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三)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826 字 | 编辑本页

“何婧,何婧,快去校门口看,成绩出来了!”徐婷一路小跑着来到办公室门口,叽叽喳喳的。

“来啦来啦!”何婧急匆匆地把手中最后一份学生作业的最后两道题判完,便跟着徐婷跑了出去。

在第二次反围剿,伏波军与明军激烈争夺棱堡的南凸角和东凸角的时候,芳草地按照原计划举行了“1630 年度文凭等级统一考试”,来自芳草地、各公社职工甚至本地土著超过八百人参加,还是在明军大兵压境的时候。穿着长衫的读书人气鼓鼓的,大骂着澳洲人“不教圣训、误人子弟”,却眼睁睁地看着“澳学”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将圣贤最后一条维持尊严的底裤涤荡一尽。读书人们惊恐的看着,人们迸发出了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好学,但是跟他们的圣贤没有任何关系。普通人并不管什么圣训,也不管你是哪路高人,他们只知道,跟着澳洲人干活能过好日子。而想要给澳洲人干活,哪怕是工资最最微薄的初级包装工也必须具有澳洲人承认的文凭,更不用说被澳洲人称作“高级技工”、“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之类待遇比较好的工作了。

芳草地的校门口立着一排公告栏,张贴着一张张大幅红纸,上面写着人名、考号和成绩。徐婷和何婧挤过人群,来到了最前面,心急火燎地找着自己的名字。何婧和徐婷都参加了“乙种文凭”考试,只要拿下乙种文凭,就等于在以后归化民教师职称评级中抢占了先机,明年可以顺利晋升二级教师,而这意味着将有更好的待遇,而且据说从二级教师开始,就属于正式的“事业编制”了,可以穿正式的“芳草地教师制服”,虽然仍然是经典的、以澳洲世祖中山公命名的“中山装”样式,但那可是四个兜!和正式的“干部”、伏波军的军官、澳洲首长们一模一样的四个兜!

“徐婷,你看,你在这!”何婧很快就找到了徐婷的位置,“你考上了,乙种文凭!太好了!”

两个姑娘手拉手跳了起来。徐婷激动地差点哭出来,大半年的准备,每天白天上课、晚上自学、周末加班,各种辛酸只看瘦的突出的颧骨便可体会。当然,何婧也是知道这里面的辛苦的,而且她不比徐婷,好歹在高小学习过。她在检疫营完成扫盲之后,马上就进入了当年的护士学校,一些护理知识、医学知识她不在话下,可是考乙种文凭毕竟不是考二级护士啊……何婧在大榜上紧张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心里暗暗担忧起来,不会没考上吧。

“何婧,你在这,你也考上了!”还是徐婷眼睛快,找到了何婧的名字。真悬啊,踩线过,少一分都不行的。

“吓死我了……”何婧感觉自己现在的心跳绝对超标了,听到没有落榜,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我们明年可以自动晋级二级教师了。”徐婷美滋滋地说道。

何婧也激动不已,而且对她来说,这次考试还有另一个意义。虽然还没办婚礼,但是她和聂义峰的结婚报告已经被各有关部门批准了,据说他们是第一对成婚的“元老和归化民”。可是何婧看了看那些已婚的元老们,夫人无不是“大学生”,有的甚至还是什么“研究生”、“博士生”,何婧不太明白这些名词的意义,但是她知道,即使芳草地的甲种文凭也达不到元老“大学生”的水平。所以,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拿下芳草地所有的文凭等级,就为了丈夫的面子。当然,她不知道他的丈夫当年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二位姑娘……也是这次澳宋府试的考生?”一个中年长衫者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

“府试?”果不其然的两脸问号。

中年人笑了笑,他知道澳洲人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之前目不识丁的贫苦人家,并不了解科举之途,便换言道:“在下之意就是这次澳洲首长们组织的考试。”

