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黄超才开始讲一些科普常识。他选择大多是对常见现象的解释。随后又用一套科技部专门研发制造的科普实验器材套装做了几种简单的小实验来加以说明。特别解说了一番风云雨电的生成模式，随后又做了浮力、磁力的小实验。

看得出，在座的都是将信将疑，但是因为内容新颖，又有新鲜的实验，让整个讲座生动有趣，一直牢牢的抓住了观众，尤其是青少年的注意力。

科普讲座原定不过一个半小时，在许多少年的要求下两个多小时才结束。虽说各方评价不一，但是黄超原本只是想给本地的孩子们一些科普的启示，引导他们走上“实学”的道路，并没指望能以此来立刻改变什么。

至少，他从少年们的眼睛中已经看到了他们探索未来的火焰，只要他们小心的呵护引导，他们迟早会找到科学的道路。

科普讲座的另一个成果是黄超不曾想到的：科普讲座之后不久，州学里的私塾便渐渐的失了生气。虽说各家父兄不敢叫子弟“废弛经书”，但是也大致明白在澳洲人治下念书练八股这条进身之阶已经走不通了。

大明反攻既无望，大宋又不搞八股文。本地的读书人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居家迁徙，离开连州，到“王土”上去继续修炼时文，参加科举；要么就是等着澳洲人给读书人一条路走――这条路，多半就是格物致知的那一套。那么继续研读八股时文不但无益，兼简直有害了。

八股文是“代圣人立言”，然而“圣人”若不能给读书人功名利禄，光环也就没那么闪亮了。一时间，读书人群体中或明或暗都在议论着“格物致知”的书籍到底是哪些。合作社的《十万个为什么》和一干报纸杂志炙手可热，来阅读的人络绎不绝，到了排队的地步。接着社长便发觉有人行“窃书”之雅事。社长虽然《十万个为什么》并不感兴趣，但是生意头脑是有的，当即从临高大量进货，狠赚了一笔。

然而对于多数人来说，背井离乡去是不可能的，澳洲人又没有给出“明路”，一干秀才童生无不彷徨不知所措，一片愁云惨雾。

黄超便命人将赋闲的读书人招募起来，每个月发给 120 斤糙米，聘为“扫盲教师”，先集中起来“培训”。

培训的内容很简单：简体字、普通话、拼音和简单的算数。

简体字其实不培训也无所谓，读书人都认得。只要多读几篇简体字的文章，大致也就明白具体的文法和使用规律了。拼音就麻烦多了，毕竟这是纯粹的外来事物。不过他并不觉得拼音有多难，小学一年级的学生都能学会的知识，这些读了多年书的人学习起来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前提是教师自己的发音够准确。

然而黄元老的普通话本身就带着些许“广普”的韵味。拼音自然也没法做到“标准发音”。不过这在连阳地界上，他算是拼音最标准的了，只能勉为其难亲自上阵。每天抽一个小时来合作社教授“培训班”拼音。于是每日里州学里各种高低不同的阿哦鹅衣。黄超只恨为什么科技部门到现在都没生产出廉价的录音和播放设备来。

童生们学习倒也很踊跃，一来这是“知军事”老爷亲自授课，身份不比寻常；二来 120 斤糙米不算多，但是读书人若无功名，纯粹就是家里吃闲饭的一张嘴――以他们的状况，就是去教授蒙馆都没人请教。

秀才们自然就差了些意思，不第秀才多少也能当个塾师，收入比这每个月 120 斤米多出不少来。所以大多不愿意去。黄超也不勉强――反正传统教育也教人识字，无非是慢一些罢了。

几番折腾，州学里愈发冷清，以莫松龄为首的一群小孩子干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去合作社便是就去东校场看国民军操练。国民军的队列操练他们就是看个新鲜，但是看到他们的格斗和射击训练，一个个便都手痒痒起来。连州的缙绅子弟因为环境的关系，很少有文弱书生。小孩子亦喜欢舞枪弄棒，所以个个都对“武术”“军学”有浓厚的兴趣。

