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

第七卷「大陆」粤北平定卷 | 吹牛者 | 约 3118 字 | 编辑本页

这一看,黄屋就是久经械斗的“劲旅”,真要干起了,前卫这个小队还真没多大优势。小队长不敢轻举妄动;黄屋的百姓虽说过去也打过县里的衙役和官兵,一点不怵和衙门对着干,但是澳洲人是新来得,听闻大炮火枪十分厉害,因此一时间也不敢直接开干。双方便在河岸边对峙起来。

双方剑拔弩张的对峙了半个多小时,大部队陆续赶到。第三中队的中队长再次要求他们将人释放,同时要他们具结担保不再杀害俩人。

没想到对方虽说看州里来了不少兵马,却一点不肯退缩,坚决说“这事和州里没关系!我们自家的事自家解决!”

中队长无奈,只好来找黄超请示。

黄超的艇队就停泊在西岸河上,他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周边的景色,似乎痴了一般。独孤求婚和尚羽都有些奇怪――这黄知军是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连问了两遍,黄超才回过神来。道:“把他们的族老带来。”

中队长去了不多片刻,带过来三个老者。然而他们一开口却让尚羽和独孤求婚都摸不着头脑。

尚羽和独孤到临高多年,两广地区最常见的通用语“广府话”虽说没有专门学习过,但是日常生活中时常接触,算不上精通,但是听懂毫无问题。没想到这三位老者一开口说得话,他们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说,而且从发音来听这根本就不是俗称粤语的广州白话。

独孤求婚在天地会的时候走过不少移民村,也略为知道些广东比较常见客家话。但是这几个老头说得也明显不是。

见他们两人一副仿佛听到外星语言的蒙圈样子,黄超笑笑,便向他们科普起来。

原来粤北流行的方言,除了广东通行的广府话和客家话之外,还流行着一种叫粤北土话的方言,而连州本地的土话就是其中一支。这种方言和湘南、桂北流行的土话类似,但互相却不能通话,又难以归为一种。在旧时空的归类中,包含连州土话在内的粤北土话被归入到未分类,有不少语言学家对粤北土话进行过研究,有认为粤北古话属于西南官话的一支,有认为是属于军话的一支,但一直没有定论。

粤北土话内部又有三支,即是连州土话、韶州土话、雄州土话,互相之间的差异也很大,甚至连州土话内部也有不少分支,分为大蛮声、小蛮声、星子话等十几个分支,差异大的,甚至互相不能理解。

族老说得是大蛮声,流行于西岸河一带。别说独孤求婚和尚羽这样的外地人听不懂,就是第三中队的中队长带来的翻译:土生土长的一个留用老吏,也没法说能和族老完全无障碍的沟通。

经过一番比比划划的艰难沟通,老吏员汇报:黄屋不希望官府干涉他们的族内事务。

“……若是其他事情,官府亲自过问,自然是要从命的。只是这次是小叔子勾搭嫂嫂――还是守节的寡妇,不但有违人伦更坏风气,不将他们浸猪笼,天理难容。”

“你告诉他:他们平日里处置族人,官府念在他们维持地方,纳税完粮也算勤勉上,网开一面,不和他们细究。只是这人命关天――自古杀人偿命。若他们一定要处置,我也不拦着,只是叫他们族中出两名丁壮随我回去偿命便是。”

这边又是一阵嘀嘀咕咕,吏员又过来道:“他们想知道您老人家的身份――要不要告诉他们?”

“但说无妨。”

吏员说了之后,三个族老立刻过来下跪磕头,叽叽咕咕的说了些什么。吏员道:“族老们说,既然知军事老爷为他们开口求情,他们不能不卖老爷一个面子,只是这俩人败坏门风,罪大恶极,必须有所惩治以诫人心。”

“他们要怎么样?”黄超问道。

“在这河湾边将两个奸夫淫妇杖打一百。从此逐出村子,开除族籍。”

尚羽听了有些气愤,道:“这太过分了!他们有什么权力这样做?”

