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男怨女(一)

第七卷「大陆」粤北平定卷 | 吹牛者 | 约 3121 字 | 编辑本页

戴大夫在培训班学到的一个基本知识就是:被土著视为神药的抗生素并不是万能的。造成感染的细菌的种类繁多,又时时刻刻都会发生“变异”,他们手中的几种抗生素有对症的,有部分对症的,也有完全没用的。

这次阵焕的的箭伤,他原本担心的是破伤风感染――箭伤中破伤风感染率很高,虽然阵焕这样的“老国民军”在临高都接种过破伤风疫苗,对破伤风有抵抗力,但是疫苗亦非百分之百起效。

现在阵焕没染上破伤风,却高烧不退,这是抗生素无效的反应。

戴大夫一下可懵了。他只是个初级的医士,只会按照诊疗手册看病,做些简单的外科手术。按照诊疗规范一步步升级上去,到这个地步他基本上就没辙了。

按照诊疗规范,抗生素无效,接下来的处置就只有“转送上一级医疗单位”和“维持性治疗”。

维持治疗,说白了和等死也没多大区别。但是转送这件事戴医生就不敢做主了――毕竟阵连长不是个普通大头兵,他大笔一挥就能决定去向。

“转送的话是去哪里?”黄超皱眉道。

“去封川的野战医院。那里的条件好,有各种药物和器材,也能做大手术。”

黄超看到阵焕烧得脸色发红,意识也有些模糊,只说些听不明白的胡话。知道他这烧得不轻,再看他的大腿伤口也比往日肿大了整整一圈。

“开刀引流么?”

“引了,也上了消炎粉,但是效果不明显,”戴医生说,“送封川的话,那里说不定有好药,还有元老大夫……”

然而现在的航运情况来说,送封川,水路至少三四天时间。看病情恐怕半途中就撑不住了。

黄超想起他的个人用品里有元老院配发的口服青霉素。这种旧时空原产的药物本来就不多,而且是置于低温环境中密封保存的,所以配发给元老也只有很少的量――如果按照旧时空的标准,大概只有正常三天的使用量。

不过本时空细菌的耐药性普遍较差,注射用青霉素用几万单位就能起效。所以这几片口服药物应该能起作用。

“我那里还有澳洲药,一会给你送过来,你且给他用。”

“有澳洲药?那再好不过了。这样阵连长就有救了……”戴大夫如释重负,他知道“澳洲药”疗效惊人,极少的量就能起效。许多危重的感染病人只要用上了“澳洲药”,立刻便能起死回生。

可惜他听说元老大夫们说过,澳洲药十分珍贵,卫生部的制药厂不能生产,用一点少一点。在临高总医院,得经过时大夫批准才行。不是非常重要的病人,一般都用不上。

澳洲药果然灵验,当天晚上热度便退了不少,阵焕也清醒过来了,戴大夫虽然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奇迹,但是看到这澳洲药如此灵验,心中还是禁不住慨叹:这药若是多一些该有多好,能多救活多少人!

这话他问过好几位元老大夫,然而得到的只是他们尴尬的笑而不答。只有时大夫说过,要炮制澳洲药,“时机未到”。

至于为什么时机未到,时大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叹气说:“工业水平差。”

戴大夫知道什么叫“工业”――那些冒着黑烟装着许多铁机器的大工厂就是工业,但是他不知道炮药和这些工厂有什么干系。那些工厂做出来的东西又不能吃……

“戴大夫,阵连长醒了,”卫生员匆匆过来,“他要见你。”

“我在查房,过一会给他换药的时候自然会去见他的。”戴医生没有好气的说道。

“他说你要不马上去见他,他就来找你。”卫生员一脸无奈的表情。

“这个黎蛮子!”戴大夫暗暗骂道――他是海南土著,对黎人向无好感。然而阵焕现在是澳洲人手下的红人,黄元老更是十分看重,不能不顺着他些。当下道:“你叫他不要乱动,我这就过去。”

“他想见荜达?”黄超诧异道。

“是,”戴大夫小心翼翼的说,生怕自己来求见黄首长,提阵焕转达要求惹来什么麻烦。然而阵焕威胁他不帮忙他就拒绝继续治疗。

“他说只有荜达来看他了,他才愿意继续治疗……”

“放屁!”黄超把手里的文件摔到桌子上,“他以为自己是小孩子,生病的时候要糖吃?!”

