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陈环来了
帝国化学工业传奇(第二部分 野望篇) | QDD | 约 6272 字 | 编辑本页
自从前几天从儋州县长刘易晓那儿领了证,田雨薏越发离不开齐楚秦。齐楚秦倒是也想陪着去,可是儋州一大堆事儿要他抓总,尤其是工艺改进和扩产能,实在离不开他。出发的当天早上,两人缠缠绵绵从早晨拖到中午,全队都吃过晌午饭才走成。齐楚秦还是不放心,让田雨薏乘坐那架不惜工本的大房车走,又安排了两个班的工矿护路队。公路上前呼后拥,就差鸣锣开道了。张枭等人看到了,直叹元老夫人的排场可是比元老大多了。
等吃完晚饭,张枭等人也要告辞了。张枭和查梧础带着两大车原料药,刘汤姆带着一小堆测试用的酚醛树脂(电木),一起跟齐楚秦告别。
刘汤姆:“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几位啊。这些电木,我们回去马上安排测试。等测试结果出来了,还要请各位化工口元老多多帮助啊!”
查梧础:“别急着感谢啊,我们也有求你的地方啊。你回去,可别忘了给儋州化工总厂拉一条电力专线啊!”
张枭:“是啊,这条电力专线非常重要。现代化工可真离不开电。刘元老一定要给我们落实下来啊!”
齐楚秦:“张枭,你也别忘了答应我的那几分试验田,咱们开新产品线要用的。还有,默风还在医院里,这个更要你张神医费心啊。”
张枭:“这个还用你说?救不回冯默风,你把我脑袋拧了去当夜壶!”
送走了几位死党,田雨薏又去外地探矿,齐楚秦心无旁骛,近俩月没想别的。除了每天例行跟田雨薏电报专线互报平安,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紧张的工艺改进和产能扩增中。在齐楚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两个月里,向知雅带着张君宝到儋州湾南侧考察了几次,很快就建起了第一个原料药生产基地,还来石化总厂拜访了他,可惜那时候他正在盐丁村主持海洋盐化工分厂的第二轮试产,没见上。而在儋州湾西侧洋浦那儿,乔蒽元老的儋州石化总厂拔地而起,配合石出由元老的长坡油田,打算大干一场。对此齐楚秦是十分欢迎的,毕竟他的儋州化工总厂也深受原料限制,每年靠干馏煤炭弄到的几千吨煤焦油能干什么?齐楚秦也知道大局为重,把自己的小炼油车间连带技工一起打包送给了石出由和乔蒽,顺便喝了顿酒也算是见过两位元老的面了——他跟他俩以前不熟。
俩月刚过,平静的日子又被打破了。
这天中午,齐楚秦正在厂部大院里体验活人恐怖电影——归化民工人被剥光了吊在树上,齐楚秦气急败坏地吼:“给我打!往死里打!踏马的,还敢在特化联抽烟?!你不想活了别拉老子进阎王殿!奶奶个腿儿的,我让你抽烟!让你抽!我抽死你!”齐楚秦一边骂,一边抢过纠察队手里的柳条,没头没脸地往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上狠狠地抽。齐楚秦边抽边骂:“本事挺大啊?还敢在环氧乙烷车间抽烟?!你想害死一厂人吗?!武眠风怎么死的!?忘啦?!”伴随着归化民有气无力的申银声和柳条清脆响亮的噼啪声,作为刑具的柳条居然被大力抽断了。没想到齐楚秦还没解气,从嘴上一把揪下红彤彤正在燃烧的大号雪茄,往归化民的躯体上狠狠戳过去。伴随着皮肉的焦糊味,那具可怜的躯体再次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
齐楚秦恨恨地转身。即使愤怒如斯,他也还没忘记,今天下午是强酸联合车间新设备第一次试运行的日子——他的时间简直要精确到分秒计算。当他一回头,却看到门口一溜儿伏波军,精壮小伙儿个个儿打立正,倍儿精神。齐楚秦一愣,心里一虚,马上外强中干地喊了一声:“去去去!伏波军来这儿干什么?!这关你们什么事?!”
“啪!啪!啪!”只见大门外转出来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军官,一边鼓掌,一边面带微笑,语气似赞似损:“齐元老好大的官威啊!”随后回头示意:“汤元老,给齐大官人呈上来吧!”然后齐楚秦就看到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脑袋探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根新柳条,笑吟吟道:“辛元老,啊不,齐元老,您接着揍!”
齐楚秦没接柳条,神色疑惑:“敢问两位元老是哪路神仙?”
