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要下地府了……”杨二东嘀咕着。

“闭嘴！”说话的人叫羊全，和阵焕是同乡，年纪也差不多，军龄却要晚上几年――他是后来才入伍的，如今才是个上士

不过在伏波军里，军士向来是骨干，尤其是这样的资深军士。阵焕受伤疗养，这次行动的指挥就委任给了他。

羊全是个黑瘦的山里汉子，爬山越岭身手很是敏捷，他不但能说澳洲人的新话，海南通行的琼州话，还能说苗语和好几种黎族方言，是山地连里的语言人才。他到连阳几个月，也学了些基本的瑶话。

他看了看洞口，和情报上说得一样：洞口很小，不到 1.5 米高，宽度也只容一个人进去。要不是首长说这个情报十分准确，他真有些不相信这洞口进去里面居然会有一条河！

“是这里没错吗？”他问道。

“就是这里！”回答的人穿着瑶家服装，正是陈安同。陈安同两年前在广州就已经成了归化民，把他调回连阳正是看中了他汉瑶混血，熟悉瑶民情况这个优点。

“上回我亲自跟踪到这里的。”

羊全点了点头，洞口被蒿草遮蔽着，若不走近搜索，就算在十多米外经过也不会注意到。然而仔细看，贴近洞口的地方草木被践踏的很厉害，洞口的石头上有被重物碰撞过的痕迹――这都是有人在此地出入的证据。

不过，他一样在心里犯嘀咕，这么小的洞口，里面真有河？

海南很少粤北这样的喀斯特地貌，溶洞、地下河这些对这些海南岛大山里走出来的黎苗士兵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次的侦察任务是黄首长亲自布置的，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别说一个山洞，就真是阴曹地府也得去闯一闯。

“上士，天色转暗了。怕是要变天。咱们赶紧行动吧。”陈安同催促道。

羊全点点头，当下分派侦察队的士兵一部分人警戒，一部分人到附近竹林里砍下粗大的毛竹，捆扎竹筏。

“我们先进去探一探！”他说。

“我来带路！”陈安同是本地人士，熟悉这类溶洞的情况。

当下由他带路，羊全和两个士兵随后，进了溶洞。

低头弯腰钻进洞口，模模糊糊可以看到洞壁，陈安同点燃了手中的竹火把。把洞窟照亮。羊全四下张望，却见是一个不大的洞窟，最高处不过三四米，是个不太规则的长方形。洞壁上湿漉漉的，地上凹陷处都积着水。洞顶还不住的有水滴滴落下来。

“哪来的河道？”羊全暗暗嘀咕。

“上士！地上有东西！”一个士兵忽然叫道。

羊全吓了一跳，往地上看，却是十几个草袋和一些草绳，还有几根燃净的篾弹火把的残把。

他拔出刺刀，蹲下来拨弄了下这堆垃圾，很是奇怪，照理这里如此潮湿，草袋早就霉变腐朽了，但是这些草袋却还是原来的模样。用手捻了下草袋，用舌尖尝了尝手指：一股苦涩的咸味

显然，这里的确有人来过，而且运送过食盐――这些草袋就是证据！

但是这里根本就没有河……

陈安同却胸有成竹，道：“你们随我来。”

当下在前面带路，走到洞窟的劲头，火光下可以看到一条向下的斜坡，可以听到水声潺潺。

“就在这里。”陈安同压低了声音。

一行人沿着斜坡往下又走了十几米，借着火光便看到脚下出现了一条地下暗河。

“真有河！”羊全很是吃惊，虽然火把的照射的光线十分有限，但是水流湍急流动的哗哗声和洞窟内的风，都说明这里不但有河，体量亦不小。

“有竹筏。”陈安同提醒他。

在斜坡上摆放着三条竹筏，看得出制作考究。情报没有问题：的确有人在用竹筏偷运粮盐！羊全顿时来了精神，有戏！

外面的士兵们经过一番忙碌，终于扎成了两个不大的竹排，用绳索拖进山洞，前脚进去。

全队一共九人，羊全关照留下三人看守洞口，其余三人一组，分乘两条竹排。安全起见，两条竹筏间用一条七八米长的绳索连接。以防失散。

“小心，这里的水很深。”陈安同提醒道。

溶洞内的暗河，深浅起伏十分剧烈，有的地方水深可达七八米，有的地方却又只能下水徒涉才能竹筏飘过去

士兵们把竹排推入水中，陈安同用竹竿从竹排前插进水里固定住竹排，防止它被水流冲远。又在竹筏上点燃了好几个火把，一下把洞窟照亮了。这条暗河所在洞窟的体量甚大，最高处足足有十几米高，洞顶洞壁怪石嶙峋，倒垂着许多石钟乳。

