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一)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868 字 | 编辑本页

新型火炮试射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成功,当然有收获,但失败就是失败,炮架被震裂这显然不只是一个制造工艺就能说得过去的。元老们有些尴尬,毕竟这是当着一群芳草地学生的面,虽然孩子们并没有明白其中的道道。芳草地的这些孩子们,已经被炮火的轰鸣震得到现在还有点耳鸣,拖着大炮一路唱歌一路向兵工厂走去,一个个心潮澎湃地说着首长们新锐的火炮,就像旧时空国庆阅兵之后一群孩子在讨论新步枪新军装新导弹一样。

从博铺-百仞公路延伸出来直达马袅要塞的这条支线公路的两旁,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北面马袅钢铁集团一期工程已经竣工,上个月已经产出了第一炉铁水,听说质量还不错,算是艰难地拉开了元老院钢铁工业升级的序幕。而在南面,则是新建立的农场和半机械化半手工的工厂:有的是元老院全资国有企业,有的是元老院控股合资企业,有的是官督商办的地方企业。西面,无论是公路还是河道,维修扩建工程也在继续——这是元老院的一个比较冒险的举动,因为各类物资还十分匮乏,目前元老院可怜的这点工业产能与庞大的建设项目单相比简直就像是儿戏。这么多工程同时上马企划院根本吃不消,一边骂着元老们好大喜功,一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调度各种物资,以让各个项目的阶段工期互相错开,从而在时间差中求得一个危险的动态平衡。所有这一切,在最新一期的《临高日报》上被称之为——“四个现代化”:农业现代化、工业现代化、基础设施现代化和教育现代化——和旧时空那著名的口号略有不同。

将大炮拖到兵工厂入库,白羽和张柏林又一头扎进了车间里研究去了,吴伪和王华琪带着孩子们继续西行。文澜河上又新建了一座木制便桥,河的对岸便是基础设施现代化项目的一号工程——临高城际铁路。无数攒动的人影组成了十分豪迈的十余公里长的战线,从博铺码头直奔临高县城城下,挖路基、铺铁轨、垫枕木、建站台。这里同样也面临着物资短缺的情况,以至于城铁前指干脆放弃治疗全线上马,这个缺了就先修那个,那个不够就先修这个。南北蜿蜒而去的工地上到处都是标语——“在战无不胜的元老院主体思想指导下,向胜利前进!”、“决战决胜,打赢临高城铁攻坚战!”、“要想富,多生孩子多修路!”,显然这都是宣传部门的杰作。吴伪说这里现在集中了基建工程兵的几乎全部兵力,还有大量的归化民和土著劳工,此前各种战斗中抓到的战俘自然也不能让他们闲着,更也少不了芳草地的孩子们。临高城铁开工一月有余,孩子们大半个二月和三月所有的学工学农课全部都是在临高城铁工地上实打实地放力气干活。那可不是在校办工厂里做一些桌椅板凳和牙刷马桶刷之类那么轻松,所以能被抽中去马袅拖炮简直就像是放假,而现在拖完炮回来,一个个的当然也是不乐意的。

为了节约油料,过去两年多里立下汗马功劳的各类旧时空的工程机械,只有东方红拖拉机们仍然工作在工地上,其中当然有吴伪的爱宠“新青年”号。似乎是为了响应“元老院主体思想教育下的四有新人”这一新口号,其余三辆拖拉机分别命名为“理想”号、“道德”号、“文化”号,还有一台蒸汽吊车则被命名为“纪律”号。一身芳草地米黄色运动服的邓南雨正在“纪律”号前边,藤编安全盔下白白的脸上挂着汗水,她举着小红旗指示着笨拙的“纪律”号把一提石块提运到位。虽然也在芳草地读书,但毕竟是首长的“生活秘书”,自然是不用去搬砖做苦力的。

由于整个一上午,四号段工地全部停工,眼巴巴等待着新一批石料运到,所以交通元老们干脆就在工地上露天给工人还有帮工的学生们讲铁路的基本常识,什么叫“轨道”,什么叫“道砟”,什么叫“枕木”,以及铁路在澳洲的历史——当然都是元老们经过商量之后无节操瞎编的。在把一群只有丙种文凭甚至完全是文盲的工人们说的昏昏欲睡之时,一串老牛车终于吭哧吭哧地把石料运来了,当即下课开工。“纪律”号喘着一声声粗气,把石块慢慢一板石块兜起来,并不提的很高,以防发生意外。一群准备来搬石头的芳草地学生已经在各组长的指挥下聚拢过来,等待着组长下令。这些十几岁的孩子同样脸上都是汗水和尘土,衣服上也满是污垢,看得出都是放力气真的干活了。邓南雨身上干干净净的相比之下就有些特别,她脸红红的,尽量不回头去看那些同学们。当然,大家对一个女子还是首长的通房丫鬟竟然也下工地,已经表现出了极大地震惊和敬意。