“哦,这叫‘文凭等级统一考试’,任何人都可以报考的。”何婧说道,她已经猜出来这一定是一个对澳洲首长和芳草地很好奇的旧读书人。

“任何人都可考?那岂不是鱼龙混杂?”中年人疑惑道。

“虽然任何人都能报名,但是如果没有长时间学习的话,也是根本不可能考上的。我是芳草地最早的学生,她是护士学校第一期学生,考起来都很困难……”徐婷说道。

中年人心里暗暗道,都说澳洲人的女人都能顶“半边天”,听这语气,果不其然。

“先生可是也想报名?”何婧微笑着问。

中年人双手合进宽大的衣袖,点头道:“早有此意,只是未曾想战事如此紧张之时,芳草地竟然泰然若之的照常考试,竟然错过……”

“澳洲都这样的。澳洲历史上有个叫‘列宁格勒’的城市,在战争中被围困了 900 天,围困期间人们照常去图书馆读书。”何婧不止一次被她的黄俄派洗过脑。

“900 天!那可是近三年!澳洲人读书竟如此刻苦……也难怪这大兵压境之下,芳草地仍有朗朗读书声,可真令在下刮目相看啊……”中年人感慨道,“不知这个文凭等级……’”

“文凭等级统一考试。”何婧微笑着给他接了下来,中年人也感激的一笑。

“这个文凭等级统一考试,在下可还有机会?”中年人问。

何婧和徐婷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这次错过了,就只能等明年了。”

“如此……可真是憾事……”中年人似乎对这个非常感兴趣,接着问,“不知二位姑娘可否给在下讲解一下,此试所考之学呢?”

“我们考的是乙种文凭,要考语文、数学、历史、地理、生物、物理和化学。”何婧说。

中年人打开了手中的扇子,有模有样的扇了扇,若有所思了一会,好像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啪的一下合上扇子,感慨着:“澳洲人所学,果然都是经世之学。”

“先生可明白这些学科的意思?”相比何婧,徐婷对旧读书人的态度要稍稍差一点,虽然也很礼貌。

中年人对此似乎早已习惯,只是微微一笑:“不瞒姑娘,在下是东门市‘新华书店’的 VIP 会员,无事之时便去读读澳洲学问,所以自然是知道这些学科所学之事。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还望二位姑娘赐教。”

“先生请讲。”

“澳洲人不兴科举取士,所学又是经世治物,为何还要层层遴考呢?”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有文化才能做好啊。先生身在临高也看见了,就像这种地,‘天地会’承包的地产量要比普通的地高三分之一,而国营农场的产量甚至能翻一番,这就是澳洲首长说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但是科学技术是一个很庞大的知识体系,我们现在考的知识它的基础,所以当然要不停地学、不停地考,才会有人源源不断地发展科学技术啊。”何婧一席话,尽显被澳洲人彻底洗脑的本质。

“如此,真可谓‘活到老、学到老’,论治学之道还当属澳洲人啊……只是这么多的文凭,有何用呢?”

“有了文凭,就有了报考更高文凭的资格,而且很多岗位也有不同的文凭需求。就像我们俩,我们必须考出乙种文凭,才可以晋升芳草地二级教师。”徐婷说。

中年人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面露大惊之色,急忙拱手:“二位姑娘原来是芳草地的教师,失敬失敬。”

“先生过奖。”何婧微笑着点点头。

“如此说来,澳洲人的‘文凭等级统一考试’,倒是和科举亦有共通之处,只是所学之物不同,而且要严密得多。”中年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仔细打量了一下何婧和徐婷,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位姑娘……可曾是见过?”中年人对徐婷行礼。

“呃……”徐婷吓了一跳,求助似的看了看何婧。

中年人自顾自的回忆起来,突然面露喜色,哗地一下打开扇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不到昔日的少年,这么快也为人师了。”

“先生?”徐婷的好奇心也来了。

“曾经在临高体育馆,和姑娘及许多小友曾有过一面之缘。”中年人郑重地深鞠一躬。

“啊!想起来了……您是……”徐婷张口,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这个旧读书人的名字。

“当日听得小友们‘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感慨颇多,从那以后便四处寻找澳学的妙处。今日再遇小友,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当日护着姑娘的少年,可也是芳草地的教师了?”中年人的脸上是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徐婷当然听得明白,脸一红。

“你说的那个少年叫苟飞,他没有当老师,现在是伏波军的见习军官。”

