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别说羊全，便是陈安同也吃了一惊。

茅屋距离天坑不到五十米。从周边看似乎并无人踪：没有炊烟，没有晾晒的衣物，也没有犬吠之声。

羊全做了个手势，三人离开拉开距离，以三角队形缓缓接近房屋。

逼近到不足十米的距离里，房屋里依旧静悄悄地，羊全丢出一块石头，哗啦一响，惊起了几只草丛中的鸟雀。却依然不见人影。

羊全握住手中的霰弹枪，向二人略一示意，三人一起起身，朝着小屋扑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是空的！”杨二东放下了枪。

“房子是空得，可是的确有人住过。并没有荒废。”屋子里有简陋的家具，茅草的屋顶是修缮过，房子里没有漏水的痕迹，火塘旁有柴火。炉灰很新鲜，没有受潮和动物活动过的痕迹。

“把这里搜索一下，”羊全命令道，“注意别扰动里面的东西！”

他们搜索了三栋茅屋，发现里面都有不久前有人住过的痕迹。水缸里还有水的――没有生藻没有发臭。坛子里储备有米和盐――数量还不少。杨二东发现了一个木箱子，上了锁，稍一挪动，却发觉沉重异常。

“这里装得多半是银子。”羊全很有经验，“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个秘营！”

从茅屋里出来，却见茅屋的另一面是一个小小的湖泊，湖畔的平地上开垦有若干田地，亦是有人打理的模样。

他们环顾四周，山谷四周大多险峻陡峭的崖壁，植被茂密。虽然没有仔细搜索有无路径。但是这里出入显然十分困难，很有可能茅屋里的人都是靠地下暗河出入的。

“李三九他们很可能藏在这里……”

“没错。”羊全点头，“这里距离卡口并不远。我估摸着最多也就七八里路。”

他们在暗河里走得路程不算长，可见这里距离下暗河的洞口不会太远。

“这地方这么隐蔽，如果没有人提供消息，根本就找不到。我看我们应该派人埋伏在这里，来个守株待兔。”杨二东说。

羊全没有说话，杨二东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没有完成：这条走私通道最终会通向哪里？供词中说得走私的盐和粮除了供给马箭、军寮和火烧三排之外，其他的又存放在哪里？从火烧排的仓库盘点和派往瑶区的侦察员那里，他们知道李三九并没有把粮食和盐都分给他们，手里必然还存着不少存货――这也是他继续流窜不肯投降的底气。

他们重新从天坑下去，回到竹排上。继续地下暗河的漂流。

这一漂却是长得漫无边际，竹火把燃尽了一支又一支都没见尽头，只是沿途又遇到数处通往地面的天坑，都设有绳索便于攀登。羊全也一一上去看了，上面虽不再象前一个出口那样设有茅屋，但是无不在隐秘之处。

每个天坑都有人出入的痕迹，看来，李三九一伙经常在这一带利用暗河流窜。

羊全看了看怀里的大号怀表，从他们进入河道乘坐竹筏开始漂流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因为途中有停歇探查的，加之河流并非直线，亦有曲折，估算起来大概漂过了差不多十公里的长度。

然而眼前的水道依然没有尽头，忽然陈安同道：“火把很快就要用到三分之一了。”

羊全点点头，这里除了沿途的天坑有若干光线透下之外，全程都是漆黑一团，若无照明，在黑暗中根本无法把握方向。而且返程是逆流，速度要慢得多，需要等多的时间。所以下水之前，羊全便关照陈安同看着火把数量，燃完三分之一就要返航。

“还有多少？”

“还有两支。”

两支其实就是一支，因为后面的竹筏上亦得有一支。

“等烧完了就回头。”羊全虽然不免有些遗憾，但是这里环境险恶，不能逞强。这是他们在侦察训练中被反复强调的：侦察的时候无所畏惧的精神虽然很重要，但是也得活着才能把情报带回去。

这时候眼前渐渐有了亮光――显然前面又有通往地面的天坑，羊全关照熄灭火把，准备好武器：这种地方是最容易遭遇到敌人的。

暗河所在的洞窟渐渐变大，光线亦愈来愈明亮，鼻端却传来了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似乎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他们随身都带有活性炭的口罩，当下取出戴上。

顺着暗河，两艘竹筏飘进了一个巨大的洞窟。如果来者是一个学地质的元老，看到洞窟壁上的石头就能说出这里的地层是第四季冰河期形成的。不过对于侦察队的归化民而言，眼前是一幅难以置信的壮丽景象。

