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力一搏

第七卷「大陆」粤北平定卷 | 吹牛者 | 约 3100 字 | 编辑本页

从秋调伊始,李三九便动脑筋组织盐粮走私。然而正如房顺才所言,澳洲人的秋调是“玩真得”,原本他们在汉区的老关系都接洽不上:要么避而不见,要么一口回绝。通过有关系的地方大户和缙绅暗中偷运的渠道被彻底关死。

原本,他们还可能通过类似陈安同这样的专做瑶区贸易的小贩零星挟带来走私。只要设法买通卡口上的乡勇壮丁,就能小规模的走私。积少成多,也能勉强度日。

然而这法子也失灵了,专跑瑶区的小贩在发动秋调前就全被黄超抓进了学习班――倒也不为了囚禁他们,而是加以短暂的培训之后配属给搜剿部队,作为向导使用。

这些小贩常年活动在瑶区,地形道路,风土人情大多十分熟悉。澳洲人多了一批向导,瑶排少了一批能走私货物的商人。一来一去,便是双倍的打击。

走私的渠道全部断绝,对排瑶打击甚大。偏偏今年的粮食欠收,加上打仗的关系,各排存粮都不够,各排都派人来,要他想办法。李三九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束手无策。

然而十月伊始,便出现了救星。李三九过去在俍人寨子中的一个袍泽找到了他,说山外有人愿意销售盐给他,只是要出大价钱。

虽然对方有所掩饰,但是李三九很快就知道,对方是连州的盐商。

连州的盐商他可不陌生,他指挥过瑶民的队伍洗劫过他们的产业,杀死过他们的人。现在,这些盐狗子居然会想到卖盐粮给自己!庆幸之余,又暗中鄙夷这些“寡廉鲜耻之徒”。

李三九是“做大事”的人,自然满口答应,他手里多得是暴动中劫掠来的细软,马箭、军寮等排手里也有许多。价格再高,只要能弄到盐和粮,就能和澳洲人耗下去,直到把澳洲人的耐心和钱粮耗光收兵――历史上排瑶就是这么对付官府的。

然而他也心存疑惑,因为类似的想以高价向瑶区走私的行动过往就有过,但是大多不成功――澳洲人对卡口管得极严,每个卡口都有国民军监视乡勇。

收买乡勇容易,收买国民军很难。澳洲人不但有“严刑峻法”,军饷也给得优厚。关键的是国民军几乎全是从南边来的,过去兵痞收几个贿赂,就算事情败露大不了一走了之。如今跑路倒是容易,再找一份按时发军饷的队伍就难了――何况一家老小还在澳洲人手里。

对方却很有把握,说只要能付钱,过卡的事情由对方负责,只是过卡之后就归他们运输。

原来瑶区的道路也不太平:自从秋调开始,山地连和国民军组成的联合巡逻队在向导的带领下,主动进入瑶区进行搜剿行动。这种行动并不以攻城拔寨为目的,而类似于“割清”,路上遇到落单和零散的瑶民,一律捕拿,反抗的斩杀。田地里有作物的,或割青或烧毁,没有设防后者设防很弱的零星居民点全部予以焚毁。

这种破坏行动大大限制了瑶民的活动范围,也迫使零星居住的瑶民向设防的排冲转移,进一步加剧了粮食的压力。

思量再三,李三九便把目光放到了距离暗河出口不远的卡口。

如果能从这处卡口进来,走不到三四里路就到了暗河入口,从暗河下去,不但安全,路程也比山路要短得多――如果走山路,足足要走上六十多里,即使是习惯走山路的山民,负重也得两天才能走完全程。

这条暗河,过去他不过视为最后的保命之用,现在却又有这么一个用处!李三九原本有些灰心丧气,这会却一下又鼓起了继续和澳洲人斗下去的勇气。

和对方商议好具体的交货地点之后,盐粮走私便开始了。李三九不知道对方是用什么办法搞定的卡口。但是很快的,第一批粮食和盐便送过了卡,运到了指定的地方,双方交割。

第一批食盐被运回排里,犹如一场及时雨,原本已经几个月只能靠硝盐勉强度日的百姓对李三九感激涕零。李三九自打燕喜山惨败之后声望一路走低。走私来的盐粮不仅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也成了他后来发动对南岗的“惩罚”作战的底气。