中年人一惊,敲着手里的扇子:“此少年确有将才,如今在伏波军里,也算是龙入深渊,可喜可贺。”

何婧和徐婷相视一笑。

中年人似乎来了兴致,喃喃自语道了一些之乎者也之后,似乎悟通了什么道理,把扇子一合:“今日二位姑娘点拨,在下感激不尽,以后若有缘分,再向二位姑娘请教一二。”,接着便伸出手。

“先生过奖了。”何婧大大方方地和中年人握手,徐婷也跟着握手。这一幕引起周围很多人的围观,澳洲人行“握手礼”已经为大家所习惯,但是男女之间握手还不常见。

目送中年人好像有什么开心事似的,开怀大笑着离去,何婧和徐婷面面相觑,耸了耸肩。两个人从人群中又挤出来,肩并肩回到芳草地校园里。今天是休息日,本地的学生们已经回家了,只有孤儿出身的学生还在学校。教育部下发通知,要各学部选拔“合唱人才”,组织一个“芳草地国民学校合唱团”,所以这事主要落在了孤儿学生的头上,几个元老音乐达人和一个洋人负责给学生们培训,这个洋人还是一个教士——穿越集团与澳门天主教会达成的贸易协定里,一个条件就是允许天主教在元老院统治区内传播。当然,穿越集团的终极目标是建立一个无神论的社会,宗教现在只不过是稳定统治的工具而已,因此基本照搬了旧时空的宗教管理制度,不管你是上帝还是真主还是佛祖,统统都要遵守世俗政权的领导,上帝创造了万物,但是必须经过世俗政权的批准,如此这般……而现代的大合唱,其起源就是欧洲教堂的唱诗班,所以教育部也就来了个追根溯源,让旧时空的群众大合唱和 17 世纪的唱诗班来了个跨时空的合作。

先是几个小女孩,清脆、纯净、天籁之音般的歌声:

星拳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接着,骤然变成了大男孩们的嚎叫声: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

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接着又是小女孩,柔和的天籁之音:

星拳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唯美的画风再次被男孩子们的野兽派歌声打破:

我们勤劳我们勇敢,独立自由是我们的理想。

我们战胜了多少苦难,才得到今天的解放!

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

然后是男生女生的齐声高唱:

星拳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东方太阳正在升起,澳宋共和国正在成长。

我们拥护着元老院,紧跟着前进的方向。

我们的生活天天向上,我们的前程万丈光芒!

星拳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何婧和徐婷一起鼓起掌来。正煞有介事当指挥的艾晓茜回头一看,笑了起来:“感觉怎么样?”

徐婷对此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她不会唱歌,也说不出个一二三。何婧已经被聂义峰洗了两年脑,在聂义峰的手机上看过很多旧时空的阅兵、晚会之类,对这种“力气比技巧重要,气势比调子更高”的合唱早就习以为常了。

“很好听!”何婧可劲地鼓掌。

“艾涝(老)诗(师),倭(我)觉的难(男)害(孩)子的僧(声)音台(太)高了……”客串音乐老师的澳门天主教会的陆教士,一口地地道道的西洋普通话,一席话当场就有几声噗嗤噗嗤,没憋住的笑声。

“害(孩)子们,倭(我)索(说)的话,能听懂嘛?”陆教士知道自己的普通话也就这水平了,生怕孩子们听不懂自己的指导,还很负责地多问了一句。男生女生们很喜欢这个一口奇怪调调,为人谦和的洋老师,纷纷点头。

何婧来到艾晓茜身边,小声问:“艾姐姐,这首歌我记得不是这么唱啊?”

“啊啊啊?”艾晓茜如临大敌的表情。

“嗯,老聂给我听过,原词唱的是‘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五星红旗不是澳洲的国旗么?”何婧问。

艾晓茜噗地一下就笑了:“哎呀,你也叫他老聂了?哈哈……”,何婧脸红红的笑了笑。

“澳洲国旗是五星红旗,可是……澳洲中央**也说了,咱临高这边不使用‘五星红旗’,嗯……作为澳洲的一部分。”艾晓茜胡编乱造地解释着,心里暗暗觉得,得向上反应反应这个问题了,这么个胡编乱造法也不是个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