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讯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5741 字 | 编辑本页

第二天一早,传说中的大年三十。聂义峰登上了军舰返回博铺,同行的还有黎明和胡德林——老胡同志决定回去,向艾晓茜承认错误,祈求原谅。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余志潜早就听说了胡德林和艾晓茜的事情,给他一顿臭骂之后又批了几天假给他。反正临近年关,西支队没什么大事,而且家务事处理不好会影响工作。当然了,条件是整个 1631 年胡德林都不能再休假。除了他们,还有石出由元老。得到了聂义峰“五千俘虏”的**后,石元老激动地一夜未眠,连夜炮制了一份关于儋州湾改造和发展长坡矿区的报告,力陈长坡对于澳宋生死攸关的重要性。由于过度的兴奋和极度疲劳,石大首长结结实实睡了一路,连呼噜和翻身都没有——可见在儋州的工作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037II 船帆一扬,潇洒地绕过临高角直奔博铺港,路上还和海警兄弟们的巡逻艇擦肩而过,双方互相升起旗语问好。博铺港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战争后的萧条,不同水域停泊着不同的舰船。远远能看见大鲸号正在卸货,一袋又一袋乌黑的鸿基煤被蒸汽吊转运上岸。海军造船厂的景象最为壮观,最大的一号台上,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呈现出了船的模样,几个月前它还只是一堆锈迹斑斑的铁肋和铁骨,而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澳宋第一艘自造的千吨战舰。工人们日夜劳动,安装一块块船壳板、安装一层层甲板。船体中央有一个大窟窿,就像孩子张着的大嘴,一口一口把各种食物生冷不忌地往下咽。聂义峰在造船厂码头还发现了挂着 H 旗的船只,显然何家庄造船厂的人马也投入到了这艘划时代的军舰的建造中。

这是聂义峰最喜欢的感觉,用什么词来形容呢?日新月异?蒸蒸日上?好像都不足以形容看着一株小树苗从破土发芽到慢慢长高的过程。

大家一起下了车,在港务区受到港务元老一阵例行公事又友好地招待。稍事休息,大家便一起去港外挤公交。黎明坐马字头直接去马袅,几个元老坐百字头和临字头先回百仞城。元老院一直在强调秩序、公德,元老们当然要以身作则了。于是大家都在公交站前老老实实排着队,等待着公交牛车的到来。说起来,交通局已经放出了大卫星——临高的公共交通即将更上一层楼,17 世纪第一条城际铁路正在急锣密鼓得准备中。一旦这个意义丝毫不亚于蒸汽机的工程投入使用,将意味着以博铺-百仞为核心,一个辐射整个临高、整个琼西北甚至整个琼州的庞大的经济网络建设拉开序幕。

公交牛车吱吱地响着,油脂,特别是工业用润滑油一直是短板中的短板,像公交牛车自然是一丁点都轮不到的。乘坐的这辆车是 1629 年的第一辆公交车,可是标准的老牛拉破车……元老们坐在车厢最后的长凳上,石出由眉飞色舞地自来熟似的和聂义峰东聊西侃,如此热情让聂义峰都有点招架不住。说起来,聂义峰还是一个文科出身的工业党,这让石出由十分意外,在他的概念里,文科生都是傻子,文科生都是“你说的我不懂但我就是要质疑你,你的解释我也不懂对不对关我啥事,但我知道你解释的一定不对”这种形象,然后又开始夸起聂义峰文科面理科心直男的情怀……聂义峰不禁苦笑,泥马合着在你们眼里文科生都是弯的?在旧时空,老子文科生还搞过技术呢,你敢信?

胡德林没有参加不着边际的侃大山,而是在思索着,甚至有点害怕。毫无疑问,这一趟是要直接去芳草地的,聂义峰这货回百仞城没有别的事情,这个石出由听说也在芳草地有某个挠心的存在……一想到很快就要再面对艾晓茜,心里竟然有一种恐惧的心态。

聂义峰看了看脸都有点白了的胡德林,哭笑不得:“哎,我说,你去跪个搓衣板认个错,至于地给你吓成这样?”