没料想对南岗一战依然是以失败告终,马箭、军寮两排损失惨重。偏偏屋漏逢下雨――两排开始断粮了。

走私路线的开辟基本上解决了吃盐的问题:毕竟一个人一年最多也就吃十几斤盐。粮食的需求量却大得多。和盐一起走私进来的粮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尽管李三九愿意高价买粮,但是粮食的体积庞大,两排所需要的粮食又不是一个小数字。运输起来动静很大,极容易暴露。所以只能采用化整为零的方法,多次少量的偷运粮食过卡。每次不过一二石。连两排一天的需求都满足不了。

这种杯水车薪的粮食走私已经持续了数个月,有限的粮食,他还要优先供应自己的手下和家眷,囤积一部分备不时之需,最后才能供给瑶民,马箭算是他的基本盘,供应比例还要高一些。军寮排在最后。

黄熊的割青行动固然打掉了军寮抵抗下去的决心,但是前面一系列的失望也促使了军寮排的退出。

“双五,你说接下来怎么办?”李三九带着十几个亲信,回到了他的一处秘营里。眼下他内外交困,军寮已叛,马箭不稳。连州那边的盐商虽然答应继续运粮过来,开价却一次比一次高。一石糙米的价格,已经高到了七两银子――还不能保证按时交货。据说现在关卡上巡察的愈来愈紧。

李双五是他手下第一脑子活又胆大的,他思量片刻道:“我寻思:澳洲人是要把咱们活活困死在这山里,我们不如出山闹他一家伙!”

“出山?!”李三九原本觉得他得了失心疯,沿着瑶山周边关卡林立,自己可用的亲信满打满算才不过半百之数,就这么冲杀出去岂不是自寻死路?然而他转念一想,澳洲人如今重兵都在瑶区,不是在外围封锁,就在瑶排驻扎搜剿。连山等地必然空虚,只要能悄悄的潜出去,再狠狠的在县城内外搞几家伙,让澳洲人乱了阵脚,虽说不见得能翻盘,至少能让现在的压力减轻一些。

“你这主意好!”李三九赞道,“果然有鬼聪明!”他随手掏出一块银子丢过去,“赏你了!”

“谢老爷!”李双五知道李三九喜欢官府的调调,立刻拣起来磕头谢赏。

主意虽好,怎么潜出去却是个问题。他们有暗河作为交通,可以悄悄的穿过整个瑶区,但是关卡还是要过。

冲杀出去自然是不成的,他们过去试过,每个卡口上都有烽火,一旦发现有大队的瑶民冲卡或者越境,就会燃起烽火,那么用不了多久,澳洲人就会调集重兵四面合围过来。

“看来,还是得借助盐商。”李三九心想,既然盐商能买通卡子让货物过境,自然也能买通卡子让他们出去。

自然,放人出去和放走私的货物出去的风险完全不同,但是只要代价出得够大,想来是愿意有人铤而走险的――更何况守卡的乡勇和盐商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想必也不敢不帮忙。

想到这里,他叫来一个负责和连州盐商联络的手下,低声吩咐了他几句,让他即刻出发。

“首长!我该死,我糊涂!我是个混球!”跪在下面的人嘶声力竭的叫着,“看在我上有八十老母的份上,请首长高抬贵手啊。”

虽然两边的警察竭力拉扯着他,但是还是拗不过此人朝着地上砰砰的猛磕头。

“好了,别磕头了。”黄超有些厌恶的看着地上的国民军上士。此人正是周良臣发现的买放走私的关卡指挥员。他带着两个国民军指挥着十几名附近村落的乡勇丁壮守卡。

为了不惊动连州的盐商,这次对此人的逮捕是以换防的名义秘密进行的。三个人一回到连山归建立刻就被抓了起来。

看了他的履历黄超暗暗惊讶。因为这个上士和大多数国民军不同,不是在珠三角等地招募来的以旧明军官兵出身,而是正儿八经的归化民出身――原本是工厂里的力工,北伐开始之后志愿入伍,因为年龄大文化低,就被安排到了国民军。

海南岛出身的老归化民,不论原籍哪里,对于元老院来说都是可靠的保证。事实也证明大多数老归化民虽然不见得称职,忠诚度上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广东这个每一个老归化民都能得到提拔的大氛围之下,此人到广州没多久立刻被推荐进了军士培训班,出来之后当了下士,没多久就提拔到了中士,等到三个月前被增援到连阳的时候已经是上士了。说起来,入伍连半年都没有。

这样毫无军旅经历的归化民,火箭提拔,不闹出事才怪!黄超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