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试产风波

帝国化学工业传奇(第一部分 曙光篇) | QDD | 约 3994 字 | 编辑本页

摸清了反应条件就要试产了。反正这个时空的所谓量产,甚至还不如原时空的中试规模大。季思退和齐楚秦一合计,搞什么小试啊,直接上吧!

玻璃四厂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季思退设计的第一代精馏塔,塔板存液严重,于是改进为第二代漏斗形塔板,又造了一座高达七米的玻璃精馏塔。可这一改,没算好液流速度,高沸点馏分还没来得及蒸腾,就直接从漏斗里漏下去了,于是第二代产品仅使用半天就回炉重塑了。刚塑完第三代塔身,恰逢张枭元老参观。张元老冒出来一句,咋不用中央蛇管加热呢?老季听后,大力一拍齐楚秦的大腿,喊了一声“我咋就没想到呢?!”于是齐楚秦中午刚押运第三代精馏塔回厂,季思退傍晚就押运第四代回来了。

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终于到第四代产品貌似没有什么大缺陷了,化工总厂就向玻璃四厂下了 5 台的订单。现在张枭搞煤炭干馏,季思退和齐楚秦搞催化重整,催化重整车间里有 7 套设备不间断生产。五十多名归化民工人,分成三班日夜倒替伺候着,已经达到日产 1.2-1.5 吨精制苯,至少 0.3 吨精制甲苯的水平了。

季思退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不得已又把徐营捷、葛欣欣、张枭三位元老都叫来。每天每人盯 6 个小时,四人轮班倒。这个新设的煤焦油催化重整车间简直要了四个人的命,可是谁也不敢请假。毕竟,化工厂只要出事就是大事。

归化民工人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他们唯一能能良好执行的,就是数数儿,比如“12 号口,投 350 克!”、“上摇 8 圈,左摇 5 圈,装 4 包!”、“嗨!说你呐!谁让你伸进手去哒?!”这类指令,气的元老们直骂娘。

归化民工人也很委屈。谁知道元老们画的那些“符咒”是啥意思呀?元老们个个儿都是上天下凡的文曲星!文曲星的事儿,是咱小老百姓能搞懂的吗?还有归化民工人大着胆子问徐元老为啥不能白天干活晚上休息,为啥非要 24 小时生产。徐元老的手指头差点捅破那个归化民的脸:“啊?!你本事不小啊?!还能停工?!你见过化工厂停工的吗?!哪个化工厂不是连续生产的?!只要你一停工,塔里的宝贝就凝固了你知道吗?!除了彻底拆塔你就清洗不出来了你知道吗?!你一个月一块七的工资你能赔两年你信不?!”

总之,化工总厂又多了一批“伺候起来像祖宗”的金贵设备。

至于齐楚秦就专职教书去了。他搞了一份摸底考卷,结果十个技工十个不及格,其中就包括他看好的田雨薏。技工们的问题,一是数学不过关、二是化学不过关、三是热学不过关,至于什么精馏塔原理更是听都没听过。齐元老心说这可怎么教啊?人家的木桶要补短板,我们的木桶压根就没有长板!而总负责人老季严令齐楚秦必须在三个月内带出催化重整车间的第一批能用的技术员来。齐楚秦每天晚上准备讲义,第二天下午上课。他从最基础的微积分开始编撰,一路走下来又根据实际情况编进去了流体力学初步、热力学初步、催化原理的相关知识,精馏塔的基本原理,写到最后甚至包含了化工生产安全守则。整个讲义犹如一本大杂烩。

首长又编书又教书累死累活,学生又念书又生产累活累死。好歹现在仍旧是让他们达到“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水平,不需要创新,只要能按照规程走下去就够了。

可是教着教着,学生们的资质就显示出差异来了。虽说田雨薏也是死记硬背居多,但是难得的是她竟然对一些原理型的东西感兴趣。

有天下午下课之后,她还在为一个问题请教齐楚秦。

田雨薏:“首长,对于您提到的精馏塔不能将酒精的含水量降到 4%以下,我很想知道原因。”

齐楚秦:“这个……现在很难跟你解释。这是另一门课程《相平衡原理》的内容,笼统说来,就是 96%的酒精和 4%的水可以形成正共沸物。不过要讲清楚这个问题,你必须懂一些前置知识,比如热力学第二定律和衍生的吉布斯相律。哦,热力学定律你上周已经学过了。”

田雨薏:“那,首长您觉得我有能力弄懂它么?”

齐楚秦马上说:“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单独给你授课!”

田雨薏惶恐得手足无措:“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首长。您那么忙,干的都是大事。给我一个人授课,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齐楚秦却笑了:“你觉得不合适的话,就去问问你的同学们。谁喜欢听,谁就来听,我的课堂大门永远敞开!”

田雨薏咬了咬嘴唇,突然有点羞赧的说:“首长您真好。才学那么渊博,待人又那么……嗯……和气……,啊不,我是说首长们都很渊博,都很和气!”

齐楚秦笑了笑:“其实我知道海首长的事。元老院内部已经批评了他。”

田雨薏更显惶恐。她实在没想到话题竟然转到这儿来了。但她也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只好低着头,开始搓弄实验服的衣角。

齐楚秦却并不在意:“元老和元老也是不同的。海首长这人不太容易理解细腻的情感和细微的变化。但是你放心,海首长根本不是什么坏人。那天晚上,其实基本上全是他的警卫员瞎想导致的误会。他对你并没有什么企图,这一点请你放心。”

田雨薏还是尴尬在那里,感觉接茬不合适,不接茬也不合适。齐楚秦看出了她的窘态,主动岔开了话题:“这样吧,雨薏,你和同学们说一下,明天傍晚结束授课之后,如果谁还有兴趣继续听下去,就留在教室里。我们开始讲自然万物的真正原理。去吧!”