“小雨,往后站点,石头过来了。”邓伟,芳草一组组长,一个土生土长的临高男孩,也是邓南雨的同班同学,示意邓南雨往后站一点。邓南雨不说话,小心地挪着脚步,站在了旁边。一个多月来,这个邓伟总是有的没的和她搭话,虽然都是些同学间学习上的事情,可总是让邓南雨感觉怪怪的,毕竟她是首长的人,即便那个澳洲首长至今仍然对她相敬如宾并无任何越轨举动,邓南雨也认定自己是他的人了。

“来了!”邓伟并不多看她一眼,眼睛直直地盯着贴着地面转运来的石块。平平安安,“纪律”号把石块运送到位,邓伟一声令下,芳草地的孩子们麻利地上去解开安全网,然后开始搬石块——芳草地孩子们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把石块搬到破碎工地,元老院几乎无所不能的机械厂制造了一台破碎机用以生产道砟。铺道砟是一个技术活,交通元老们尚且一知半解,还要边学习边带着工人们干,自然也就不劳芳草地孩子们的大驾了,做好周边工作即可。

“注意安全,不要着急!”交通元老们穿着盗版 07 式迷彩服在工地上巡视着,头上扣着同样穿越时空的 21 世纪安全盔,一边吹着哨子一边扬起小红旗指挥着,肩头的报话机不停地传出各个工段联络的嘈杂声,猛一看还真有点旧时空工头的样子。

吴伪和王华琪带着从武器试验场回来的学生们来到工地上,组长们一阵有些凌乱的口令之后,刚才还密密的人群已经瞬间散开,融入到了不同的工作中。王华琪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 360 度环绕自己的忙碌,胸中自有三分豪情,不禁笑起来:“哎呀,这时候真想吟两句诗啊!”

“你咋跟梁德志一个爱好了……”吴伪苦笑,“粗鄙就要有粗鄙样!奈何本粗没文化,一句‘卧草’闯天下!”

“老子好歹为人师表,跟你不能一样!”王华琪四下看了看,问道,“话说,照这么个速度,城铁什么时候能修好?”

“得问交通局,我就是负责提供人力的包工头。按照工程计划,临高城铁下个月就要全线贯通,其实时间很紧张了。”吴伪踢了踢脚下铺好的道砟,马马虎虎。

“哎呀,原本老牛拉破车的公交车系统就够脑洞的了,现在,哈哈,咱们也有城铁了!打造一个博铺-临高生活圈!”王华琪经常跑博铺那边的检疫营,自然之道无论是徒步、骑车还是坐公交车,这来回二十公里的折腾可不容易,有时候一天还不止一遍,简直要命。

实际上觉得要命的不只有王华琪一个人……博铺作为元老院或者说穿越集团当年占据的第一块本时空的土地,一直都是不亚于百仞城的重要据点。而现在这里更是成为整个元老院控制区最大的进出口港,还是元老院的重工业区,元老院的第一个木材加工厂、第一个食品加工厂也都在这里。除了工厂,这里还集中了博铺港、海军部、海警总局等等机关单位。总之……大量的元老工作在博铺,可问题是……他们的家在百仞啊!在博铺有宿舍的元老们还好一点,可是还有很多元老每天要早起赶公交下班挤公交,哪还有元老的尊严?而且即便有宿舍的……设施齐全的伏波军军营还好一点,其他人,住一星期办公室不洗澡试试?而且也不方便和生活秘书亲热不是?十公里的距离在旧时空不算什么,在这个基础设施不能说十分落后,是根本不存在的时空,真的是让元老们欲哭无泪了。于是在千呼万唤中,临高城铁早在澄迈大战刚结束的时候,便被提了出来。

除了元老们的生活需求,临高城铁还有一项重要使命,便是进一步沟通博铺-马袅重工业区和百仞-临高轻工业区的联系,方便物资流动。此前两地的货物运输只能依靠重载牛车或人拉背扛走公路,文澜河丰水枯水期鲜明,加上拖拖拉拉的治理工程,使之航运能力一直没能完全发挥。而重载牛车速度慢,运力说实在的也一般般,还需要伺候那群牛大爷,还容易压坏公路,而用人力那就更得不偿失了。所以如众星捧月般出现的临高城铁,除了客运,还要承担繁重的货运任务。所以,临高城铁选择了有砟轨道,为大宗的货运做准备。