“没……没有……我一会先去百仞总医院看看任琳……”胡德林魂不守舍似的。

“我说你……”聂义峰面露嫌弃,瞥见石出由摇了摇头,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哎呀,没事没事,男人谁还没有个精虫上脑的时候,老胡只要认错态度诚恳,没问题的。”石出由打哈哈。

胡德林当然知道,这事,不是认个错那么简单。长叹一口气,自己放着好子日不过,非要找**,挖了坑,谁能替自己埋?那边聂义峰在石出由的八卦威逼之下,正讲着自己和何婧从相识到最终走到一起的全过程。当说起博铺保卫战被西班牙人的舰炮炸了个脑震荡,是何婧一直照顾自己时,石出由竟然痛心疾首——他是当夜的伤员之一,为何没有如此艳福!?胡德林听着,又回忆起那个小高地,D+3 日的时候执行的武装勘探任务,那是自己第一次遇到艾晓茜,跨越了 400 年,跨越了几千公里,在另一个时空的海南岛遇到一个让自己心脏差点直接跳梗了的女孩,真的像老聂说的,这是只有爽文小说才能有的情节……自己又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最终,胡德林还是怯怯地在百仞城下了车,一句话不说,低头向百仞总医院走去,路上还魂不守舍地撞上了电线杆子。

“唉……难怪单良他们闹,有的人还得靠晚上看教学片,有的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啧啧啧……”石出由摇摇头,接着和聂义峰握握手,“那我先去办正事,后会有期,老聂。”

“后会有期!”聂义峰笑道。

公交车继续前进,经过东门市直奔芳草地。

自从知道了何婧有身孕,艾晓茜主动替她承担了很多工作,算是极大地给何婧减了负,让她很不好意思。不过芳草地“压榨他,奴役他,像鹰犬一样追逐他”的政策是永不变的,和所有老师一样,即便现在处于春节假期期间,何婧仍然在加班。春节过后,“中学火箭班”就要开始选拔了,这是所有普通班、实验班师生都十分重视的事情。对学生们来说,一旦被选拔进入“火箭班”,那几乎就相当于科举制度里被皇帝钦点为天子门生,谁都能想见中学的第一批毕业生将来一定是极受重用的。而对归化民教师来说,如果能进入火箭班带班,那几乎就决定了今后相当一段时间内,在整个芳草地教育体系内的大咖级地位。所以……既然已经在“澳历新年”放过假了,那“旧历新年”回家吃个团圆饭就好了,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或复习学业,或学习业务。之前芳草地极大地工作压力已经严重损害何婧的身体健康,加上强烈的妊娠反应,整个人更加憔悴了。毕竟肚子里是元老的孩子,可不能大意,胡清白特批:何婧每天比其他人多一个鸡蛋,每个星期多一块烤肉,每天的煎鱼排也是多一份的。听到这个消息后,张琪是哭笑不得地骂胡清白等人全是智商为负地直男——你老婆妊娠反应地时候能吃得下这些东西?张琪专门问百仞总医院母婴中心要了套食谱,让艾晓茜尽量与以照顾。

何婧经常不由自主地抚摸自己的肚子,还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当年在护校学习过相关的知识,她最惊奇的就是澳洲首长们的画册上,竟然有还是一粒小肉芽的胎儿的模样。现在,自己的肚子里,也有这样一粒可爱的小肉芽吗?自从知道自己确实怀孕了,每一天何婧都在浓郁的幸福感中,一遍又一遍地畅想孩子出生的模样,这个孩子会长什么样?似乎每一个母亲都会一遍又一遍问自己这个问题,或者去想象长得像谁,等等之类。何婧算了算时间,大体要到今年秋天,孩子就会出生了!那时候,丈夫也该完成任务回来了吧?想到这里,何婧幸福的满脸都红的发亮,气色也好了很多。

