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萨鲁曼的魔术

帝国化学工业传奇(第一部分 曙光篇) | QDD | 约 4236 字 | 编辑本页

百图村迎来了几个下乡的归化民干部,村干部和驻在警赶紧迎上前去。说明来意,一行人便赶着标准载重马车,直奔各胡同的沼气池。

“呕……你们这儿沼气……沤得不错嘛!”沼气阀一开,一股臭鸡蛋味直扑众人。

沼气里固然有一大半是甲烷,一小半是二氧化碳和氮气,但是还有大概千分之几的硫化氢。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沼气管子通进水槽,水槽里装满了氢氧化钠溶液。然后倒扣大玻璃瓶,硫化氢和二氧化碳被碱吸收,玻璃瓶存储的就主要是甲烷了。存完一瓶换一瓶,抽干一池换一池,装满一车换一车,然后直奔下一村。转场途中,过一个土坡,车夫是新手,没注意减速,连人带车摔了一地。大家刚要扶他,他大喊道:“不要管我,抢救首长的粪气要紧!”

远在三亚的奴隶队也不闲着。只见监工腰里别着鞭子,趾高气昂地,时不时还要踹奴隶们一脚。

哗啦!哗啦!这是铜链碰撞的声音,一个身体还算壮硕的成年奴隶背着一筐刚刚挖掘出来的软锰矿石向着采集车走去。因为双脚上镣铐的限制,他走的速度很慢,不过看他的脸色,并没有发现多少愤怒,更多的却是麻木。劳作,不停的劳作。他根本不明白元老院的“改造”的良苦用心,而是打心眼里憎恨这个元老院。幸好,元老院也不需要他的感恩和忠诚。

不远处的符地摩——他是符有地的徒弟——正在对着一个年轻人点头哈腰:“首长,您就放心吧!只要我这一鞭子下去,管他是生病还是装病,我保证他立刻像繁殖期的公猪一样嗷嗷叫着去干活……”

盘天顺跟着荜达县长跑山路,俩人身后一溜儿瑶民背着大篓气喘吁吁。荜达今天实在太高兴了,她奔跑在山间的小路上,她的心在奔跑,她的情在跳跃,她欢欣鼓舞,她心花怒放,她欣喜若狂,她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跳动着扬眉吐气的欢畅!天啊,她竟然接到了政务院的直接命令。那封马总理和黄元老联名签署的命令让她直接忘了自己姓啥。啊,我姓什么来着?对,我姓元老院啊,我是元老院的闺女啊!她奔跑,奔跑!她一路奔跑着,恣意挥洒着自己的骄傲和自豪,仿佛自己跑过的地方都是元老院的土地和天空!盘天顺无奈地看着这位少女县长,知道她已经癔症了,只好接手指挥工作,带着矿样,让小伙子们仔细甄别铝土矿。没过多久,盘天顺悠长的山歌唱起来:“小伙子们加把劲儿哟,十斤铝土一两盐哟。”

临高化工总厂里,一群年轻学生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听说今天首长要教我们配王水?”“那叫化尸水,首长教给我的!”

老季刚一进门就听见这话,不由得眉头一皱,心中不满某些元老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教给归化民。

他轻咳一声,换来了一叠连声的“首长好”、“老师好”。

“今天是你们非常幸运的一天。我很少配王水这种东西。它不太稳定,一般现用现配。王水又称王酸、硝基盐酸,是一种腐蚀性非常强、有时冒黄色雾的液体,是浓盐酸和浓硝酸按体积比为三比一组成的混合物。它是少数能够溶解金和铂的几种液体之一。大家记住了吗?好了,现在我开始配王水。”

老季一边缓缓将量筒里的浓硝酸慢慢的倒入浓盐酸中,一边不断的用玻璃棒搅拌。看到溶液迅速变黄的时候,他解释道,这是由于生成亚硝酰酸之故。然后他让学生们摸了摸容器壁,只觉得器壁微微发热。

“如果你们发现王水蒸腾起绿色烟雾,那是氯气,你们就立即远离它,否则你可能会肺气肿和失明。配的时候一定要缓慢,而且要小心,再小心!”