“鄙人陈环,伏波军上尉参谋。”黑框眼镜男一脸淡然。
“我是汤原,中尉参谋。”圆脑袋赶紧过来握手,“齐元老,您好,您好!”
齐楚秦这才想起来,上周自己向伏波军申请了一个连的力量,要给儋州工业园成立安保局。毕竟这群工人刚刚从农民身份转过来,很多散漫习性实在改不过来。这两个月化工总厂暴产能太快,石化总厂和原料药生产基地又要分走一些安保力量,他的纠察队人手实在不足,时不时就有漏网之鱼逃过安检。没想到伏波军反应神速,这才一周,两位元老就带着足额百多十号战士来支援了——也许是因为自己在报告里写的太过惊悚的缘故。
想明白这点,齐楚秦赶紧伸出两手,使劲儿抓住两人的胳膊就摇了起来:“唉哟唉哟唉哟!你们可来了!我的救星啊!你们再不来,我估计就要被这群愚蠢的旧农民给炸飞了!”
当天晚上,齐楚秦叫上乔蒽,给陈环和汤原接风洗尘。至于石出由,他才懒得出席呢。
乔蒽:“谢天谢地你们来了,赶紧把安保局搞起来吧!他齐楚秦的纠察队根本就不好使!”
齐楚秦急了:“不好使你倒是还给我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乔蒽一乐:“咱也得讲究实事求,是不是?就你那纠察队,人少不说,还跟本地工人沾亲带故的,不是本村就是同宗,检查起来就下不得手。不过话说回来,能拔脓的就是好膏药!我说两位元老啊,你们是不知道啊,这段时间也是多亏了他的纠察队了,不然我可撑不到你们来救场!嗯,请问两位,你们带了多少人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汤原:“二百二。”陈环:“一百四。”
齐楚秦和乔蒽一皱眉,立刻感知到这里面大有问题。
陈环在桌子底下狠踹了汤原一脚。
乔蒽转向齐楚秦:“怎么?你申请了两个连?”
汤原:“哎呀,尿急,抱歉失陪一下!”
齐楚秦:“陈元老,几个意思?”
陈环无奈:“确实只有一个连,一百四十二人,给你们成立安保局。另一个连,八十一人,跟你们没关系。”
齐楚秦:“呵!什么意思?不拿元老当兄弟?”
乔蒽:“没事没事,误会误会!我想陈元老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齐楚秦:“兄弟们在儋州,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元老院打生打死,火里来毒里去,真是很够意思了。伏波军这么玩儿,这点儿意思兄弟我可就琢磨不明白啊。”
陈环:“两位多心了!其实我没别的意思,怪我一开始没说清意思。”
齐楚秦:“现在把意思说清了也不迟,该是兄弟还是兄弟。”
陈环:“一连直接转职安保局,连长叫小泽直。我特意给你们带来了拔刀队,都是些六亲不认的元老院狂热忠诚分子。你懂我意思吧?”
乔蒽:“懂!安保局就需要这种六亲不认的狂热忠诚者。陈元老够意思!”
齐楚秦:“还有一半儿意思呢?”
陈环:“二连正副连长叫下濑三郎和昭和三郎,都是我用顺手了的。我带他们来,是接手特化联的。”
齐楚秦:“特化联交给你,这也是早就预定的意思,我没意见。”
陈环:“但是我要扩产能。现在的特化联太小了。”
乔蒽:“他们是保卫新特化联的?”
陈环:“他们是搞特种实验训练场的,还管劳改队。”
乔蒽:“什么训练场?”
陈环:“说出来你们别惊讶,伏波军决定搞太安和嘿锁今了。”
齐楚秦:“真不是来监视我们的?”
陈环:“当然不是,你想哪儿去了?”
齐楚秦:“非常时期,不由得我不想啊。”
乔蒽:“行啦行啦,原来就这点儿意思啊,这不说清了吗!汤元老,你回来的正好,来,走一个,意思意思!”
其实陈环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这第二个不满编的连,其实是他从伏波军顺过来的。别看他表面斯文,其实陈环内心深处是个“大乍乍”的狂热爱好者。至于所谓伏波军决定搞太安和嘿锁今,其实也不是实话。自始至终,搞太安和嘿锁今就是陈环一人力推的。这次陈环想借用儋州的工业基础,实现自己的大乍乍之梦,所以多带了些人来。他知道这第一次跟儋州工业元老见面,闹成这样实在算不上友好,只能靠时间去磨合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环和汤原起身离席。乔蒽和齐楚秦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的马车渐渐远去。
乔蒽:“陈环的话可信么?”
