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枪一炮(五)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601 字 | 编辑本页

终于,新军装拿到了手里。这是用从欧洲殖民者那里进口来的呢料制作的,比琼州造土棉布那军装更挺拔更美观,同时也更昂贵,因此只有校级以上军官才配发。虽然漂亮,只是……一身笔挺的呢料军装上灰下蓝,西服式开领露出海魂衫的蓝白色条纹,头顶一口国民大革命风格的平顶大盖帽,肩头是 40 年代风格的两杠一星硬质肩章,足登传统风格的长布靴,腰间挂着大转轮和一柄“佐官刀”……这股八面来风味道不同的混搭风让聂义峰对着军容镜傻笑了半天。

“聂首长,您的袖标。”勤务连的一个排长也算是老相识了,华筝,当年在红牌军营,她们九个小女兵作为第一批女兵——当时还叫新军呢——在聂义峰手下实习,如今九个小女兵已经都是士官甚至是军官了。

“谢谢!”聂义峰看了看袖标,现在不需要费劲的缝到袖子上了,新款袖标设计有四个暗针,只需要在袖子上別好就行了。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数量被大幅减少了。

由于穿越初期为了激励大家“勇于奉献”,执委会对各种荣誉袖标有滥发之嫌,被调侃为“袖标防弹衣”。他聂义峰几次处于风口浪尖上的时候,就被人拿袖标说事,比如大鲸号上小小的箭伤到底算不算“受伤”?这种论调引起过曾经和明军面对面肉搏的元老们极大愤慨,大骂酱油元老吃人血馒头但并没有阻挡这种论调越来越有市场。于是,作为总政一把手,魏爱文牵头制定了正式的《伏波军荣誉标志奖评办法》,大幅收紧了战伤袖标、重大行动纪念袖标、勋章三个主要荣誉标志的评定标准,而且规定如果同时存在战伤袖标和重大行动纪念袖标则只能佩戴战伤袖标,重大行动纪念袖标不再同时佩戴相应勋章。这样一来,元老们的袖子上的空间一下子富余了五成以上。

作为参加军事行动和受伤次数最多的元老之一,聂义峰精挑细选了自己保留的袖标——第一次反围剿和澄迈大战,两次较重的伤都可以说是伤的荡气回肠,因此这两条血红的战伤袖标当然要留下。其余的也确实都是小意思,不戴也就不戴了。而按照新规,整个 1629 年的军事行动被合并为“临高解放”,1630 年至 1631 年的军事行动合并为“第二次反围剿”,由于佩戴同时期的战伤袖标就不再冗余了。如此一来,聂义峰的袖子上“损失惨重”,仅剩两条战伤和一条重大行动。胸膛上也一下子空了一大片,仅剩下评定的几次军功和军事技能标志。聂义峰对做工极其恶心的勋略毫无兴趣,更喜欢那简陋的无力吐槽的冲压制成的“鱼鳞甲”勋章,能多简单呢?比如自己唯一一个一等功勋章,那就是一块盾形铁片压上了“一等功”三个字而已……

聂义峰给自己装扮完毕,对着军容镜十分臭美的 YY 了一番,嗯,人模狗样,不错,心情大好。

“老连长!”

聂义峰回头,喜上眉梢:“韩冬韩夏!?”

如今韩冬韩夏两兄弟都已经是少尉了,一个一身海兵上灰下蓝的装束,另一个一身灰色的陆军装束,都是经过修型之后的元年式……亦算作 31 式的一部分吧,即使是棉布军装依然很精神。聂义峰注意到华筝脸红红的,春目娇羞地瞥了一眼韩夏便溜了出去,顿时恍然大悟。

“怎么?韩夏,谈恋爱了?”聂义峰坏笑。

“没有……没有……就是……就是……”韩夏的脸正如其名,盛夏似的红似火。

“我哥就是装,我们大家现在都管他叫‘靖哥哥’,他喜欢华筝好久了。要不是部队不许谈恋爱,八成结婚报告早就打上去了。”韩冬笑道。

“啥时候不许谈恋爱了……”聂义峰奇怪,自己和何婧不就是自由恋爱走到一起的么。

“老连长,您是首长……我们是土著啊……”韩夏笑道。

聂义峰顿时一阵尴尬,这事似乎有些不合情理但好像又没什么毛病,旧时空尚且有早期的二六八团和后来的一系列婚恋规定,现在伏波军里有些差异也是正常,更何况人人平等元老更平等的铁律呢?不过当年参加新军的那群毛孩子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感情也是一个客观现实情况,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元老们一个个左拥右抱地把自己的生活秘书混进了军队当勤务兵,完了却不许那些到了谈婚论嫁年龄的军官士官们解决个人的家庭问题,这事不好看也不好听……当然了,任何一个时空,普通的士兵是不允许婚恋的。

