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存实亡的萨维特学会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998 字 | 编辑本页

一楼的派出所和警备营共用的业务大厅里,刚刚从冉耀的培训班出徒的归化民警官们正在紧张地处理着几个治安案件。在过去,无论是东门市的工商城管警察局,还是博铺派出所,本时空的所谓“警察”其实更多干的是城管和巡警的活,真正的治安、刑侦等等业务,都是靠冉耀、慕敏和他们为数不多的几个徒弟硬撑起来的,还时不时的需要军队客串一下武警。而现在,为期一年的警政特训班第一批学员已经顺利毕业,冉耀甚至在第二次反围剿明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仍然顶住压力让特训班正常上课,这才获得了第一批速成而勉强堪用的本时空的警务人才。随着战争打破了琼州原有的社会生态平衡,而新的秩序尚未完全建立,大量的流动人口带来了自由劳动力的同时,也带来了治安案件甚至是犯罪。

徐工带着警备营的战士,扭着两个还在高呼冤枉挣扎的人进了大厅,立刻有两个实习警员过来,熟练地锁住肩肘关节,押进审讯室。徐工喝了口水,突然看到了正在楼梯口看着自己傻笑的聂义峰,急忙咽下满嘴的茶水,跟战士们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迎了上去。

“哎哟,达瓦里希,久违久违。”徐工夸张地把手举起来,几乎是拍下去地和聂义峰来了个俄式握手。

“我说,你在这当青天大老爷还行啊?”聂义峰看着忙碌的警务大厅,笑道。

“老冉那边也不容易,警备营正常给帮忙。”徐工看了看聂义峰的袖子,“不错,又加了一条……走吧,上楼。”

徐工的办公室还是老模样,打开门的时候会发出吱哟一声尖叫。聂义峰走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了吴伪和卢峰,他们正聊得起劲,看到聂义峰进来,也站起来笑脸相迎。

“你们怎么也在这?”聂义峰笑着和朋友们握手。

“吴伪是你们萨维特学会的会员,我呢?是来旁听的。”卢峰笑着说。

“话说自从澄迈之后,你就没影了,干嘛去了?”聂义峰很奇怪,澄迈战役的时候还见过面,可是自此之后卢大首长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总不能只要琼北,不要琼南吧?你懂得!”卢峰一脸坏笑,“我这是回来开会,顺道来看看这个传说中的以为都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其实大家都知道的萨维特学会。”

徐工呵呵两声,便让大家都坐下了,自己也没往办公桌后坐,而是把藤椅拖了出来,和大家在窗户前一起吹着小风。他和吴伪互相看了看,便说道:“那咱就不废话了,这个会算是萨维特学会 1630 年度的年会,参会人员呢,就是吴伪、聂义峰、卢峰,还有我啦!”

“其他人呢?”聂义峰虽然早就口头加入了萨维特学会,但是不曾参加过他们的活动,属于编外人士。吴伪属于正式在编,而卢峰干脆只是来看热闹。

“都退会了。”

“**?”聂义峰大眼瞪小眼。

“俗话说,大浪淘沙……这一年的发生太多事情,大家不想干了。”徐工苦笑。

卢峰笑出了声:“我还以为是澳共一大,合着你们这也就个小学英语角水平啊?”

“是的,可以说是这个萨维特学会已经名存实亡。”吴伪也自嘲的笑了起来,“你们说说我冤不冤,我可是刚加入,第一次参加正式会议,就来了这一出。”

“我也一样……”聂义峰也是哭笑不得,这是搞啥,演戏吗?他看了看神情沮丧的徐工,收起了笑容,“那你打算怎么办?”

“就算是剩下最后一个人,共产主义旗帜也绝不倒!”徐工严肃道。

“这我同意,历史的发展规律不会因为五百个髡贼的出现就改变的。”吴伪举手表示赞成。

“恕我直言,诸位……**一大尚且还有来自全国一堆代表呢,你们这……”卢峰看着颇为入戏的两人,小声提醒。

“所以,我的建议是,就现阶段而言,萨维特学会放弃政党化。”徐工说。

“**?你们还真想建党啊?”卢峰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

“是的,按照原计划,学会将用五年的时间进行发展,五年之后将公开使用‘**’的名号。”徐工说道,“反正元老院的社团法没有说不行,法无禁止即自由。”

“你们这是自绝于人民啊……先不说钱家人,还有单良的党徒。哪怕是打着‘左派’旗号的督公,杜雯,他们就乐见本时空诞生一个中国**?元老院自己就是 最大的反动靶子,怎么可能让你安安稳稳的建党?现在也就是没把你们当回事,要不然赵曼熊的特务早来了!你们一人一颗米尼弹的问候。”卢峰毫不客气地批评着,还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biu!”

