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届芳草地校园文化艺术节(三)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3734 字 | 编辑本页

第一届芳草地校园文化艺术节的举办定在了暑假之中,即是告别过去也是迎接全新的学年,意义非凡。原来“芳草地教育园”下属的军政学校,现在的“伏波军军官学校”虽然早已经在事实上自立门户并搬到了马袅要塞西部堡,但理论上的归属仍然存在,而且其部分课程也是要到芳草地校园里教学的。所以这第一届艺术节,自然也少不了军校那些小伙子们的事情,尤其是“提干特训班”——这是去年夏季觉醒战役结束后,由伏波军元老推荐的军官苗子组成的速成班,他们将在伏波军军官学校接受为期一年的提高培训。韩冬是从珠江口讨伐作战回来之后才入学的,中间还被借调了一个月,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远超他人的努力让自己的成绩丝毫不落后。于是作为 1630 提干特训班里成绩最好的学员之一,韩冬少尉当然跑不了被拉进演出阵容的命运。

军校的节目简单的很,可以算作是歌舞类——两人领唱,八人表演军体拳权当伴舞。唱什么歌呢?是最近刚刚流行起来的《精忠报国》,凭借广播剧《岳飞传奇》正热得烫手。这是元老院新的宣传策略:南宋著名抗金将领岳飞的“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是人尽皆知的,尤其是那些饱读诗书之士。而元老院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偏偏打的正是大宋“崖山之后”的名头,推广这首歌正应景的很。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一条原因,便是那句“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元老院试图用政治上的“中国”概念,在自己的统治区内慢慢地替换掉大宋、大明、华夏的概念,以免以后给自己自找麻烦。

在古代,“中国”一词并不是一个代指国家的纯粹的政治词汇,更多的是一个地理词汇,仅以指“中原”或者“建立在中原上的国家”,强调的是地理位置。所谓“内中国而外夷狄”,其实本意就是指中原之外被大量少数民族政权包围的地理环境。后世无数次少数民族南下建立政权并以“中国”自称,也并不是国家概念而是指的入主中原的地理概念。同样的,与“中国”一词相伴的“中华”,在古代是用以形容“中原的繁华”,“华”字通繁花似锦的“花”字,字如其意,旧时空的网红动漫所言“种花家”倒是无意之中还原了“中华”的本意。“中国”一词真正成为一个纯粹的政治词汇,成为国家的代称源起于清朝——1689 年中俄《尼布楚条约》签订,清康熙皇帝在条约上的尊称并不是“大清皇帝”,而是“中国大皇帝”,这是“中国”第一次作为一个“国家”出现在历史中。从此以后,与后世影视剧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中国”一词越来越多的使用。至清末,北洋海军的名字也并不是什么“大清水师”,而是“中华帝国海军”。而“中国”和“中华”完全成为整个现代意义上“中国”这个国家,以及海纳百川似的囊括生活在其上各民族,则是要到清末民初了。

总之,元老院不打算在大宋、大元、大明、大清几笔几画上玩什么文字游戏,而是要慢慢推广一个包罗万象的新概念。自然,作为元老院手中最重要的力量之一,伏波军自然是最先开始洗脑的。

韩冬大步走在芳草地操场的煤渣跑道上,身上笔挺的军装在芳草地校园里十分扎眼,不过就韩冬在新军装刚发下来时专门对照看了看……并没看出和现在配发的 A 式和 B 式有什么卵的区别,这个语气助词最近很流行。今天的任务是要和艺术节会务组定一下明天军校学员的安排,所以韩冬一结束排练马上就跑来了。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吧,虽然他从没有在芳草地校园里待过一天,但好歹也是名义上的芳草地学子。一路走着,嘴里哼哼着《精忠报国》的曲调,不知不觉……就被操场上正在排练的歌舞给拐跑了调子。操场上戳着不少人,韩冬走了过去询问会务组在哪里,得到答复后快步走向了一栋教学楼。

在和哥哥一起逃难到临高之前,韩冬没有读过书,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不但能写会算还会唱歌,稍稍有些五音不全。所以他这一路上,都带着一种“我很能”的自豪感,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他站在走廊上,哼着曲子左右看了看,现在说暑假期间,大部分教室都空着,只有承接演出任务的班级才在这里加班加点的排练。一栋教室里的欢笑声吸引了他,韩冬大步走了过去,只见一屋子孩子正在听两个小演员说相声。他微笑着敲了敲门,问道:“请问……会务组……哎?嫂子?”,他看到了就坐在门边的何婧。

何婧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聂义峰所有的部下都喊她叫“嫂子”,便微笑着站起来:“你好,你是?”

“嫂子好,我是韩冬,以前是聂首长的兵……我奉命来和会务组协调明天……”韩冬看着何婧站起来,笑着说着,看到了圆圆的肚子,惊喜道,“这是……聂小首长?哈哈,海军步兵有小兵了!”

“嗯,等你们聂首长回来,也该出生了。你是来找会务组的?”何婧满脸母性的笑意。

“对,军校演出人员,以及观众们,需要确定一下流程。”韩冬立正道。

“你到高小一年级‘综合一’办公室,沿着走廊走到头就是了,那里写着会务组的牌子,找徐婷徐老师。”何婧微笑着说。

韩冬一懵:“谁?”