齐楚秦:“不知道。不过工人纠察队暂时别解散。”
乔蒽:“没错儿!”
坐在车里的陈环,心情却十分激动,早已把刚才小小的不愉快抛到脑后。他兴奋地想:“大乍乍,我来了!”
工作真是个消磨时间的好东西。几天匆匆过去,陈环视察了工业园区大大小小的车间,顺便把小泽直的连队拆碎,三到六人一组塞进各个厂区。而汤原这几天着实吓得够呛,见过归化民工人们手捅蕾酸汞,拎个玻璃瓶就敢鼓捣叹仙绿,有机磷侬药厂里职工防护措施就是一个厚口罩加灰工装——还是不防火的那种,他实在是说什么都不肯进厂区了。每次陈环进厂布置工作,他就舒舒服服展开一张大躺椅,找个列兵服侍着吃果喝茶,一边无所事事地慨叹今天的太阳怎么还没落山。
特化联的移交工作,就在特化联第二厂群南端的水上消防局进行。没有仪式,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香槟庆祝。张枭派了向知雅过来作为医药口的代表,齐楚秦自己亲自参加——他终于可以移交这柄达摩克里斯之剑了,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我来大体介绍一下特化联的现状。”齐楚秦指着桌上的几大本登记册,“特化联现在占据了儋州湾北很大一块地皮。我尽量把各个厂房分隔地很远。这样虽然带来了许多不便,但是尽可能防止了炸一个连带炸全家的情况发生。”
“特化联现在有二十多个车间和仓库。其中,第一厂群包括乍耀一厂和乍耀二厂五个车间,分别是制造黑伙耀和硝画绵的,现在极限产能是每月 525 吨和 115 吨。两厂旁边就是第六消防局。为了给它们配套,建设了易燃易爆品仓库,还有一个火工品仓库和专用转运码头,这些都放在了远离乍耀厂的小半岛上,临近二百米处的另一个小半岛是水上消防局,就是咱们现在正踩着的这个地面。”
“第二厂群最西端是乍耀三厂两个车间,每月最多可生产 24 吨替嗯替。引信厂和蕾汞车间也在第二厂群,当然我把它们扔到最东端去了,中间隔着两条防火沟。再往东就是第八消防局了。消防局旁边我还设了特种玻璃厂,专门给特化联配套用的。”
“第八消防局东边就是特化联的第三厂群了。这个厂群比较杂,既有很难说它们是军用厂还是民用厂,统一特点就是渎。跟军用相关的,我给它们整合到一块去了,就叫伏波军监理特战品生产实体,里面有伏波军 620 兵工厂,用来生产介籽気。但是这只是个架子工厂,工艺路线几个月前就打通了,一直没正式投产。另一个是 621 兵工厂,每月能生产大概一万多立方米的叹仙绿和五吨左右的白琳。但是现在它的产品,一瓶都没给伏波军,全都拿到湾东的化工总厂和湾南的原料药生产基地去了。你说这俩玩意儿渎是渎,偏巧就是重要的化工原料,避都避不开。我是没辙,硬着头皮生产吧。还有那个琐碎的 625 厂,六个小车间,没有大车间,生产各种情话务,包括晴画纳、晴画贾、晴画亚铜、卿晴酸,大概每月能造十四五吨,这个产能主要受限于氮源。所以,除了一开始给了伏波军大概不到一百公斤吧,剩下的都被我们化工总厂和他们原料药生产基地瓜分了。”
说到这儿,齐楚秦看一了眼向知雅。向知雅向他点了点头,接过话来:“还有一个 630 厂,计划生产劈双、屋投碱、千机药、秋水仙素、阿尔法-鹅膏菌素、天仙子碱、君影草素、相思子渎素、蓖麻渎素,基本上都是往好处用能救人,往坏处用就杀人的东西。现在这个厂无论设备、人员还是原料都很缺,能小规模量产的就是劈双、千机药和秋水仙素,月产能加起来也没超过四吨,现在基本只供应医药口。至于军用嘛,我们只给了伏波军一点样品。张枭他们正在种试验田,扩大原料来源。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厂究竟算军用还是民用。另外,侬药一厂用来生产敌敌畏和敌百虫,这个厂每个月至少十吨的产能,全部民用。侬药二厂本来设计用来生产六六粉和滴滴涕,但是受限于苯源,这个厂的产品很难量产,我们在等石出由的长坡油田和乔蒽的石化总厂提供足够的原料。化肥厂也在这里面,但也还是个架子工厂,有限的氮源、磷源都被他齐楚秦的化工总厂紧紧把持着,现在硫酸铵、硫酸钾和磷酸钙加起来,每个月的产能还不到五吨,根本不能满足吴南海哪怕百分之一的需要。所以除了张枭的试验田用化肥之外,其他地方爱莫能助。”
齐楚秦:“还有,特化联第三厂群还特设了一个高危品仓库。厂群东边就是第五消防局,再往东看就是特种玻璃陶瓷生产联合体、儋州特钢集团和砖瓦水泥厂。不过这几个厂不仅仅给特化联供设备,它们是服务整个工业区的。整个特化联三个厂群,从西到东大概延绵了 7 公里,把湾北的土地全占了,我们平时叫它黑区,比较危险。当初还从儋州县城调过来一个特化联保卫排,现在应该已经被两位整合到安全局里去了吧。好了,我介绍完了!”