“不至于吧?”

“你以为元老院是善男信女?也就是现在你们这个什么学会看上去像个笑话,根本没把你们当回事而已。”卢峰如是说。

吴伪皱了皱眉头,不过没说话,倒是聂义峰有点坐不住了:“过分了,过分了。”

“老聂,你看看你们这一共多少人,就算把退会的人算上,有单良人马的十分之一?还要少吧?”卢峰连珠带炮,不留面子。

徐工心里燃起一股怒火,但是很快便压了下去,因为卢峰虽然不客气,但说的全是事实,即使第一次会议的时候,萨维特学会的人数也少的像个笑 话,所以刚打算反击两句的嘴还是改了口:“老卢,你是庐山之外,你再说说。”

“你们不要被去年的所谓‘罢工’给忽悠了,说白了那是梁得志和邬德在执委会里要权。什么罢工,说白了去年其实那就是一次普通的请愿而已,这种事在大明也不新鲜,你地主拖欠长工工钱还不让人家说两句了?去年夏天的罢工,跟你们概念里的‘工人运动’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现在还不存在什么工人阶级,都是元老院的奴隶,而且现在这个时空元老院还是一个仁慈的奴隶主,工人们都是要感恩戴德的,你们说是不是?”卢峰说道。

“确实,我们年初会议也说到了这一点,本时空实际上还没有无产阶级革命的物质基础。”徐工有些尴尬。

“你们啊,还是图样图森破,看了几本十月革命小说就以为自己是朱赫来、保尔、丽达了……其实自己就是冬妮娅,精左实右可要不得!”卢峰接着开炮,“恕我直言,你们有几个能背下《**宣言》,完整的,不只是那几个名段落,或者详细研读过《资本论》,或者旧时空你们的文综成绩满分?老聂,你不是文科生么?你高考文综是满分吗?”

聂义峰尴尬地笑了笑:“我文综就是政治不行……”,徐工和吴伪两个理工直男更加摇头。

“你看,你们自己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的理论基础,你们怎么来指导行动?实际上你们这只是根据一个朴素的爱好,进行了表演罢了。”卢峰又笑出了声,让聂义峰尴尬地嘴角直跳。

“那我们干脆解散好了……”徐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赌气似的说道。

“这倒不必,我的意思是,你们想在本时空实现无产阶级社会主义建国,这很好,我也很赞同。但问题在于,你们不可能是**,无论你们怎么做出‘和人民站在一起’的姿态,你们都不可能是**,因为你们是元老。你们如果能做到俄国十二月党人的地步就是你们的极限了,做**,不可能的……未来这个澳宋的无产阶级政党只可能诞生在归化民群体中,当归化民意识到元老们并没有创造任何新事物、没有发现任何新规律,元老只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而这些规律和事物更不是元老所能垄断的,元老院的神话被打破了,才会有无产阶级革命的可能。而且,你我他,我们,都是被革命的对象。很简单,没有资产阶级推翻君权神授,无产阶级革的屁的命?”

徐工和吴伪都沉默下来,聂义峰颠了颠腿,噗嗤笑出了声:“让你说的,感觉我们都退会算了。”

“其实你们都要知道,就我们可以看到的历史,如果我们都能成老不死的话,我们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派,离开元老院我们就什么都不是。元老院天天广播里剽窃‘三个代表’放在现在是很有底气的,试问在这个时空,这个 17 世纪,最先进生产力,最先进文化和最根本利益,除了元老院还有谁?你?我?还是皇太极?崇祯?只有元老院……所以如果你们是要实现无产阶级社会主义建国,那唯一的路就是首先帮助元老院建立一个资本主义工业化社会。而后,所有该出现的东西,总会出现,不会因为钱家人不喜欢就不出现,也不会因为你们几个的恶趣味而早出现。这么说吧,想要在一百年后推翻元老院,只有在现在的几十年里努力为元老院打工,让元老院早日上位,那一天才会早日到来。”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聂义峰嗯了一声,深以为然。

“你们啊,都是入戏太深……就跟老魏老张和海军那几个似的,动不动‘陆军马鹿海军知耻’,问题是陆军海军,离开了元老院,算什么?狗屁都不是,连子弹都没法补充马鹿个蛋蛋?所以到头来还是实实在在给元老院打工的复转派吃香。就像老聂,你被老孙也卖了几次了吧,可是哪次老孙不是说救你就能救你,也没人能把你斩尽杀绝不是?”卢峰显然是来了兴致,什么都说。