“乖乖，这是什么地方……”杨二东瞧着新鲜，不由的说道。

“不要说话！”陈安同提醒道，“这里声音散发不出去，能沿着洞壁传出去很远……”

洞内水流潺潺，整个山洞异常安静，是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地下世界。

士兵们上了竹筏，因为这里到处是倒垂的钟乳石和石笋，所有人都把钢盔戴上了。

“出发！”

陈安同借着火光看明了前边的地形，伸手拔出插在水里的竹竿。在缓缓水流的推动下，竹排顺势前行，慢慢驶进入了地下暗河的深处。

暗河的河道时宽时窄，时浅时深，宽阔的地方形同河塘，狭窄的地方犹如窄弄，有的地方还得低头才能通过。

遇到狭窄的地方，士兵就立起横竿，两边一起撑住水底的石头平衡竹筏。然而有的地方，五六米长的竹篙居然撑不到底。

两条竹排便这般曲曲折折的漂流在洞中，四周都是漆黑一团，唯有火把周边尚能看到环境。

洞顶岩壁上满是嶙峋怪异的钟乳石，在火光下只一闪现便又隐入黑暗之中，形态各异，奇形怪状，让人目不暇接。

除了陈安同之外，其他人都第一回在这溶洞内穿行，紧张之余也不觉好奇。杨二东道：“想不到这里居然别有洞天！”

“可不就是你说得阴曹地府？”羊全开了句玩笑，看到杨二东的脸“唰”的变白了。正暗暗好笑，忽然远处有成群幽碧的火焰在闪烁，不由吃了一惊。

“鬼火”杨二东差点没一嗓子叫出来，吓得更如筛糠一般。

羊全笑了：“瞧把你的吓得。这是磷火。”

陈安同道：“这里很少有人进来，大约是什么动物死在里面烂掉了――就有磷火了”

“人都不进来，动物怎么会进来？”杨二东不是老归化民，没有受过唯物主义教育，但是看他们气闲神定，稍稍定心了些。

“有天坑，”陈安同一指头顶，“说不定哪里就有天坑，外面草木遮盖着，走兽走过不当心就会摔下来――若是人不小心掉下来也必死无疑！我阿公排里就有过，出去打猎砍柴掉天坑里摔死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忽然有了光线。羊全握住了枪。

“不要紧，十有八九是天坑上漏下来的光。”陈安同见怪不怪。

果然，过不多久，竹排便来到了一处光线晦暗的洞窟内，微弱的光线从洞壁上一个大洞散射进来，勉强将整个洞窟照亮。只见这里的洞壁是层层叠叠的岩层，犹如无数纸张叠成一堆，五色斑斓，很是漂亮。

河道在这里汇聚成一个小湖，洞壁上有几条更细的支流汇入其中，水流的速度慢了下来。

“洞口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陈安同道。

羊全点点头：“走，划过去看看！”

竹排向洞壁划过去，没划多远，竹排便搁浅了，羊全等人下了竹排。这里是一个天然的浅滩，脚下满是卵石。沿着卵石走上去，便是层层叠叠如台阶一般的石灰岩。虽然石灰岩上十分湿滑，可是羊全还是很快看出了端倪。

借着洞口透入的光线，可以看到有一根粗大的绳子从透光的洞口延伸下来的，显然，有人用这根绳索穿过洞口往来于地面和暗河之间。

天然石阶下，也散落着几个草袋和烧过的竹火把。

显然，这里曾经有人活动过。很有可能是一个出口。陈安同提出自己拽着绳子爬上去看看。

“不，你一个人上去太危险，我们一起上。”

羊全当即让第二条竹排上的队员留下负责警戒，他和陈安同、杨二东爬上去。

三人拽住粗绳依次爬上天坑，天坑的直径甚大，最宽处足足有十几米，最窄的地方也有近三四米。斜斜往上延伸。并不艰险。然而洞壁却是湿滑不堪，满是青苔，成股的流水沿着洞壁往下淌，若无绳索，在这陡峭的洞壁上几乎难以立足。

三人拉着绳子一路向上，只见光线愈来愈明亮，上方的洞口也愈来愈宽大，连天空白云也看得到了。羊全小心翼翼的一手拉住绳子，一手将霰弹枪枪口转向前方。

他小心翼翼的从天坑边爬了出来，天坑旁全是蒿草灌木。蹲在草木间回顾四周，却是一处不大的山谷之内。山谷内居然有三栋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