“好了,今天我们配王水的目的是,溶解铂,生成氯铂酸!”

大家都带好防毒面具,而且把实验材料都放进通风柜之后——这个时空的通风柜其实就是个铁丝网玻璃柜子加风扇,这个风扇还是靠人力驱动的——季思退把几十个白金坩埚小心丢进王水里,然后指导他直属的三个归化民弟子冯默风、程英和黄蓉做类似操作。老季看着他的学生们一丝不苟的样子,又想起那两个倒霉催的玻璃厂技工,突然觉得自己好伟大。这可都是我穿越帝国化工事业的种子,可不能就那么轻易地牺牲掉!要不,给他俩也配上通风柜?嗯……算啦,帝国也不富裕,这通风柜也不便宜……俩技工而已,怎么能比得上我的宝贵弟子?

冯默风和程英轮流守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清早季思退就获得了六罐氯铂酸。然后老季指导黄蓉把氯铂酸转移到石棉上,加热氯铂酸受热分解,便生成了很细的铂粉,附着在石棉表面上——这还是从印度买来的呢。季思退趁机跟大家讲到,由于铂粉很细,因此它的比表面积很大,催化作用要比普通铂粉要强得多。这些内容,如果你们以后继续读书,会在我的课上学到,主要在《配位化学》和《催化原理》里。随后摆出一副酷酷的表情,转身离开。学生们看着老季的背影,就像看一位大法师:“首长真神!”“还用你说!”“白袍萨鲁曼!”听到最后一句,刚走到门口的季思退差点一个趔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外间吃完生活秘书送来的猪肉韭菜饺子和小白粥之后,老季连午休都取消了,又一次扎进了车间。

不过这次,他在门外挂上了“绝密”的牌子。这下除了元老,谁也不能进来了,哪怕生活秘书也不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元老院务必保持“无比伟大、无上光荣、无限正确”的光辉形象,但是实验中总会有失败。老季就不得不保持着这样一个传统:做新实验,必须藏起来做。有时候老季就觉得这简直自相矛盾。我们一方面给学生们灌输失败是成功他娘,另一方面又宣扬元老们常胜不败,这么说元老岂不成了没娘的孩子啦?

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抛出去,老季开始把精力集中到通风橱里——为了保密,这几乎是全临高唯一一台电力通风橱,不用学生来踩脚蹬子了。

在催化重整反应中发生能获得单环芳烃的反应有以下六种:环己烷脱氢得到苯;甲基环戊烷脱氢得到苯;正己烷脱氢得到苯;甲基环己烷脱氢得到甲苯;乙基环戊烷脱氢得到甲苯;正庚烷脱氢得到甲苯。但是为了充分利用其它不饱和烃,老季决定先给他们统统加上氢,都变成饱和烃之后再脱氢!按照这样一个曲线救国的策略,理论上一公斤煤焦油能拿到至少七百克轻质油,而七百克轻质油中至少有六百克是苯和甲苯——反正这次自己就是冲着他俩来的。

老季打开了热油浴,从室温渐渐升高到 240 多度的热油,轻柔地抚摸着第一个反应器。这个反应器是老季特制的反应器,内壁厚度达到了 4 厘米。他在反应器外侧又缠上了两层粗铁网,这纯粹是预备着反应器加压暴乍时不要伤到自己。老季自嘲的笑了笑,我还真是为了穿越帝国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了呢!随后他开始使劲儿踩脚踏车,把煤焦油、加氢重质油和氢气一起注入进去。随着瓶内压力越来越高,老季也越来越吃力,直到瓶内压力开始升高到 4.5 个大气压的时候,他再也踩不动了。这个压力和温度被他维持了一个小时左右,煤焦油没啥变化。

对于失败,老季是有心理准备的。其实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 80 个大气压和 400 摄氏度以上,是很难的。他不禁想起了北宋的床弩,能达到一千步的射程,这是冷兵器时代的极限。可是,热武器一出现就打败了它。这就是科技的魅力。

无缝不锈钢啊!你什么时候才来啊?!

