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轩(三)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631 字 | 编辑本页

好像日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乐趣、手忙脚乱、疲惫、狼狈和快乐过,只因为多了一个完全无法用语言沟通的嘤嘤怪。聂小轩小朋友每天窝在襁褓里,除了睡就是吃,和母亲沟通的唯一方式就是——哭。饿了,哭。没人和他玩,哭。太多人和他玩,哭。累了,哭。休息够了没人搭理他,哭……第十五天的时候,护士们抱着聂小轩去洗澡,卧底嘛……差点没把宝宝泳室的房顶给掀了。

“他怎么老哭啊?”聂义峰被治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孩子哭多正常,嗓子亮说明身体好。”何婧抱着刚刚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哭了一场的聂小轩喂奶,一边还用临高方言哼着儿歌。

“唉……这带娃比带兵还难……”聂义峰是真的投降了,端着满满当当的脸盆洗尿布去了。这洗尿布看似简单,聂义峰从母婴中心的护士那里还学来了不少门道,比如胎儿前几天的墨绿色黏糊糊的胎粪是很难清洗的,只能提前垫上卫生纸。而逐渐变成黄色凝固状的时候,这就是母乳型粪便,可以用尿布接了,但是清洗的时候得用开水烫,一来是消毒二来是溶解粪便中的油脂,然后打上香皂洗净晾干。这给宝宝戴尿布也很有讲究,前低后高,宽度适中,如果后面太低会漏尿漏粪,如果太宽宝宝会不舒服如果太窄……那和没戴一样。而且尿布也不能总戴着,每天还得有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晒晒那小屁股,一来防止细菌滋生,二来也是帮助退黄疸。

聂义峰来到母婴中心的天台,找到了挂着“聂小轩”名牌的晾衣架,用夹子把一片片尿布旗帜一样在晾绳上夹好,退两步仔细瞧一瞧,这感觉……怎么像是挂了满旗了?顿时就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再看看周围的晾衣架……一个个都是迎风招展的模样。

回到病房,聂小轩已经吃饱了,从襁褓里抱了出来像只小蛤蟆似的趴在妈妈肩头,何婧正温柔地给他拍着嗝,一下,两下,很轻很轻。聂小轩已经睁开了眼,亮晶晶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世界,当然现在他的视力还看不到一米之外的东西。

“来,我来吧。”聂义峰把儿子接过来,抱在肩头,第一巴掌下去何婧就急了。

“哎,你轻点啊!”

啪!啪!啪!啪……嗝——聂小轩打了一个巨大无比响亮的饱嗝,甚至小脑袋都立了起来,被聂义峰手疾眼快地扶住了。肚子里的气打出来了,舒服……聂小轩又趴在父亲的肩膀上,小手好像要抓什么东西似的伸开,发出满足的嘤嘤声。

“你看,护士说了拍嗝不能力道太小,拍不出来都进到肚子里小心肠梗阻!”聂义峰得意的向何婧扬扬眉毛,手上大肆在儿子的小屁股上揩油。突然……感觉胸膛上、手上都热乎乎的……低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哎哎哎哎哎,你个臭小子,在你爹身上尿啊!?”

何婧已经笑得不行了,赶紧把聂小轩抱过来,看了看狼狈的孩她爸,噗嗤一下又笑出了声:“快回家换衣服吧……让你拍那么大力……”

“没事没事,哈哈哈哈!”聂义峰已经消了气,准确的说早就没脾气了,把小被子铺好,又把聂小轩接了过来:“我来吧。”,聂小轩似乎是被来回抱给折腾烦了,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四方形的小被子倾斜四十五度铺好,先摆好隔尿垫,然后顺好尿布垫上卫生纸,然后把聂小轩放上去,小屁股刚好对着卫生纸,然后就到了重点——把两条小腿趴开,像只小蛤蟆似的。再把被子左右包起来,下面的一个角向上一包拴好带子,上紧下松刚刚好,换尿布的时候只需要把下角打开就露出了小腿和小屁股——这还是护士教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把宝宝的腿拉直,宝宝不舒服还对髋关节发育不利。标准的襁褓应该是个大鸭梨的形状,胳膊无法活动但是小腿腿的空间充足。

何婧看着丈夫仔细地把聂小轩包好,急忙把孩子接过来,微笑着看了一眼丈夫:“你还挺熟练的。”

