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考察
第七卷「大陆」粤北平定卷 | 吹牛者 | 约 3165 字 | 编辑本页
黄超把放水公房高庆叫来,询问本地的种稻过程。
房高庆即是南岗的放水公也是房家的头目公,在四房头目公中他的年龄最轻,才四十出头,有一副常年做农活走山路的好身板。
因为年轻,所以在南岗排议事的时候,他很少说话,基本上听另外三房头目公的讨论,直到最后才顺大流表个态。
前些日子他去永化“参观”了一番,实话说,永化还是那个永化,没什么变化,百姓们照样过着自己的日子。可是永化的合作社代销店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家小的不能再小的简陋店面里,塞满了货物,不但可以平价买到粮食、盐巴,还能买到各种好用的铁器、日用品和据说“灵验”的成药。
至于澳洲人在推广的新作物,才种下没多久,种植的面积也不大,看不出效果如何。不过在永化,澳洲人的口碑还真得不坏。大家都说自打来了澳洲新县令,都吃得起盐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去圩上也能买到平价的粮食。
房高庆说本地种植水稻是旧历四月撒种,五月莳秧,九月中旬收获。除此之外,田间管理只有两次除草,既不施肥,也不除虫。
不过今年因为“打仗”的关系,播种迟了,所以到现在稻子还没成熟。
黄超想这田间管理也太粗糙了,难怪这水稻的长势太这么差!不过他马上发现了不同之处。一般现在这个环节,水稻螟虫的问题都比较严重,但南岗排却不是这样。
按照房高庆的说法,他们是从来不除虫的,害虫去哪里了呢?
他很快主意到稻田里的水较之普通的水田要深一些――原来稻田里饲养着鲫鱼――螟虫幼虫很大程度上成了鲫鱼的食粮。难怪这里的虫害并不严重。
稻田养鱼在西南少数民族中是很常见的做法,算是非常时髦的生态农业。但是自古凡有一利,必有一弊。这水稻田里虽说虫害不严重,但是出现锈黄色病株的水稻却不少――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稻瘟病害。
“这水稻有病害,你们可知道?
“知道。”房高庆点头,“原来种水稻的时候也有,可是没这么多。这几年多得多了。”
“这是稻瘟病。”黄超拔下一棵病株,仔细看了看,病株的情况相当严重,基本上是大减产的状态。你们有办法吗?”
“没有法子。”房高庆摇头道,“稻子生虫长草,还能捉虫除草。可是生病,总不能给它灌汤药……”
黄超心想其实是可以打药的,稻瘟病是真菌感染造成的,要在旧时空,抗真菌的农药有好些,喷洒几次就可以奏效。奈何元老院捉急的化工能力,本时空一种也没有。农业口对稻瘟病的主要应对措施还是在“防治”上。让稻子不生病,少生病。
黄超沿着稻田边缘走了几圈,这地里的稻瘟病相当严重,三分之一以上稻禾都出现了锈黄的病株。按照这个比例,今年这块地能不能达到亩产两百斤两稻谷都很难说。
“唐老爹,你们这里种稻子虽说不少,可是种得太差了。”黄超摇了摇头,“你们排有多少人?我记得不到五千吧。田地虽没有统计出来,可是若是这稻田能多收一倍,就不愁吃喝了。”
“多收一倍?”房高庆略略激动,若是能多收一倍,加上旱田的杂粮收入,全排一年的口粮就不愁了。不至于象现在这样每到春季就开始愁吃饭问题。不过自古种地看天色,对于瑶区的百姓来说更是如此。虽说对方是大宋的知州,这么张口就说翻一倍,也未免有信口开河的意思。
“多打粮食自然是好,可是难呐。”房高庆说,“咱们过去也专门去买过好稻种,可是种下去多收不了多少,几年一过还是老样子……”
“按照你们这样的种法,给杂交水稻也没用。”黄超摇头,“种地不光是种,还要管。”
房高庆不知道什么叫“杂交水稻”――想来是优质的稻种。但是他也不敢多问,免得一开口这知州老爷张口要卖他稻种。谁知道一斗卖多少银子!
幸好这黄老爷没再说这杂交的事情,他在水田旁看了又看,又专门到引流泉水的地方去看了,一路看一路摇头,让房高庆心理直接犯嘀咕:这大宋的黄老爷到底是什么路数?