较之他们途中遇到的一系列石窟，这个洞窟体量极大，最高处足足有三十多米，中间是暗河汇聚成的巨大的地下湖，湖泊四周林立着巨大的石柱、石笋，更是让他们啧啧称奇。

洞顶上，开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天坑，有的足有一间房子那么大，有的只有脸盆大小。阳光从上面照射下来，一个个光斑映照在地下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即神秘又壮丽。

“这里真象是另一个世界。”杨二东眼睛发直，“我也算是个广东人，竟根本没见过！”

“我还是瑶山里长得呢，我都没见过。”陈安同说，“山里的洞窟，有见过，没见过这么大的。”

杨二东忽然道：“TND 怎么还是这么臭！”

腐臭的气息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浓厚了。他们很快就发现，水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动物尸骸，肚子鼓胀着，顺着水流飘动。在地下湖的一侧的湖湾里，堆满了尸骸，底层的已经白骨化，上面的还是半腐的。

“这些大约就是从天坑上坠落下来的野兽。”陈安同说，“这上面和筛子似的。”

“要是人摔下来也活不了。”羊全心想，幸亏首长打仗从不莽撞行事。要是就这么一头撞进瑶山来搜剿，在这种地方会白白死多少人！他的目光扫过湖面，忽然看到湖中心有个小岛，岛上似乎有房子。

他举起望远镜，看到果然是有一座茅舍，体量颇大，不觉得暗暗吃惊――这洞窟里还造房子！

“靠过去准备登岛！做好战斗准备！”

这座湖中心的小岛不到半亩，完全是岩石质地的。岛上的茅屋看上去还很新，大约修了没多久。竹竿还是青的。

茅屋后面还有一座小小的石头庙。说是庙实则和土地庙一般，只有半个人高。里面原有神主，已朽烂的只剩下个石头底座。门额上字也多年风化，字迹湮灭，完全看不出来了。庙前还留香烛的残灰。

岛上有人活动过的痕迹，羊全看了说大概只有四五天的间隔。打开茅屋门却吃了一惊。原来里面层层叠叠的都是大陶罐，足足有上百个。每个陶罐上都用黄泥封着，犹如酒坛一般。陶罐上还分别涂着“盐”和“米”的字样。不是每个罐子都是满的，亦有不少空罐，他们还发现了大秤、草袋和量斗。

不用说，这里就是李三九屯粮食的秘密地点了。几个人都是一脸的兴奋，李三九能挟制两排顽抗到现在，全靠这些高价走私来的盐和米。如今这老巢被他们发现，他就蹦跶不了多久了，他们个个都能拿勋章。

“大家别乐得太早，”羊全道，“我们还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去的，他要运进运出这些粮盐，必然在附近还得有一个出口。”

洞窟的湖畔都是卵石滩，他们便弃舟登岸，沿着洞窟壁搜索，没多久，便听到哗哗的水声。再往前，看到水面上形成了明显的水流。又急又猛，往西南角而去。

“那里大概是洞窟的出口，这条暗河十有八九就从西南角出去了……”陈安同说。

循声搜索过去，见西南角果然有一个大洞，湖水从这个大洞灌入，水声如雷，水雾弥漫――这是一个地下瀑布。

羊全点燃一支火把，身上系上绳索，冒险从洞口旁侧湿滑的乱石堆上爬下去，只见这瀑布足足有七八米高，瀑布下面是一个深潭，虽然上面的湖水源源不断的灌入，这里却没有河道。深潭下面大约另有泄水的通道，只是那是在水下，已经不可能再通行了。

他在潭边搜索了一圈，并未发现出去的通道，又返身爬了上来。

“这里就是暗河的终点了。”羊全说，“李三九在这里肯定有出去的路！我们再找找看。”

沿着洞壁再次搜索，这回果然发现了上去的通道——不但有通道，甚至有开凿有台阶，从风化的状态来看，已经有了不少年月。

侦察队沿着台阶上去，又是一个极大的洞窟，勉强可见洞外的光线。

“把火把灭掉！”陈安同忽然说道。

杨二东立刻把火把熄灭，低声问：“怎么？”

“你们看地上。”

地上是厚厚的一层黑乎乎的淤泥。

“是蝙蝠屎，大概是个蝙蝠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