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第七卷「大陆」佛山实习卷 | 吹牛者 | 约 3036 字 | 编辑本页

林铭出了祖庙。刚刚是上午干部大会后,他作为社会科长被交付的第一项任务:把佛山经济开发区成立和国民军调防事宜正式通知本地的士绅们。联络士绅是他一直以来负责的工作,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他相信这帮老狐狸其实早就得到了消息。这两年佛山镇新招的公务员里,颇有不少本地大户的子弟。

用脚丫子也想得出,嘉会堂的“乡贤”们此刻正在讨论些什么内容――他太了解这些人了。

林铭并不太关心乡贤们的想法,再多的想法能抵得住澳洲人的子弹?这个什么警备第二营摆明了就是元老院的禁军――别人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警备”二字是什么意思,去过临高的林铭可是可是见识过这些佩带“警备”标志的军人的,他们几乎无一例外都出现在元老的侧近。

实话说,若是他们知趣识相还好,若是不知趣,破家灭门亦是指日可待。保不准澳洲人已经挖好了坑,就等着他们跳……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元老院最忌惮的便是地方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敢发号施令。而嘉会堂的各路乡贤们正好全都犯了这个忌讳。可笑的是,到现在他们还不自知。

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澳洲人的真正厉害了……林铭想着。

文区长没有出席上午的大会,昨天开会见过的大部分元老也没有出现,只有刘市长等少数广州市的元老与佛山开发工作委员会的小元老们一同坐在主席台上。据广州市的干部们的说法,这是为小首长们“保驾护航”。

林铭也同时在大会上被正式任命为“社会科长”。他还不是很明白这个官职的含义,从刚才的事看,似乎与之前的任务区别不大。不过,考虑到刘四改任了“民政科长”,自己应该是提了一级。至少,原来自己是“副镇长”,而刘四是“镇长”,名称上就有着高下之别,而现在却似乎是平级了。要知道,连大部分的小元老们,也都是“科长”衔。

当然,最令他激动的还是能提前一天知道这个消息。虽然没有上午的大会隆重,但元老数量和归化民干部数量此消彼长,显然昨天的会议更加重要。看来自己也算是入了首长们的法眼了。

他眼前又浮现出昨天那让人吃惊的一幕——随着刘市长对佛山开发工委的唱名,那些他原本没太在意的小元老们纷纷站起来致意。看起来全是十几、二十岁的样子。他过去觉得那叶营长已经是年轻得过分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其中最年长的。首长们这是在唱哪一出戏?

林铭想:老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次性派这么多娃娃来当领导,这不是胡闹么?而且这些小元老里大部分还是女娃,嘴上根本就不会长毛。想到这,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忙把这不敬的念头从脑海里逐了出去。

不过,那些女娃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怎么说呢,带有特殊的气质。威风?自信?总之,和他在临高见到妻妹时她的神态有些相似,但比之还要远远胜出。林铭并不讨厌这样的女孩子,反而觉得有种特别的魅力。

他对这妻妹一直念念不忘。妻子也早已瞧出端倪。夜里同床共枕的时候,便悄声问他,要不要将李永薰娶了回来。

“……由我去说,不敢说十成把握,至少亦有七八成。反正她如今也回不得家去,孤身女子这般流落在外,纵然有个差事总不是个长久事。我看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你收了回来,家里多个姐妹,她也终身有靠……”

虽说这话里不免夹杂了老婆的私心杂念,但是林铭还是动了心,然而他很快就否定了妻子的提议。

一来即使李永薰愿意,娶回家来亦只能为妾。妻妾地位形同天地,纵然她和妻子是表姐妹,亦太过委屈了她。其次家中妻妾已有五人――虽说澳洲人并无明文禁止纳妾,但是各级干部却很少有纳妾的。自己作为新晋人员再纳小妾,未免太过惹眼。

最后一点:李永薰如今是正儿八经的“警察”,自己公然纳一个公务人员为妾,亦未免太过狂妄……

所以他再三思量,还是压制了心里的爱欲,不无遗憾的否定这个提议。

“姐夫――”

这是怎么了?想到妻妹,耳中居然听到了她的声音。林铭摇了摇头,一边去敲自家的大门。

“姐夫!”