“老连长,您穿着新军装,帅气!”韩冬很是羡慕这呢料军装。

“毛线……热啊……我这也就是看看,显摆显摆,回头我还是穿元年式。”聂义峰笑着,很是欣慰的看了看兄弟连的少尉肩章,长叹一声,“都当军官了,真好,你们俩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陆军岸防炮兵,小冬在海军岸防部队。”韩夏说道。

作为军改的一部分,陆军的岸防炮兵实际上是由海军指挥,而海军的海兵岸防部队则事实上是陆军指挥,而这共同组成海南岛的三大卫戍区。按照伏波军的如意算盘,如此陆海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以缓解陆海军之间越来越尖锐的矛盾。不过在聂义峰看来,这个搜肠刮肚都想不出来的好主意,只怕是执委会和元老院里一些人,打算给陆海军埋上一颗新的制造矛盾的雷。毕竟在很多元老眼里,团结一致的伏波军是恐怖的,而内讧不断互相倾轧才是他们所盼望的……

“我记得韩夏你是旗手出身对吧?”

“老连长,我从教导营掷弹兵排的时候起就是你的旗手,小冬是号手。你调走后博铺卫戍营支援各新建立的营,孙首长就推荐我去了军政学校,学了炮兵专业。”韩夏解释着。

“真好,真好!”聂义峰满心都是欣慰,理解了“这是我带出来的兵”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拍了拍两兄弟的肩膀,用力按了按,“好好干,争取明年当上连长!”

“是!”韩夏韩冬一起敬礼。

和韩氏兄弟聊了一会,聂义峰又回到了大孙头的办公室。他想既然是重组海军第三远征队,那最好手下还是熟悉的人比较好,于是便去找大孙头,想把韩夏和韩冬调到博铺来,起码得把韩冬调来,毕竟他是聂义峰推荐到军政学校学习的。

“不行!”大孙头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呃……为啥……”聂义峰竟然还有些小委屈,毕竟在琼南战役前海军第三远征队初建,他要人要干部,那可真是有求必应啊。这是咋了,打完仗了,兔死狗烹,卸磨杀驴啊?

“你别想的太简单……”大孙头一眼就看出聂义峰的心思,吐槽着,“快三十的人了,还这么天真?”

“纠正一下,二十六还不到二十七……”聂义峰傻笑。

“这个重组的海军第三远征队,和初建的时候毕竟还不太一样。那时候都是从外围调回来的部队,吊儿郎当的,当然要用你手里那些正经打过仗的干部,而且你在训练中把原来的干部任命完全打乱,重新刷了一遍,这没问题。可是现在,补充给你的是原来老狄的部队,也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而且配合陆军参加了琼北治安作战。现在他们的部队被撤并了,完了你又给他们空降连长下来,你让那些刻苦训练勇猛作战就为了晋升的官兵们怎么想?你这不打击他们积极性么?”大孙头解释着。

“是我考虑欠周到……”聂义峰暗暗咬牙,确实是自己又头脑简单了。

“而且,不要老是把那仨核桃俩枣的攥在自己手里……你干什么?拉山头啊?让他们去和不同的指挥官接触,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像你,你是平日里可以嘻嘻哈哈打起仗来用兵狠的风格,老石是平日里按部就班打起仗来喜欢剑走偏锋的风格,老狄呢则是平日里严格训练但是打仗偏保守的风格……每个人都不一样,这事没什么更好更坏,每个人有不同的考虑。所以,你也得让归化民官兵们成长,和不同的人在一起就能学到不同的东西。就说你吧,从 1628 年新军开始,你换过多少地方了?陆军海军都干过吧?”