澳洲人横扫两广，俨然是“天下第一强兵”，这样的“强兵”自然会引来少年们的关注。

这日正见到黄超在校场视察，几个人胆子大起来，便径直跑去黄超面前，莫松龄年纪最大，是这群少年的首领人物，斗胆便问：“黄老爷，我们相当能文能武的君子，可以让我们摸摸那些火铳吗？”

“这些东西哪里是随便能摸的――你们不回去上课吗？”

“周先生讲得东西很没意思，何先生老是醉酒，说些疯话。我们想学怎么用火铳，学武艺。士人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我们现在除了礼、书略通，其他都是一窍不通。”

黄超一听就知道是几个小孩玩心重，并非真是要学武艺。一口回绝固然容易，但是也断了继续潜移默化的可能性。但是枪肯定是不能让他们随便摸的。他想了想道：“这样吧，火铳随便乱摸乱放容易伤人。你们几个且跟着李队长去操练，服从命令听指挥，李队长什么时候同意让你们学用火铳，就什么时候给你们学用火铳。”

说罢就找来李冬耳语几句，这才把锅硬是给李冬背上，李冬极其勉强地接受了这个任务，黄超的命令是：只是操练这群少年，暂时不让他们摸南洋式，姑且先让这群少年军训几天。

“让他们好好体会下当兵的感觉。”黄超说，“当然了，他们年纪还小，你手下留情――可也别让他们觉得当兵很容易。”

按黄超旧时空的经验，哪怕是参加学生军训，年轻人也没有几个不叫苦叫累的，更别说按照军事条令进行的正规军事训练了。这群平日养尊处优的少年怕是一天也坚持不了。

然而黄超还是小瞧了连州缙绅大户子弟的的坚韧性。在这个官府没什么存在感，治安紊乱的山区县份里，要保护生命财产只有靠武力。所以这里的大户人家子弟打小就熟悉了各种械斗和暴力场面。平日里舞枪弄棒，打熬的好身子，为得就是危急时刻能带着族人乡党去厮杀。因为他们的营养较之一般百姓要好，从站军姿、停止间转法、齐步与立定这几样军训基础科目训练了七、八天，丝毫没有吃不消退出的意思。李冬原本没敢真的当他们是国民军士兵一般练，训练的强度降低不少，休息比国民军士兵多。但是一周下来他发觉这些少年的身体素质比从广州送来得新兵强多了。除了几个幼小的孩子之外，自己的“特殊照顾”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几家的家长对子弟们逃学去参与“丘八”的游戏并不反感――连阳三属因为社会环境的关系，自宋以来从军者很多，由此称为军将的人也不少，民间尚武气氛颇浓。只要这几个孩子不去当“髡兵”，去折腾几下也无不妥，至少可以和澳洲人拉拉关系。至于念书么，既然澳洲人不以八股取士，这书多念些少念些都不打紧。

练了一个多星期，少年们都缠着李冬要打南洋式。李冬眼见难不倒他们，只好找黄超来请示。

“既然这样，那就按照国民军的大纲，训练 45 天吧。”黄超想了想，“空射由你掌握。实弹射击要提前向我批准。”

南洋步枪的 13mm 口径虽然在滑膛枪中算不上口径多大，但是使用的火药是经过改进的黑火药发射药，枪口动能颇为可观，后坐力十足。新兵第一次射击训练的时候多半用减装药，才能逐渐克服对后坐力的恐惧感。这些少年虽然健壮，到底还只是孩子，他可不希望闹出个射击事故来。

一进入正式操练，这学基本上就不上了。周鸿是各家家长聘请的塾师，学生不来上学，隔三岔五还能打个马虎眼，这天天不来他觉得实在交待不过去。若说去找学生家长告状，又怕这些少年伙对自己怀恨在心。思来想去，觉得黄超多多少少对崔世召还有些敬重，便请托到了崔世召面前――子弟荒废学业，他可担待不起。

崔世召虽无心介入澳洲人的事务，但是这件事算不上什么大事。他也不介意去做和事佬。只是自己身份敏感，还是不太方便直接出面，便决定请马体益出面去请黄超吃顿便饭。

周鸿一听，赶紧摇头，苦着脸道：“此事学生原就怕几位学生的家长知道……”

“你不说，他们就不知道了？”崔世召笑了笑，安慰他道，“你且放心，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不会叫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