“徐婷,徐老师,你找她……”何婧说。

“好,谢谢嫂子。”韩冬的脸色变了。何婧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一下,挤出了一个微笑。

韩冬退出教室,皱着眉头来到了“综合一 ”办公室的门口,墙上用一颗图钉固定着一张彩纸,上面写着“艺术节组委会”,就是这里了。韩冬不敢抬头看,可还是抬腿走了进去……办公室很大,是多学科共同办公的。许多老师和学生正在这里忙碌,桌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案卷。窗户边一张座椅上,一个一身教职工制服的长发女孩正伏案写着什么。

韩冬还记得当年的海军步兵机动中队在马袅红牌港,也就是今天马袅要塞西部堡的前身初建时,苟飞是火力支援排的排长,那时候他刚刚从芳草地接受了一年文化课和专业课培训便草草上岗了。大家一起在台风中滚过泥潭,一起在澄迈棱堡拼过命,一起打过土匪,一起抓过敌特,一起从海南岛打到了白鹅潭,然后……苟飞却没能回来。而后来的事情更加悲剧,他的父亲得知唯一儿子的死讯,突发脑溢血去世。一夜之间没了孩子没了丈夫,他的母亲自缢身亡……在东门市红极一时的“苟家连锁快餐”虽然在苟老板的朋友和商务部的帮助下红火依旧,但已经停止了扩张的步伐……不过对和苟飞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们来说,“徐婷”这个名字,是他们非常熟悉,苟飞经常显摆他手里唯一的一张徐婷的照片,是他们的毕业合影。也是非常同情的,徐婷是苟飞还是芳草地学生时的同桌是苟飞的初恋,苟飞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段感情,兴致勃勃地想谈一次时髦的澳洲式恋爱,然而……还没来得及向女孩表白就再也没回来。战前所有官兵都留有遗书,苟飞写着抚恤金给他的父母,而他所有的遗物全部交给这个叫“徐婷”的女孩。于是,韩冬敏锐地看到,桌子上有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是两张照片,能辨认出字迹——1629 级高小速成班毕业合影。

“可怜的姑娘……”韩冬这样想着,来到徐婷面前,敬礼,“你好,徐老师。”

“你好!”徐婷抬头,微笑着。她并不认识苟飞那些歪瓜裂枣的战友们,因为苟飞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徐婷介绍给大家认识就战死在了广州东盛寺。

“我是……”韩冬差一点说秃噜嘴,“我是伏波军军官学校学员,奉命联系会务组,关于明天我校节目和人员安排……”

“好!”徐婷点点头,站起来伸着脖子望了望,“贾老师,把节目单拿来!”,说着便离开座位迎了上去。

韩冬看了看桌子上的照片,下意识地拿了起来。一张要旧一些,毕竟是被连队那群禽兽们传阅了多少次了,另一张就要新很多显然是主人精心保存的。韩冬叹了口气,把照片放回去。

“少尉同志,你们的节目是第五个,接在学习院初号班的后面……明天上午要进行一边走台,就是不用表演,按照次序把整个流程过一遍。所以……明天早上八点,你们的演出人员就要到场,就在操场上,到时候一来就能看到。到了以后就找我,或者找艾晓茜老师。嗯……观众下午到就好,早一点。六点准时开演,也不用太早。”徐婷介绍道。

“好,明白!我回去通知战友们!”韩冬立正。

“嗯,好……”徐婷看着韩冬转身出去了,坐下准备继续修改主持词,突然发现桌子上的照片被动过了。她小心地把两张照片在小木架上摆好,然后继续伏案疾书。

韩冬退出办公室,心里感慨万千着,掏出小本子草草记了几笔,然后便去何婧那里。教室里依然笑声不断,孩子们即使是排练也玩得很开心。何婧余光看到了韩冬走来,便站了起来微笑着打招呼:“办好了?”

“联系好了,我现在就回去通知军校。”韩冬敬礼。

“好,那你快回去吧,路挺远的。”何婧和韩冬握了握手。聂义峰的部下她并不熟悉,但是许多人名都是听说过的,因此很自然的就一副“大嫂”的气场。

“嫂子,那个徐婷老师……我们都是苟连长的好朋友,有没有什么……嗯……”韩冬不知道该怎么说,挠了挠头。

何婧摇了摇头:“人已去,我们都帮不了她,也不需要帮她。”

“是,嫂子,那我走了。”韩冬立正,向何婧告别。

何婧目送韩冬离开,想起那几个月徐婷魂不守舍的模样,很是心疼的叹了口气……自从自己从百仞总医院离职来到芳草地,一直都是徐婷陪着自己,艾晓茜带着她们两个还有“实验班三女将”的雅号,所以噩耗刚传来的几个月,何婧几乎是陪着徐婷一起哭的。慢慢的,悲伤过去,生活还是要继续,徐婷的变化之大让何婧几乎都要不认识了。

“老师,徐老师怎么了?”姜珊问。

“没什么,徐老师在给你们排节目表呢!好了,咱们继续。”何婧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