黄超摆摆手,对吏员道:“你告诉他们:可以。但是第一,不准害他们的性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肚子里的小九九。不要说当场断气,就是之后半个月里人死了,照样要他们偿命;第二,要他们缴一百旦谷到县里。”

这边又是一阵嘀咕,看起来三个族老之间也有争论,只是尚羽根本听不懂。独孤对这一幕已经失去了兴趣,干脆坐到一边去抽雪茄了。

过了片刻,吏员道:“他们说全凭老爷做主。只是一百石谷子需要筹措,须得缓几日才能缴。”

“缓几日便缓几日。想来他们也不敢不缴。”

“那是,那是。”

这边商议妥当。三个族老回去,黄超也命第三中队稍稍后退。只听黄屋那边的人群又是一番喧嚣,两个原本已经被藏匿起来的“奸夫淫妇”又被人带到了河湾边。

河滩上早就铺上了两条破草席,几个丁壮健妇过来,将俩人按倒在地,剥去裤子。女子苦苦挣扎哀求也无用。这边四个丁壮过来,拿起竹棍便打了下去。

竹棍着肉的劈啪声和受刑人的哀号声回荡在河滩上空。尚羽看不过去,起身道:“大庭广众之下为什么要剥人的裤子?”

“去衣受刑是老规矩。不过女犯是不用去衣的――这也是稍留体面。唯有一种女人不受这个优待:那就是犯花案的淫妇。”

黄超面色不改,然而目光中却能看出他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感,他忽然叫过吏员,命令道:“你去和他们说,叫百姓们退开一百步,不许围观。传令兵,”他命令道,“你到三中队下传我的命令:要他们也从水潭边退后一百步。”

这边行刑的因为知军事老爷有严令不许害他们性命,故而不敢用力太过,也不敢使阴的。饶是如此,一百竹棍下来,竹棍被打裂,俩人也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渍斑斑。男的犹自呼痛,女人已然晕了过去。

黄超吩咐中队长,临时用长矛制作担架,将二人抬到大发艇上救治。

“……再找几件衣服来给他们遮体。”黄超说,“让卫生员到船上来,先给他们清洗消毒伤口,回去再治伤。”

国民军收兵回城,船队也调转船头。

路上,尚羽好奇地问到:“黄哥,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在行刑的时候捣鬼下黑手?”

“他们自己说得。就在我面前讨论的――够倡狂的!这个吏员也不成,毕竟不是这一带的人……”

“那你怎么听得懂的?”

“废话,这是我母语好不好?在另一个时空里这是我老家。”

“啊?!”这下尚羽和独孤求婚都吃了一惊,他们大概知道黄超就是连州这一带的人,但是到连州以来还从没听他说过自己老家在哪里。

“……靠,那刚才聚集在河滩上的人里面肯定有你们家的祖宗了。”独孤求婚道,“幸亏没起武装冲突,不然一不小心把你家祖宗干掉了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黄超摇头道,“就算有,那也是这个时空里五百年后黄超的祖宗――我们是在平行宇宙,不然按照祖母悖论的话,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干了,毕竟你做什么都会影响到历史,造成自己消失。”

“可是五百年后的那个黄超又是谁呢……”尚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因为我们来到了这个时空,原本的历史发生了改变,大概五百年后就不会有叫黄超的人了吧。”黄超苦笑道。

“首长,那对男女说要过来给您老磕头,谢您的救命之恩。”卫生员过来报告。

“不用了,让他们安心休息。”黄超说,“伤怎么样?”

“打得很狠,伤口里还有不少碎竹片,好在都是皮肉伤,回去给他们敷上棒疮药,将养个十天半月就好了。”

“下手这么毒辣,沉潭不成还想使阴的要人命……这是多大的仇。”尚羽嘀咕道。

黄超说:“你没听他们说吗?这男子勾引嫂嫂不说,嫂嫂还是立志守寡的‘节妇’――节妇是什么概念,你总该知道吧?”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怪不得这族老们恨之入骨了。尚羽知道寡妇一但要“守节”,就算是背上了家族荣誉的枷锁。最终要是完节去世,全家全族全村乃至全县都面子有光;若是中途了坏了名节,便是家族奇耻大辱,被逼着自尽的也不乏其例。

“果然是吃人的礼教!”尚羽咬牙切齿道。

“呵呵,这件事要是往深里挖,说不定有猫腻――自古寡妇守节多半不是因为自愿,大概里面有什么财产纠葛。搞不好有人陷害他们也未尝可知。”黄超深深的吐了口气。

“这么说他们被赶出村去,家里的财产怎么办?”

“连人都是宗族的,哪有什么财产,还不是族长一句话的事。”黄超苦笑道,“他们连人都敢杀,侵吞财产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