这黄老爷吧,说来也真是稀罕,明明是知州老爷,却亲自带着人在山里转悠,一个冲一个冲的瞧,瞧了房子不算,还要瞧地瞧林子,看见个溪水也要叫人装一瓶,看见棵大树也得拽几片树叶。简直就象故事里贪得无厌的老爷,可是各冲馈送他的金银、兽皮、翎毛之类的贵重礼物他又一概不要,真是弄不懂……
“我们去看看旱田吧。”黄超觉得水稻上的改进短时间内大概很难有什么起色了――这基本条件就在那。水田要有水才行,南岗排的情况,要大规模推行水稻要修水利设施,要组织起人力物力――这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八排的旱田比水田要多得多。基本集中海拔较低的向阳的坡地和谷地中。排瑶属于“大山瑶”,和“过山瑶”不同,后者居无定所,走到合适的地方就烧荒开垦,收获了粮食就离开换个地方重新开垦。
大山瑶的耕作模式亦是刀耕火种式的,不过在模式上与过山瑶略有不同。黄超站在山坡上望下去就能发现山坡上有明显的轮作痕迹。山坡上一部分是田地,另外的地方却是荆棘丛生的杂木、灌木林带――显然是森林被砍伐之后的次生林带。
黄超看了看旱地里的作物,田地里主要种植的是旱稻。长势也不太好――旱田除非靠近水源地,否则全无灌溉设施,完全是靠天吃饭。
“唐乡长,你们这里种地是个什么路数?”黄超从腰里拽出毛巾擦了把汗水,问道。
“能有什么路数……祖上传下来的法子……”
房高庆说排瑶这里种地是选好一片坡地,冬天草木枯黄的时候先将杂木砍伐干净用来烧炭,余下的草木一火焚之,到春天便可以直接点种作物了。
旱田采用深根作物和浅根作物轮作。第一年多种粟米,第二年种红薯、芋头,第三年种花生,芝麻。种植之后除了夏季除草之外,不再有田间管理,也不施肥,全靠烧荒的草木灰和土壤本身的肥力。三年之后土壤肥力接近耗尽,再种一两年的旱稻,然后抛荒休耕。改为开垦其他田地。这样一块块的坡地轮番耕作。
黄超心想难怪他们这还保存有较多的原始公社的平均主义的色彩,这种模式的耕种很难固定田亩的产权。就算有钱有权势能多占地,三五年一过等于又要重新开荒种地,任何家族都难以完成原始积累。
他问了问各家除了水田之外有无固定的旱田。房高庆说有得,大多分布在洞里。
“什么田地能在洞里耕种?”黄超不解。
“老爷有所不知,这个不是山洞的意思……”房高庆解释说排瑶的旱田分为三种:岭地、洞地和坑地。岭地就是山岭间的小盆地和坡地;洞地是山间河流、溪水冲击而成的小块平原;坑地是山上坡度较大,面积狭小的地块。
这三种地里,以洞地最好,河流搬运来得泥沙能保持土壤肥力,无需休耕。其他土地都需要定时休耕。
因为土地开垦不易,又要几年休耕,加之排瑶女子亦享有财产权,所以排瑶的田每户田地为数甚少,少得不过三四亩,象房高庆这样的富庶家庭也不过十来亩。
“……要说田地最多最好的,还是火烧排。”房高庆羡慕地说道,“那里平地多,又有水源,水田又多,用不着几年就得休耕。”
“你们这里都种些什么庄稼?”黄超问道。
“那可多了。”房高庆说,除了粟米、稻谷之外,还有大豆、高粱、芝麻、红薯、芋头、棉花、生姜……等等。只是普遍产量都上不去――自然,这种基本不施肥靠天吃饭的种植模式也很难高产。
这里的红薯是天启年间从商人手里引种来得,排瑶并不陌生。红薯能在泥土少沙石多的山坡地种植,所以传入之后不久就在八排瑶推广开了。
“你们既然有种红薯,产量怎么样?”
“一开始还不错,一亩能有一千多斤。后面就不行了。个头越来越小,能收个五六百斤,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只是种起来不费事。”房高庆说,“藤叶还能喂猪。”
红薯虽然有不挑地,不费水之称,实则要取得高产还是要有足够的水肥的投入。而且红薯和土豆一样,都有中毒问题,如果没有脱毒或者有性繁殖留种,红薯必然会越种越小。
“你们种地不施肥么?”
“有用牛粪。”房高庆说。
“人粪尿呢?”
“那是污秽之物……”房高庆皱眉道。
黄超想他们倒是和海南黎族很是相似,对人粪尿积肥都有抵触情绪。虽然有牛粪可以做肥料,实际主要施用的还是烧荒得来的草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