徐工和吴伪对视了一下,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显然是被说服了。确实,以目前穿越集团和统治区的情况来看,空谈无产阶级革命,就堕入到了杜雯的歪路中,因为根本没有社会基础。

“说到这,我好想明白了。其实,我们就是大革命时代的国民党……有国民党右派,国民党左派和国民党中间派。”聂义峰沉默了一会后,突然说话。

“到底是文科生,这比喻形象。其实你们几个的真正角色,不是**,而是国民党左派廖仲恺谁的。但是,国民党左派还是国民党,你们可以‘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但你们是‘联共’,你们可不是‘共’,其实你们完全可以作为杜雯和梁得志他们的支持力量。他们不是要给归化民放权么?只有归化民有了政治权力,他们才知道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力而斗争。否则像现在这样,扣了他们绩效完了以奖金发给他们,他们还感恩戴德高呼元老院万岁,那怎么可能有无产阶级革命。”卢峰补充道。

“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徐工和吴伪对视一下,已经有了主意。

“当然,本时空联俄是不可能的。将来彼得小朋友如果愿意联华联共扶助农工,那倒是可以考虑!”卢峰觉得,这场有点可笑的“代表大会”,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徐工深思了半天,长叹一口气,看了看吴伪,像是炫耀:“咋样,我说找个旁观者,会说的更直白吧?”

吴伪苦笑着点点头,不做评论。显然,这场会议成了卢峰的吐槽大会,虽然说的句句在理,但总归是听起来逆耳。

“很明显你们是让我来当恶人的,那恶人当然得怎么难听怎么说了。”卢峰笑起来,以缓和一下气氛,“要是不介意,我把我的想法说一下,请诸位静听。我觉得,你们是叫这个萨维特学会也好,还是叫其他什么也好。你们要做的就是三件事——第一,努力完成穿越大业,而且必须是元老院中最积极的那群人。第二,你们要有意识的散布马列主义观点,注意不是干巴巴的理论。像梁得志,他搞得总工会和劳工神圣,就成功拿了元老院给自己铺路,而且元老院还说不出不妥。有些事,你们得让元老院替你们去干。第三,就是支持归化民进入政权,特别是进入权力机关。至于未来的澳宋**,我觉得有生之年我们是看不到,但是你们如果把火种散播出去,以后总会燎原之火。归化民不是傻子,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元老院的神化总有一天会被打破,至于到时候是自上而下的改革还是自下而上的革命,就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了。”

“真应该把王华琪叫来,让他也听听,这货天天跟女生耍……”吴伪吐槽着,“他是芳草地的老师,做丢火柴的再合适不过了。”

“总之,你们记住,元老院是国民党,你们就是国民党左派。但是国民党左派仍然是国民党,千万千万不要去做**的事情,不然的话,廖仲恺的下场你们可是都知道的……”

于是,简短的会议很快结束了。正如萨维特学会第一次会议一样,这个区区几个人的“代表大会”也通过了口头决议,没有任何纸面记录。

会议决定:

一、萨维特学会正式更名为“澳宋青年联合会”,在伏波军、芳草地和归化民群体中开展公开活动,宣扬元老院和人民的伟光正。

二、每年“澳宋青年联合会”将举行一次会议,两年之内以全会形式进行,两年之后以代表大会形式进行。

三、“澳宋青年联合会”鼓励并支持会员,无论是元老还是归化民,在其从事的领域内有所建树,并且尽量提供帮助。

四、“澳宋青年联合会”鼓励并支持会员,无论是元老还是归化民,积极参政议政。

五、“澳宋青年联合会”受元老院领导,并在任何时候都要响应元老院的号召。

六、“澳宋青年联合会”暂不设会徽。

简单的几条讨论完毕之后,芳草地那边响起了**。徐工看了看聂义峰和吴伪,笑了起来:“今天这会让卢峰给搅得成了他个人演说了。”

“你让我来的,我不多说点对不起你。”卢峰笑道。

“行了,就这点事,我得去芳草地了……”聂义峰站起来,戴上帽子。

“我靠,你就这点出息?”徐工一脸鄙视。

“我也得去……”吴伪也站了起来。

卢峰笑着端起已经凉透了的茶杯,煞有介事地吹了吹:“哎呀,到底是人啊,老婆这事是很重要滴!可不能胡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