“嘿嘿嘿,想啥呢?”艾晓茜瞥见正端着铅笔发呆的何婧,噗嗤笑出了声。

“啊?没什么……”何婧急忙收回已经放飞的思维,假装在备课。

“澳洲有句话叫‘一孕傻三年’,说的就是你,你看你这本子上画的……”艾晓茜坏笑着拿过何婧面前的备课本,上面全是刚才何婧发呆时笔尖不由自主地留下的痕迹。

何婧脸红红的不说话,只是笑。看了看旁边的徐婷,她还是低着头专心背书。自从苟飞牺牲以后,两个多月了,徐婷好像变了一个人。她曾经想安慰一下好朋友,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就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好了,不闲聊了,把这些东西写完,下午就可以回家啦!”艾晓茜说着,继续带着大家备课。

百仞新城的建筑工程在元老们的一致催促下,速度明显提快了。元老院纵然有马袅钢铁厂、临高城铁、儋州工业园、琼山工业园等一系列工程需要资源,但是元老们的住宅显然更为重要。原计划三月份才能交房的二期工程,终于抢在春节期间完成了。聂义峰站在紧急情况部楼顶,眺望新城,还真有点旧时空那种单位大院式住宅小区的感觉。徐工这厮运气爆棚,张琪抓了个一期工程,人家已经在新家里住了一个月了,据说除了做饭略麻烦,其他的基本就是回顾童年的记忆。聂义峰听了这话,心里暗暗盘算着,家里哪面墙要为将来的小聂预备好放飞自我……他还不知道自己就快成为一个父亲了,只是本能地憧憬着未来。

楼下院子里,警备营第四连的战士们,正用藤盾组成了一个古罗马式龟甲阵,而芳草地派出所的警察正用棍子猛敲着盾牌——他们正在进行镇爆处突演习。徐工站在部队营房的房顶,正大声下达着口令。战士们手里的木棍有节奏地敲击着盾牌,脚下配合着轰响一步一步向前踏去,龟甲阵缓缓移动,挤压着“暴徒”们。扮演暴徒的警察显然没有战士们上心,对龟甲阵的攻击有些吊儿郎当,徐工立刻一阵训斥。于是,警察们的攻击骤然加强,甚至龟甲阵都有些松动了。徐工照着看过的旧时空影像资料,照葫芦画瓢,指挥着战士们推进。龟甲阵突然打开,两路战士组成楔形队形突然杀出,几个警察非常配合地“猝不及防”被按倒在地,接着拖入龟甲阵中,阵型重新合拢。

“停止暴力袭击!否则我们将使用武力!如有反抗,后果自负!后果自负!”一个广东籍战士操着口音浓烈的粤普,拿着铁皮喇叭喊着。

聂义峰看得直乐,代入感有些强。几天前读过一份通报,加来公社那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群体性事件。事情的起因非常符合琼瑶剧的狗血套路,大户小姐爱上穷小子的故事。当然,加来的户大不到哪里去,只能在加来地区算是一个大户。这个小子也不算太穷,是加来公社农场的农业工人。按理说,这应该是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但是女孩的家里不同意,一心想把闺女带到临高攀高枝,最好是能被哪路元老相中。如果事情到此为止就算了,可是这户人家似乎忘记了如今临高的主人是谁,他们打伤了这个工人,还包围了公社农场——嘴上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这事搁在 17 世纪亦然。这户人家的真正目的是逼公社职工辞退工人,因为公社农场的存在,加来地区的用工成本已经远远超过大户们的承受范围,而且大量劳动力进入农场导致散户们出现用工荒。这种“群体性事件”,搁在大明往往是官府出面调解,各打五十大板,安抚一下了事。

然而,土著们并没有明白,“公社”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他们面对的是用 21 世纪政治逻辑武装起来的元老院。

于是,紧急情况部调集警备营两个连、新组建的临高国民军中队和六十多名警力,以雷霆之势不到二十分钟就平息了事态,一百多包围公社农场的土著全部送到符有地处挖石头,包括这户人家所有男性。接着,进行了强制搬迁,整个家族被拆解,分散到了临高不同地方,有的甚至去了澄迈和定安。事情到此就结束了,不过元老院也意识到,因为“三观”差异导致的矛盾冲突以后会愈演愈烈,元老院急需加强镇爆处突的力量。

于是就有了楼下院子里的这场练兵。

徐工擦了擦汗,看着聂义峰从梯子上直接滑下来,苦笑着说道:“本来跟你是个苏维埃海军步兵,后来以为自己是元老院的 МЧС,现在我明白了……**的是武警的活!”