“首长说得是!”戴大夫一看首长的火不是冲自己发得,心里镇定了许多,故意做出一副迫不得已的苦恼模样来,“不过我实在拗不过他,他说要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不再吃药,也不换药,就这么“去死”,反正没有荜达的日子他活着也没意思。”

这下让黄超可头大了,原本以为用了药阵焕病情好转很快,再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回部队了――眼下正需要他居中指挥,特别是搜捕李三九的行动,更离不开他的山地连。真来个拒绝治疗,躺倒不干,这事就大条了。

以他的元老身份,自然可以用军事纪律来压服他。但是黄超知道荜达是阵焕的一个心病,要是不能帮他了了这个心病,今后打仗他也不会安心。

想到这里,黄超决定亲自去找阵焕谈谈。

“我想见荜达。”见了面阵焕一点都不客气。

“你想见她没问题,但是她现在在阳山当代理县长,工作很忙――目前又是秋调的关键时候……”

“我知道,但是我要见她。马上就要见!”阵焕完全不为黄超的“循循善诱”所动,“要不我宁可死。”

黄超没脾气了。不过他对这阵焕的用情之深也颇为感动――阵焕远走他乡当兵多年,冒着生命危险转战千里,只为了能见她一面,诉说衷肠。这等痴情,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说起来,他们也都不小了,若是能就此撮合了他们,岂不是一件美事。

再过几天,是州里开会的日子,荜达作为阳山县长也会来参加,倒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他想了想,说:“好吧,我这几天就安排她来看你。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按时吃药换药!”

“这个没问题,但是你要发誓!”

“好吧,我发誓。”黄超又好气又好笑,“太上老君如来佛祖上帝……”

“不行,你要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义发誓!”阵焕知道元老们大多不信鬼神,拿这个发誓没有约束力。

黄超无奈,只好举手发誓:“以元老院和人民名义,一周内我一定让阵焕见到荜达!”

阵焕这下脸上才露出了小孩子般开心的笑容:“我知道首长一定能办到的,我就知道……”

说着话,原本饱满的精神像忽然泄了气一般一下子萎顿下去,身体歪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吓得黄超赶紧去摸他的鼻息,发现他只是睡着了才松了口气。

“就和小孩子一样!”他骂了一句,心想这把狗粮般又酸又甜。

三天之后,在连州召开了连阳地区的军政联席会议。连阳三属的县长、县主任和治安中队长大多到场与会。

这次会议的议题:一是进一步加强秋调,特别是弥补前阶段封锁中出现的漏洞和可疑情况;二是增援部队的部署;三是对全县进行摸底,特别是田产的摸底。为接下来财税口制订各县的上交税收额度提供依据。

会议计划开两天,第一天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好是下午四时左右。各县的县长、县主任都有事情要和他谈,有一堆文件要他签署。他也正好寻这个机会和荜达单独谈淡。

和她谈了些阳山公务上的事情,荜达又拿出一叠文件给他签署。黄超一边看文件,一边故作漫不经心的道:“阵焕受伤了,你知道吗?”

虽然没有看她,却明显感受到了受惊的气场。荜达没有说话。

黄超继续说道:“伤得还挺重,没了他我还真不习惯,山地连换其他人指挥我不放心……”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她,荜达的脸色惨白,一双眼睛暗淡无光。却紧咬嘴唇不说话。

“你想去看看他吗?他发烧昏迷的时候可一直念叨你的名字……”

然而荜达却执拗的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不看他。”

“为什么?”黄超对荜达的执拗始终无法理解。

“我是不祥之人……”荜达低头道,“妖鬼附身,只会给他带来不幸。这次他会受伤,也是因为我到了连州的缘故……”

这话黄超不止听荜达说过一次,原以为只是她的推脱之辞,然而看她脸上的哀怮,知道她说得是真心话。

“你为元老院服务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信这个?”黄超说,“你想想看,你要真是妖鬼附身的不祥之人,元老院怎么没被你坏了事,反而越来越壮大起来了?再说你身边的同事来来去去这么多人,也没见哪个被你克的。”他停了下,又说道,“以元老院的气运,有哪个妖孽还敢造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