田雨薏应了一声,边向外走去。齐楚秦目送她离开。看着她走路时微风摆柳的背影,他突然很想去抱抱她。

结果还没等田雨薏踏出门口,外面突然一阵喧哗。齐楚秦一惊,出事了!

今天从气象部门发来的天气预报说当日傍晚可能有大风伴有雷雨天气,恰巧赶上精制苯下午要入库。当班库管担心降雨延误了行程,而各位元老又严令产品必须当天入库,决不允许在厂区囤太多货。库管心里焦急,一直催促马车车夫加速再加速。这时候,雨还没下,雷先来了。一个乍雷在马头上闪过,马被惊了,一路狂奔,撞到了临时存放纯苯的货架子。装苯的大玻璃瓶子碎了个底掉,纯苯立刻泄露了出来,沿着瓷砖地面迅速蔓延。

幸好整个车间没有明火,所有的加热都是靠远处专设的热水炉和热油炉。这才没有酿成大事故。但是为了抢救宝贵的国家财产,英勇的技工和归化民工人,在防护措施不足的情况下,强行收集液苯。但是车间温度较高,液苯大量蒸腾,十几人出现咳嗽、憋气、胸闷的症状,有几个严重的甚至诱发了肺水肿、神志模糊,进入了浅昏迷状态。多亏了当值的张枭元老镇定指挥,让大家迅速打开所有门窗,关停设备,这才没有酿成更大的事故。

“雨薏,快过来,快去帮他们脱衣服!”索尼娅正在指挥归化民迅速把中毒者抬出厂区。很多人身上沾满了苯液。田雨薏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男女大防”的时候,抄起厂里的大剪子就去剪工人衣服。得益于百仞总医院的良好培训,田雨薏三下五除二就把躺在厂外草地上的归化民们剥的赤条条的。这时候索尼娅也带人冲出了厂区。他们拎着几大桶清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兜头兜脸地浇在中毒者身上,然后把洗手处的肥皂用大石头砸得四分五裂,分给大家给中毒者擦涂全身。

齐楚秦跟张枭在厂里,直到所有的学生都撤出去了,他们才跑出来——他们才不管归化民的死活。毕竟学生是宝贵的种子,而归化民工人要多少有多少。

一出厂门,齐楚秦就看到田雨薏正在给一个半昏迷的男工涂肥皂,醋意大发,叫了一声“雨薏!”

田雨薏没听见,齐楚秦眉头一拧,声音立刻高八度:“田雨薏,你给我过来!”

田雨薏被这声音惊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齐楚秦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有点后悔的说:“啊,你们通知附近村民了吗?”

田雨薏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自己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赶紧喊旁边的归化民:“大叔,你赶紧去附近村子通知驻在警和村长,让他们赶紧派……”

齐楚秦更生气了:“我是让你去通知!”

田雨薏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首长,我是护士啊!我的战场在这儿!”

齐楚秦:“让你去你就去,啰嗦!”

田雨薏被吼了一大跳,心想是不是自己没有及时派人通知附近村民,让首长生气了。她赶紧朝马车跑去——这马闯了祸之后反倒是安静下来了——让车夫先去通知附近的两三个村子,然后直奔镇公所去发电报给总医院。至于田雨薏自己,她犹犹豫豫地又回来了。

“首长,我知道错了,我没有第一时间发出求援消息!但是,求您了,求您让我留在这儿吧,我在这儿更有用!”

这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下来了。齐楚秦看着她粘在额头上的细碎刘海,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突然一阵心疼。

“算了,你去救人吧!”齐楚秦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这个好姑娘。

这件事被企划院定性为重大安全生产责任事故。企划院一边安抚家属,一边还得走流程调查事故。企划院认为,工厂安全管理人员安全意识不到位,安全管理不到位;对员工的安全教育不到位;隐患排查治理不细致;相关防护措施落实不到位。总起来说这是一起因安全生产管理不到位而引发的安全责任事故。季思退作为工厂的主要负责人,应该对事故发生负有领导责任。

季思退在听证会上当然也做了自我批评。其实说实话,季思退说的那都是面子话。学生又没损失,元老毫发无伤。就算是群体中毒事件,反正也没死人。那几个归化民在总医院躺了几天不就都出院了嘛。所以大家一致通过的“惩罚”措施,无非也就是不痛不痒地内部批评一下季思退罢了。

事实上大家对季思退的报告更感兴趣。季思退器宇轩昂地说:“1635 年 12 月,催化重整车间和精馏车间上旬日产 200-500 公斤精制苯,50-80 公斤精制甲苯。中下旬日产 1.2-1.5 吨精制苯,至少 0.3 吨精制甲苯。直到月底,发生了一次集体苯中毒事件,造成停工。全月总计生产 25 天,得到精制苯 16.2 吨,精制甲苯 4.3 吨。老张,你们的磺胺工厂至少可以拿走三分之二!”

督公带头鼓起了掌,随后整个会场一片掌声。这让列席会议的田雨薏和索尼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听证会变庆功会了?田雨薏一边抚摸着胸前刚刚佩戴上的“元老院见义勇为三等奖章”,一边茫然地望着这群兴高采烈的元老们。

1636 年,悄然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