“挺有那模样的。”聂义峰饶有兴趣地摆弄了一下徐工身上的藤甲,新款的藤甲除了前胸后背的防护,还增加的护肩和护裆,穿刺攻击无解,但一般地抡棍子之类,防护效果极佳。心里暗暗盘算着,要不要向总参打报告,琼南战役开打之后,向琼南也派驻一批警备部队或者国民军,这种处突事情到时候估计不会少。聂义峰听说过三亚的劳工暴动,通报上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也能看出事闹得很大,别的不说,最后的“十一抽杀令”就足见事情的严重性。

“勤务兵,给我瓶水!”徐工从身上脱下藤甲,向身后的勤务兵喊道,当然,是正式的勤务兵。聂义峰拎了拎地上的这套藤甲,不禁惊愕,这重量可以啊!

“好了,同志们,休息十分钟!”徐工喝了口水之后,举着铁皮喇叭喊着。

免费看了场警匪片,终于等到了芳草地下班。聂义峰急忙来到芳草地门口,千等万盼,总算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地就喊了一嗓子。何婧一愣,看到丈夫竟然站在校门口,急忙紧走几步最后甚至小跑起来:“你怎么在这?”

“刚去了趟儋州,回来了先陪你过个年。”聂义峰笑着说。

“那太好了……对了,你想去看看……我们的新家吗?”何婧笑着把手里的包交给聂义峰,她早就被聂义峰培养出了“让丈夫背包”的习惯。

“好啊!”聂义峰孩子一样蹦起来。

百仞新城二期 11 号楼 303,聂义峰一路跟着何婧来到了这个未来的家,真正意义上的家,甚至何婧开门的时候都有一些忐忑。门一开,聂义峰不禁大失所望……他本能地脑补了旧时空现代化装修的模样,结果……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简陋的木原色家具就不说了,这墙壁……怕就是层石灰水吧。不过他很快摆正心态,好奇地四下转转瞧瞧,心里很快对这个小房子喜爱起来。何婧手气不错,11 号楼紧邻身兼护城河、公园、水库多重功能的人工湖,风景分 max。不过这不是重点,这间房子的布局——进门左手两间卧室,右手是客厅,正对门的屏风后面是卫生间,右转是餐厅和厨房——像极了聂义峰记忆中小时候的家。不知道为什么,聂义峰的鼻子一下子酸酸的,满心的感动

何婧打开了窗户,把支撑杆的钩子挂好,轻摸了一下窗纱,或者说是纱窗,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材料。听说是从澳洲带来的材料,十分珍贵。耳边,聂义峰孩子似的大呼小叫,让何婧不禁莞尔。楼下漂亮的小道上,下班的元老们正急匆匆回家过年,有线广播的音乐也响了起来,还是那股大葱味:“今天晚上八点整,在百仞城电影院举办 1631 年春节联欢晚会……”

突然,一个怀抱从背后罩了过来,何婧转过身,看到丈夫的眼神马上意识到不好,脸的温度腾地一下爆了表,吓得急忙把丈夫推开:“今天不行……唔……这两个月都不行……”

聂义峰一脸的尴尬和疑惑,看着何婧笑而不语又温柔得示意腹部,一下子明白了。

“我靠!真的假的!多长时间了!?”粗鄙本质暴露。

“一个多月了……”何婧把头伏在丈夫胸膛上,幸福地享受着丈夫温暖的怀抱,“现在,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所以……再离开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聂义峰激动地紧紧搂着何婧,好像要把她融进自己身体里似的。今天可真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新家和一个全新的小生命……心情之激动,无以言表,聂义峰挑起何婧的下巴,用力的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