声音更近了,林铭一呆,回头看见真是李永薰正在向他挥手。

自上次临高一别,他又是三年多没见过李永薰了,他本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此时看到她一边挥手一边朝自己走过来,人成熟了许多,姿容也更胜往昔,又联想起这几年来世事变迁,连天都换了颜色,不禁感慨万千,眼中竟有些湿润了。

“怎么是你?!”他又惊又喜。说起来,正是李永薰把他和元老院扯上了关系。最早便是她引来澳洲人到家坐客,算是结了善缘。后来又是为去临高找她,被元老院抓住,因祸得福成了“地下工作者”。要是没有这一切,他林铭此时大约早不知蹲在哪个大牢里了,哪儿可能当上什么“镇长”、“科长”。

林铭是不怎么信鬼神的,但此时也只能感叹,这就是命吧!他正出着神,李永薰已经走到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姐夫!想什么呢?你家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绕了好几圈都没敢敲门。”

林铭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旁边让了一小步,他知道妻妹这一套不避男女的做派是标准的临高“新风尚”,可还是不太适应。

“自打广东光复,搞了新生活运动,我这个副镇长自然也要响应。原来的宅邸不太合适了……”

这两年换了新天,与北上干部为主的同事相比,自家的大宅院未免太过惹眼。他清楚,以自己的政治处境是怎么小心也不为过的,便动念改造了宅邸。

他原只是个小武官,宅邸门脸的排场倒也不大,但是他还是将大门改小,和一般百姓的门户相仿。家中宅邸过去极大,他亦叫匠人拆去一半,日后便可少缴房产税。至于家中的仆役,亦按照纳税的标准尽量裁减,以省却了奴仆税上的开销。

这么一番折腾,家里人口减少到二十几口,开销也少了不少。

这一来是为了低调,二来也有经济上的原因。他家世袭锦衣卫官职,虽在在本地也有些产业,但终究还是靠着官皮吃饭的。现在明国的那一套灰色收入是不敢妄想了,没了孝敬的油水和百户所里的“分例”,靠着元老院发得“工资”可养不起这阔气的宅子、成群的家人仆役和锦衣玉食的一妻四妾。

别的倒好说,委屈了自家的星星月亮他却是万万不肯的,何况这几年家中妻妾多有生育,一下就多了四五条化骨龙来――自己尚在壮龄,妻妾亦还年青,接下来大概还会有不少子女,不能不有所考虑。

林铭只好多方开源节流。幸好,他也不必再像过去那样孝敬上官、应酬同僚了。再通过缩小房屋,裁减仆役,家中的星星月亮也总算识大体,自觉缩减的开支。家里算是勉强平衡了收支。

“哎,只顾站在这里说话了,快进家里来!”林铭招呼李永薰。

这时他注意到李永薰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和一名随从、随从手中提着四色水礼,疑惑地看了一眼她。李永薰见姐夫投来了询问的眼神,连忙介绍道:“嗯……姐夫,这是我的朋友,江四,江公子……”她的话吞吞吐吐,脸也有些微红。

“林大人好。初次见面,我是李永薰的朋友,我姓江,家中排行第四,您叫我江四就行。”那名少年倒是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

“呵呵,幸会幸会。永薰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大人’二字万不敢当,现在是新社会了,直呼姓名便是,我表字‘心石’,称我心石亦可。快请进屋再说。”虽然明代也有称呼上官为“大人”的用法,但并不普遍,林铭听着有些别扭,不免开始狐疑起对方的来历。但不论如何,李永薰带来的人多半也是元老院治下的归化民,还是按着新规矩相处比较妥当。

“那便搅扰心石兄了。”少年倒不客气。

如今不比以往,家里的繁文缛节尽都省了。门口也不设门房。老仆应了门便将大门关上,自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既有外客在此,自然也不方便招呼夫人出来与表妹相见。林铭领着李永薰和江四一同进了客厅,落座看茶后,便开口问李永薰这次回佛山是休假还是公事、能否多留几日。

“你姐姐可是一直在挂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