“护士教了我多少遍了,我是傻子也学会了。”聂义峰颇为得意,用手指头逗着正打着哈欠的聂小轩。小家伙不满爸爸的手贱,抗议似的躲着。

“好了好了,快回去换衣服吧。”何婧救命似的把聂小轩抱入怀里。

身上挂着“地图”,聂义峰傻笑着从母婴中心大步走了出来,全身上下都是洋洋得意的贱气。只是聂小轩的这泡尿可着实给力,弄得有些狼狈,不过想起还有不少男元老本时空女人看不上追女元老又嫌麻烦晚上只能靠撸,这种狼狈也足够在他们面前狠狠秀一把优越了。秀优越还不算,聂义峰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聂小轩小朋友今后的人生轨迹,人还没走出百仞城呢都已经脑补到了高考了……哎?本时空也不需要高考吧……元老的子女,还用得着好好学习?不行不行!那不成了纨绔子弟,跟特娘的大明比烂了?不行不行……大脑风暴小剧场不停地一出接一出。

“哎哟,老聂啊,身上这是咋了?”

“嘿嘿嘿嘿嘿!”

“什么情况?让谁家姑娘泼了一茶缸子?”

“嘿嘿嘿嘿嘿!”

“我靠,你傻了啊?”

“嘿嘿嘿嘿嘿!”

一路上聂义峰不停地傻笑着,认识的不认识的元老们各种调侃全部被他用纯真无邪的傻笑回应过去。回到家当即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脏衣服送到服务社去洗,加入穿越的时候只认识洗衣机的聂义峰费劲养成的手洗衣服的习惯,自打有了何婧已经被他彻底遗忘了,这还是不错的,至少内衣袜子还是自己洗,听说有的元老连这些也都委托服务社包办了,心也是大……呢料军装就一身,当作礼服平日里都挂在衣柜里,旧款棉布军装倒是好几身,已经洗的连色泽都不统一了。何婧很仔细的专门用一个衣柜挂着聂义峰所有的军装——第一件是 07 式迷彩服,上面还套着作战背心,这是军事组时代的衣服。第二件是灰色的元年式军装,这是新军教导营时代的衣服。第三件是黑色的元年 A 式军装,这是海军步兵时代的衣服。第四身和身上这身还有送去清洗的那身是元年 B 式军装,便是现在的海军第三远征队了。一件件衣服,就好像是一件件里程碑似的,记录下几年来自己走过的路,就像一部纪录片。

等忙活完了早已超过了母婴中心的探视时间,聂义峰也感到有些饥肠辘辘,干脆到元老食堂去吃饭。现在百仞城的老食堂被大家称作“小食堂”,只有些简单的工作餐和早餐,而百仞新城的新食堂被称作“大食堂”,各式菜肴丰富得多。穿越马上就要进入第五个年头了,元老院的农业和餐饮业取得了令人振奋的巨大进步,已经不再是过去十天半个月吃次肉解馋的地步了。供应市场做不到,保证元老们顿顿见荤还是可以的,只不过这个荤绝大多数是海鲜和肉禽。聂义峰还没有忘记当年吃海鲜吃出痛风的惨痛经历,所以对海鲜一直都是敬而远之,好在来到本时空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偶尔有硬菜供应也就顾不上尿酸 340 出急性痛风症状了。

“哎?老聂,怎么自己一个人啊?”胡德林和任琳打好饭,转身就看到正大块朵颖的聂义峰,便坐了过来。

“聂……首长……好……”任琳躲在胡德林背后,行了个礼。

“你怎么在这?没回马袅啊?还是舍不得安乐窝?”聂义峰打了个手势示意别客气,随便坐,嘴上照旧贫着。

“哦,我转业了。”胡德林挠挠头。

“啊!?啥时候的事?”聂义峰一惊。

“任琳,你到那边吃吧,我和聂首长聊聊天。”胡德林支开了任琳,面露苦相。

“怎么了?”聂义峰不由自主地也停了咀嚼,放下了筷子。

胡德林看上去心情很不好,情绪不高,一张嘴就把聂义峰给噎住了:“老聂,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沃日勒,我看不起你我救你两次?要是看不起你,老子当年就让你被刺刀透了!”聂义峰笑骂,差点把嘴里的米饭喷出来,急忙抿了抿嘴唇咽下去,“不是,你这是咋了?你以前可从来不这样啊?”