陈环鼓掌:“佩服!佩服!没有耐压不锈钢容器,没有稳定的电力供应,没有足够的氮源、磷源,基本没有石油供应,咱们的统治区域太小以至于很难搞到一些矿产。你们依靠坛坛罐罐化工作坊,生产出这么多东西,在下佩服得紧!”
齐楚秦:“唉,谁说不是呢!特化联这些玩意儿,其实还算少的。我那化工总厂和张枭的原料药基地才是真正的大业。当初戴谐嫌我们野蛮扩张,我就直接跟他要物资。戴谐当时就恼了,朝我吼,你俩看我这脑袋值几根儿精馏塔,你就拿去换塔!我也恼了,我说没物资也行,你就得给我放权啊!又让我搞物资,又让我当乖孩子,这叫不讲理!戴谐就喊上了,放什么权?你又想搞什么?我警告你们,不要拿你们那些花花肠子来烦我!你们既然有本事当厂长,就有本事搞物资!你们干的事情,我什么都没听说过,我什么都没见过!”
说到这儿,向知雅抿嘴一乐。她也知道张枭和齐楚秦搭档开店的早期故事,各种土法上马,各种无条件硬上,愣是搞出来了一整套工业体系。期间一堆安全事故,戴谐和乌德大多暗中帮忙压下来了。想到湾南的所谓帝国工业英雄公墓里的累累枯骨,她有点伤感,叹了叹气。
齐楚秦接着说:“好啊,我们等他就是这句话。就这样,我们派了个规划民去当管委会主任,跟刘易晓打了招呼,配合工业区,执行‘夺走土地,变成工人,送进工厂,机器吃人’十六字方针。赵引弓在杭州搞蚕吃人,那玩意太低级,我们搞的是真正的机器吃人。我们还成立了探矿护路队,工人纠察队,不听话的直接送水牢里灌。发生事故就送公墓,一个月能开六次追悼会,一周一次还多俩。我们到处找矿,建厂,挖沟。就说这挖沟吧,我们从三亚运来劳改队,挖明渠排污,直接汇流入海,搞得明渠两侧寸草不生。再说建厂,没有足够的钢架,怎么办?我们就用大竹子起房,刷上桐油就用,炼出来的铁管优先替换厂房的竹子,真的是边炼铁边盖房,一根儿一根儿地换。没有耐压不锈钢,我们就靠四五厘米厚的大玻璃瓶子替代压力容器,外面层层叠叠绕上铁网,就等着那天炸了瓶子别四处飞溅。一个月一万多方的叹仙绿,就靠一千多个常压玻璃瓶来来回回运输,外面衬上大把的棉花和木屑,再钉上木板,生怕一瓶泄露就死一个车队!没有氮源,张枭就派人收集尿,全儋州的尿都被收集了一半,就这还不够,还要依靠旧时空带来的合成氨装置。你看现在这个环湾碎石路网,四十多公里,外号血泪之路。为了这个路网,劳改队死了六百多人!但是死得值啊,现在石化、化工、医药、特化、仓储、港口、机修等等,生生一百多个点儿,全都连起来了。就这样,我们实现了自我迭代,自我增殖!现在又来了乔蒽和石出由,我们几个人在儋州湾和北门江,硬是建起了八个工业集群,一年能提供各种化工原料一万多吨,各种原料药数百吨,特种化学品上千吨!说实话,没这点家底,我们哪儿敢喊引爆工业革命,让儋州变成穿越帝国的曼彻斯特啊?”齐楚秦越说越亢奋,手舞足蹈,旁若无人。
陈环见汤原正在发呆,便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汤原茫然转头,小声问:“干啥?”陈环淡淡看了他一眼:“只要鼓掌就可以了。”
汤原一边鼓掌,一边把目光又转向向知雅。“这胸真不错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