此前元老院在文澜河两岸的各项建设,主要集中在东岸以依托博铺-百仞公路,西岸项目了了和东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临高城铁的第三项任务,便是作为一条更加方便快捷的大动脉,带动文澜河西岸的发展。既然修铁路,就必然要修调车场、货物堆场、修理厂、车站和配套设施等等等等……特别是还有桥梁,每一处站台都要有桥梁以跨过文澜河和东岸相连,被割裂的临高土地就算是真正连在一起了。

如此,小十字路计划修起来的四通八达的公路,上面跑着公交牛车,再加上奔腾的小火车,人流物流更加快速,而这是元老院最迫切的需求——让更多的人脱离土地的束缚。

哨子尖锐地响了起来,这是蒸汽吊车气压过高要放气的警报,工人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各组组长的指挥下轻车熟路地向安全地带疏散——这是练出来的,也是一次又一次被炸出来的。工业部门那些不怎么靠谱的蒸汽机,如今有了“临高鞭炮”的雅号,不过比起早期那些会毫无征兆突然爆炸的型号,现在的锅炉都被脑洞大开的工业元老们设计了自动泄压阀,当蒸汽压力突破危险值时就会顶开泄压阀,发出尖锐的哨声,然后周围的人立刻有多远就躲多远。为工人们所称赞甚至顶礼膜拜的是,每当这个时刻,元老们总是站在最前面,特别是操纵吊机的元老,简直就是临危不惧……元老们也只能苦笑,他们并不是大无畏,而是这机器脾气秉性,只有元老们才能镇得住罢了。

“散开,注意脚下,别慌!”吴伪看着自己的战士们护着一群芳草地的学生有些狼狈的从堆石场撤下来,大喊着,眼睛寻找着邓南雨的身影,很快便找到了,不过……他发现竟然是有人拉着邓南雨跑下来的,不禁一皱眉头。

王华琪也看到了,一脸坏笑地戳了戳朋友:“哎哎哎哎哎,这是什么情况?劳动中产生了纯真的革命友谊?”

吴伪瞪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邓南雨是听到哨声的时候,被同学们推着往后跑的,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手就被拉住了。由于蒸汽机的**实在是太过著名,大家都顾着跑,谁也没注意谁。等跑进安全区后,邓南雨才发现,拉着她的是邓伟。

“好了,到了……”邓南雨有些尴尬地抽出手,脸红红的。邓伟也有些尴尬,他只是身为组长,指挥同学们撤退的时候,本能地拉起动作慢的同学,结果没想到……是最特殊的一个同学。

“对……对不起啊……”邓伟有些紧张,眼前这个女孩,可是首长的“生活秘书”啊!

“没事……”邓南雨红着脸转过身去,结果目光一下子就和看向这边的吴伪碰到了,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吴伪笑了一下,没去管这些事,他早就给邓南雨解除了奴仆身份,现在虽然还是“生活秘书”,但却是正式的归化民,是自由人。既然是自由人,以左派自居的吴伪当然不会去干涉了。

“不好不好,事情不好……所以的绿帽子都是从一次忍让开始的。”王华琪摇摇头。

“小南只是‘生活秘书’,又不是我老婆,也不是我女朋友,也不算是给我暖床的……她要是真的在芳草地找到一个归宿,那倒也是好事。”吴伪说道。

“哎哟我去,你这是什么理论……你要不把这苗头掐住,将来搞不好元老院里要开你的批斗会!堂堂元老被挖了墙角,说出去丢人!”

“我倒觉得啊……元老院会对这种事情喜闻乐见。生活秘书说白了就是奴仆,主子成全下人之美自古以来就是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虽说元老院就是最大的奴隶主,不过嘴上宣扬的不也是要限制蓄奴,让其成为自由人么?反正小南本来也不是女仆了,顺其自然吧。”吴伪如是说。

“我靠,那你把她买回来干啥?”王华琪实在是理解不了吴伪的脑回路。

“和所有人都一样,空虚寂寞冷,需要调节。不过,我又不想搞成通房丫鬟家养妓,我想要的是一份感情。所以嘛……”吴伪笑起来。

“小布尔乔亚的文艺病啊!我连生活秘书都还没有呢!”王华琪已经痛心疾首了。

工地上一声锣响,标志着锅炉已经恢复正常,各工组又开始动作敏捷地返回各自岗位,工地上又重新嘈杂了起来。吴伪特意往邓南雨那边看了一眼,发现这妮子故意躲了刚才那个男孩十万八千里,不禁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