“哎……第三营我是待不下去了,你也知道,从和艾晓茜分手开始,我在部队时间少……老余这人碍于面子不好说,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他很有意见。而且……老孙这人,你也看得出来,他重视你不重视我。”胡德林哭丧着脸。

“哎哎哎,咱‘机尖组’啥时候还有这说法,啥叫老孙重视我不重视你啊?老孙没带着你上蹿下跳啊?”聂义峰咧咧嘴,虽然他也觉得大孙头对胡德林似乎不如对自己那样上心,可是话不能说出来啊。

“你就是被捧着,宠惯了,哪次惹了事老孙不是给你兜着的?”胡德林白了他一眼,“老孙会给你兜着,但不会给我兜着。”

“你又没惹过事,也用不着兜着啊。”聂义峰觉得这气氛不太对,开个玩笑调节一下。

“希望是吧……反正在伏波军我是干不下去了……没那个心思了……而且,艾晓茜和卢峰领了证之后……”

“咳咳……咳咳……”聂义峰被呛了一下。

“对,他俩已经领证了。”胡德林一笑,“所以现在,我就成了很多人嘴里的傻 逼……都不说,不过他们脸上都写着,我就是个傻 逼……很多人说,要不是我爸是水电站的工程师,我连个上尉都混不上。”

聂义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呢?还不是你丫自作自受……聂义峰看着胡德林的表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故作深沉:“行吧,都有自己的路,选择了就好好走下去……任琳也不差嘛……好歹给你生过孩子不是……”,话还没说完,聂义峰就猛然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这不是揭人家伤疤么!急忙手忙脚乱的要往回圆,“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是说……”

“没事,都过去了……点点没那个福气……我看你对饺子是真好,饺子大名是聂小轩对吧?真好……”胡德林长叹一声,“我妈也是,点点的东西非给饺子用……这传出去多不好听。”

“哎,我还真不信这个,只要你们两口子愿意就行。能用点点的东西,也是饺子的福气,一家人见什么外。”聂义峰正色道。

“要是都和你这样想就好了。”胡德林有些颓,也有些丧,胡乱扒了两口饭。

“你转业已经批了?”聂义峰想了想,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批了。”胡德林边吃边说。

“可惜了……咱们‘机尖组’好不容易都爬成校官啊……”聂义峰甚是惋惜。

胡德林一笑,意味深长:“小心点老孙,老孙也变了。”

“我知道……”聂义峰点点头。

“知道就好……”胡德林嚼着饭,说道,“现在不是 1628 和 1629 年了,那会没那么多有的没的。现在……我是觉得,想要做点事情没必要在伏波军……算了……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好。你帮我出出主意,我去做点啥好呢?”

“关键是你想干啥?像我,我以前就想要当兵,不是解放军,伏波军也算凑合着吧。”聂义峰一摊手。

“东南亚公司,你看怎么样?”胡德林问。

“呃……你想去玩大航海时代?提醒你啊,这可是 17 世纪,就算元老院开了挂撑死了也就是个 18 世纪水平,这时候的航海那和要命差不多!我可是参加过珠江口讨伐,这特么一路上给我晕的啊……”聂义峰直摇头。

“我就是不想再在临高待了……遇到所有人都感觉是在说我傻 逼,也就是你不这样了。”胡德林哭丧着说。

“那也不用去航海啊……”聂义峰挠了挠头,灯泡一亮,“哎,对了,去崖州吧!”

“崖州?”胡德林一个劲地摇头,“我倒是知道你们‘崖州党’,陈洛我不认识,徐工好说但是张琪……我是不敢去……”

“我靠,你个大老爷们……你也真够可以的……不是我说你啊,一手好牌被你打个稀烂,还不让别人说你了?”聂义峰也忍不住呲了两句,说完又后悔了,看着胡德林的样子,想了一下,“反正不去崖州,去其他地方也好。海南州县这么多,让我叔叔去找马千瞩谈谈,给你安排个驻外的差事,那里元老少,都是归化民和土著,你基本就是王者,不过我提醒你啊……临高之外,只有王者,没有荣耀……那是没有自来水没有空调没有抽水马桶没有冰红茶格瓦斯的地方,你可别觉得是好事。”

“好,我考虑一下,谢谢了。”胡德林很认真的点点头,又低头吃起饭来。

聂义峰被这一出整的没什么胃口了,儿子带来的快了被一扫而空。草草动了两筷子,特供硬菜也如嚼蜡一般,看了看对面低头往嘴里硬塞的胡德林,心里感慨着:兄弟啊,好歹你在这个时空,有爸爸有妈妈,你好好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