老季妄想,或许改变配料比也许也能起点作用?氢油比从 500 到 2000,煤焦油与加氢重质油比例从 1:3 试到 2:1,煤焦油还是那一滩煤焦油,懒的有什么变化。

夕阳西下了,朝阳又升起来了。清晨七点,老季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化工总厂,一出门就看到生活秘书和专车司机居然一直在厂外等他。软绵绵的他,脚步虚浮地登上马车,刚坐下就一头栽进秘书怀里。老季枕着秘书的臂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这是让他十分安心的味儿,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他抬起手,隔着衣服轻轻握住了秘书的一只汝防,突然特别想吃妈妈的奶。他微笑地看着秘书,秘书也低下头宠溺地看他。秘书的长发轻轻瘙痒在他脸上,马车行进的震动犹如温柔摇晃的婴儿床,老季就在这婴儿床里沉沉睡去了。

下午再次出现在厂区的老季放弃了先前百分之六十总产率的想法——等钢铁工业进步了再说吧!现在这样,直接分馏轻质油,一公斤煤焦油里也能拿到四百多克轻质油。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一座三米高的小精馏塔,生怕一个不小心,塔受热不均直接裂了。他切取了 70-160 度的馏分,看着这一汪清澈的轻质油,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他赶快称量了这股液体的重量,还好还好,百分之四十一。他突然又生出了豪情壮志。就算六百克苯是痴心妄想,但是这百分之四十一都要变成苯!他又小心翼翼地把它送入加压反应器。为了穿越帝国,他拼了!他又一次踏上了脚蹬,他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他把压力提高到了 5.5 个大气压了!但是,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疲惫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时候老季明白——其实他一早就明白——他只能在现有条件下打硬仗。他拿出他和学生们做的石棉铂,这是催化重整的关键。他开始用缓缓加热浴沙,直至温度提升到 370 度。他知道这个温度还不够,但是没办法,再高温度玻璃就开始软化了。他盯着石棉铂,无奈的想,这如果在原时空,我非要上连续式催化床不可。现在没办法,我只能用这种固定式催化床——这东西除了结构简单之外简直一无是处。老季又抓住摇杆,就像自己小时候,在村里看到大人们给七十五马力小拖拉机拧飞轮一样,他开始费劲地拧摇杆。随着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摇杆带动整个催化装置晃了起来,瓶内液体有规律地拍扑在催化床上,反应液蒸腾出的高温蒸汽像大雾一样笼罩了催化床,景象犹如创世纪。老季产生了一瞬间的失神,他突然觉得这小瓶子里简直就是整个世界,他仿佛看到氨基酸和核酸的诞生,看到了古细菌相互吞噬,看到了动植物入侵陆地,看到了人类直立行走,最后看到了伏波大军席卷全球,自己站在某座城楼上挥手:“世界归化民大团结万岁!”

老季摇了半个小时的摇杆,双臂越来越酸。闹钟一响,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喘如牛。稍事休息,他又把重整之后的轻质油送进另一座更矮的精馏塔里。他打开液浴,调好各层温度。现在老季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就像高考查分的时候一样,他的心砰砰地跳起来。

随着液体一层层沸腾起来,在 75-85 度和 105-115 度两个区间,他分别得到了 15%和 9%的馏出液。

说人话就是:1 公斤煤焦油出 62 克粗苯,37 克粗甲苯。

老季贪婪地盯着眼前澄清的液体,犹如琼浆玉液。他真想喝下去,以慰藉自己骄傲的灵魂。

老季迎着夕阳走出小实验室,这时候的他就像一个凯旋的白袍法师。他突然有一点不真实感,便狠狠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疼,真疼!他想起昨天学生们的议论,会心一笑,在群里发了个短信:It works! ,落款:Saruman the White(白袍萨鲁曼)。

这是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