“是,你这么一说我懂了,还得是调动原来老狄的连队官兵的积极性。”聂义峰点点头。

“对,我就不说什么‘都是伏波军的兵’了,行了,赶紧回去吧。”大孙头微笑着,摆摆手。

百仞新城 11 号楼 303 室里,何婧正在准备着一桌丰盛的大餐,因为近半年不见的丈夫终于回来了。七个多月大的小聂把妈妈的肚子撑的圆圆的,不时还要踢妈妈两下,似乎是抗议妈妈忙前忙后打扰他睡觉了。何婧一度担心自己分娩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看不到孩子的模样,现在已经完全放下心来了,没有什么关于战争的消息,整个海南的仗都打完了,丈夫这回来怕是不会再走了。想到这里,何婧开心的哼着歌,是此前艺术节上从小元老那里学来的澳洲“流行歌曲”,足见心情。晚饭用料都是何婧专门去元老超市买来的新鲜食材,这是百仞新城里的一处特供超市,何婧虽然是归化民,但是作为元老的正室婚配也是可以进入的。一锅米饭,一盘糖醋里脊,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聂义峰不止一次地给何婧说过他小时候是如何爱吃这两样,绝对是馋虫附体。何婧还买来的冰块放到水桶里,泡着元老特供的饮品。

饭菜都已在桌子上摆好,何婧有些累了便打算去洗洗手休息一下。百仞新城的建设投入了极大的资源,除了许多储备的 21 世纪管路电路厨卫灶具,最受好评的就是 21 世纪水龙头了——甩那模样凌乱的临高造水龙头不知道多少条街,而且还亮的就像是银子做的一般,何婧每次洗完手都要仔细地把上面溅上的水花擦干净。正擦着,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何婧一哆嗦。

聂义峰的心砰砰的跳着,看着眼前折扇木头门,除了没有任何漆料像极了旧时空记忆中的那个自己一直生活到十五岁的家的门,聂义峰还记得门上被儿时的自己涂鸦的惨不忍睹。何婧怀孕了,用不了几年,只怕这扇门也要惨遭蹂躏……如果爸爸妈妈在,该多好啊,他们要抱孙子了……

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聂义峰的眼前出现了屋里的灯光,一个挺着肚子的十九岁少女在灯光下,泪眼闪着光,淡雅的新汉服样式的居家服裹在她消瘦的身上,只是在肚子那里夸张的圆滚滚的。这一下子,聂义峰竟然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由自主的驱前一步把女孩搂入怀中:“我回来了……”

何婧不说话只是伏在丈夫身上,中间隔着一个在那蠢蠢欲动的小肉球。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爸爸来了,在妈妈肚子里打着滚,就像是在庆祝一般。

“这几个月辛苦了!”聂义峰松开何婧,给她轻轻拭去眼泪,露出了微笑。

何婧摇了摇头,抚摸着圆圆的腹部:“来,和爸爸打个招呼。”

“还有两个月就该出生了吧?”聂义峰关好门,扶着何婧坐到简单的藤编沙发上,很欣喜、很小心翼翼地把手轻轻放在何婧圆圆的肚子上。

“嗯,还有两月……嗯……感觉到他在动了吗?”何婧的眼中和脸上,都是即将为人母的柔情和喜悦,“之前做了一次产检,那台澳洲 B 超机真的好厉害,我看到我们的孩子了,他用手捂着脸不让我看……”,说着说着,何婧笑出了声。

“小婧,这几个月辛苦你了……”聂义峰突然有些鼻子发酸。

“你是大男人,又是个军人,还是首长,当然是先要忙大事了……放心吧,学校里给我单独开了小灶,下学期还减了课,我现在只是一个班的班主任,轻松多了。”何婧微笑着,抚摸着丈夫的手,让他好好感觉腹中小家伙的灵动。

“啊?还上课?”聂义峰张大嘴巴,他觉得既然是“元老夫人”怎么现在不也得供养起来,竟然还要继续上课!?

“不用紧张,我没那么脆弱的。现在芳草地课改了,压力比以前小得多。等开学了,我上一个月课就可以休产假了。”何婧说着,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肴,“好了,快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

晚饭聂义峰胃口大开,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边吃还一边夸赞味道正宗。这糖醋里脊他是很不客气的是一块都没给何婧留,西红柿炒鸡蛋倒是良心爆发地只吃掉了所有的西红柿,鸡蛋全部留给了何婧。看着丈夫的吃相,何婧端着一碗米饭笑眯眯地,心里全是成就感。自己这厨艺还是在芳草地,艾晓茜和元老教师们开小灶时,自己帮厨时学的。出身贫苦渔家,何婧过去的记忆里没有什么烹饪的概念,现在倒也有了一手不错的厨艺。

“慢点吃,看你那样!”何婧笑出了声,幸福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