传话给周良臣,继续派人监视牵扯到此事的几家盐商的动向。在他看来,这种走私的利润并不值得盐商们冒如此大的风险。他们能从这生意上赚到的利润,充其量不过上千两银子,却要冒付出全部身家性命的危险。

就和他无法理解为了五两银子卖放的上士一样,他也不能理解这些商人的想法,或许只能用“唯利是图”来解释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开始怀疑起连州的缙绅们来了。周良臣曾经在汇报的时候暗示过自己,连阳地区的缙绅亦有暗中不满――原因是负担太重,而且很有可能和朝廷派来得人接触过。

尽管他只是含糊其辞的夸奖他“有心”,但是心里并不太相信周良臣的话。降人为了构陷他人以表忠心是常见的套路。

不过这会,他却觉得周良臣的报告未必是构陷,恐怕是有那么一点真实性的。

果然,在宣布各卡口换防之后,走私行动立刻停了下来。周良臣汇报说,被监视的几家盐商不约而同都出现了某些慌乱的迹象:眷属频繁走动,掌事的人和家主却躲在家里避而不见人。

“我们放出去的人怎么样?有人接触他们没有?”黄超很关心这事。

“没有人接触他们。不过据监视的人说:换去的新卡口附近有人窥探,乡勇所在的的村子里,也出现了陌生商贩,打听村里人最近有无异样……”

“看来他们是起了疑心。”虽说是在意料之中,但是黄超还是略略有些失望。

“老爷,学生有一策……”周良臣看他的神情沮丧,赶紧把自己盘算多日的主意给拿了出来。

“噢?你且说说看。”

“卡口上换了人?”李三九些吃惊。

“虽未全换,却也换了一半。”来人说道,“老爷说了,这生意以后做不成了。”

被派来得,正是居中游说卡口和联络李三九的韦柱。他是本地的俍人,亦是李三九的旧相识。在连阳当地,不论是汉人大户、排瑶还是俍人,都有熟人,是个四面八方都兜转的开的人。

“那原来的……”

“倒还在原位,只是下面村寨的乡勇换了一半。”

“那不过是轮换罢了,就把你们吓破胆了?”李三九有些不满。

“身家性命的事情,如何能不小心。”韦柱道,“老爷说了,虽说不敢说髡贼已经知道此事,起码也是听到了某些风声。慎重起见,这买卖至少眼下是不能再做了。老爷说请李爷好自为之。髡贼这回怕是轻易不会收兵。”

“这何须你说!”他心中烦闷,不耐烦道。

“我家老爷说,他和李爷一场做了一场好买卖,分别之际,亦得送件礼物与他。”

“什么礼物?”

“澳洲人在连阳的头目黄知军,最近要巡察各处卡口。”

“那又怎样?”

“真髡既要出巡,少不得要带兵丁沿途护卫。连山的防务大约更是空虚了。”

李三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们老爷是怎么知道的?”

“此事澳洲人虽不外传,但是连山县的澳洲县令最近已经开始从县城附近的各村调乡勇入城协守。”韦柱笑道,“原本真髡在城里,随身护卫兵力就有百十号人。怎么忽然要调乡勇入卫?还不是因为这些兵要外出,城里担心兵力空虚?”

这倒是个好机会!李三九心想,如果能籍着真髡出巡的机会,自己带着人潜出山区,狠狠的在连山县城周围干他一票,最少能打乱澳洲人的部署。

不过,联想到前阶段的卡口换防,李三九又有些迟疑起来,生怕这是一个陷阱。然而他现在汉区没有耳目,除了韦柱的老爷给他提供消息之外,他一点可靠的消息渠道都没有。

思来想去,唯有再派人去探听虚实才行。虽是冒险之举,却是最妥帖的办法。当下他叫来两个精细手下,每人给了细软银两,要他们换上汉人的衣装,悄悄潜出瑶山往连山等地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