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天来临(三)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080 字 | 编辑本页

何婧这两天,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自从聂义峰出海前给她送手机,两个人一起吃了顿便饭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见到人。明军即将对临高展开进攻的消息让她夜不能寐,她知道她的男人一定会走到最前线去的。她焦急、无助,也感到恐惧……原本两人约定,聂义峰出海归来后给何婧补过 18 岁生日。最重要的是,聂义峰答应她,回来后就向上级正式提交结婚报告——他终于要娶自己了!从一年前的那个下午,干柴烈火中的聂义峰夺走了何婧的少女身后,何婧等成为他的妻子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何婧经常憧憬嫁给聂义峰之后的日子,这是一个疼爱自己的澳洲男人,也是一个很尊重女性的澳洲男人,自己未来的日子一定会美好的令人羡慕!然而突如其来的战争,让一切浪漫而美好的想象,瞬间都化为泡影。

每天,她都要去门卫一趟,问问有没有一个高个子元老来过,答案都是否定的,或者另有其人。何婧苦苦等着她的心上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能听到他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可以让她悬着的心平静下来。可是这个家伙在哪里呢?怎么还不出现……何婧知道,伏波军这会只怕已经是枕戈待旦,她的心上人不可能来的。可是总得有些希望,有了希望也就有了勇气。操场上,已经不是芳草地孩子们蓝色的身影,而是一片灰色——芳草地学生组成的一支队伍正在训练。何婧隐隐感觉到,这次明军来犯,元老院很紧张,不然是不可能让学生们也准备战斗的。

按照总动员令,芳草地国民学校所有年满 15 周岁的学生全部编为“芳草地预备队”。元老院认为以伏波军现在的力量,明军就算来个几万人都是白送人头。但凡事就怕个万一,做最坏的打算总不是错。“芳草地预备队”作为伏波军最后的一支预备队,划归总训练部管辖。待到战争结束时,他们将成立一个特别班,进行补课,继续读书。而除此之外,芳草地军政学校所有在校学员,统一编成了“学员连”,配发了武器,承担起了教育园区的保卫工作。在芳草地周围,也驻扎了一支步兵连,防止有宵小趁机在这里搞事情。一旦伏波军失利,芳草地将凭借自己高大的建筑群和比周围高的地势,成为一座巨大的堡垒。所有元老教师们也都配发了武器,男教师一人一只格洛克 17 或者 54 式,外加三四个弹匣,女教师一人一支民用版 9mm30 式转轮手枪和 50 发子弹。按照动员令,一旦明军突破防御,那么老师们要组织学生们向高山岭撤离。

不过所有的元老教师们都觉得多此一举。

“明军打过来?他们飞过来啊?”艾晓茜有点笨拙地摆弄着手里这支沉甸甸的转轮手枪。这玩意的做工真是惨不忍睹,甚至还带有些毛边……但是自从自己那支生了锈的格洛克被发现后,连累所有女元老都失去了现代手枪的使用权,只能用这粗糙的本时空山寨货。

“军务总部还是按照‘未胜言败’的思路,进行全面的准备。问题是……虽然我们不这么想,可是土著会认为我们对打赢没信心的!哎呀,老何他们也太不注意了,现在毕竟不是 21 世纪,人们都知道个动员……”胡青白坐在藤椅上,擦着自己的格洛克。军务总部的思路,是 21 世纪战争动员进行的。动员不只是要把普通人武装起来,扩大军备生产这种比较“正面”的方面,也有诸如准备炸毁桥梁、炸毁铁路这类所谓“负面”的方面。当年德国人兵临莫斯科城下,苏联人进行了总动员,把莫斯科变成了大兵营、大堡垒,同时也是一个随时准备引爆的大炸弹。在 21 世纪,这套思路没问题。可是在 17 世纪,人们的思维逻辑是讳败的,虽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类俗语都知道,但心底里和思维逻辑上都是讳败的,根本不做战败的准备。而一旦做了,往往是已经战败了。所以如果土著不能理解军务总部的做法的话,只怕会引起骚乱。胡青白边擦枪边想,决定晚上要给何鸣打个电话,好好说说这事。

徐婷下课回到办公室,疲惫的坐到椅子上。她只觉得心中有一团莫名其妙的怒火,让她疲惫不堪。自从知道了明军要来进攻的消息,她就申请了要加入伏波军,当然毫无悬念的被驳回了。一股浓浓的恨意如同幽灵一般在心间徘徊,她恨大明,是大明让她变成了孤儿,是大明让她备受**。而现在,这个阴魂不散的大明,已经追到了琼州。她想喊叫,想抵抗,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那个人,他在伏波军,他一定会上战场的!不知为何,徐婷为那个人深深地担心着,害怕听到关于伏波军的任何一个消息。十六岁的她,第一次尝到了牵肠挂肚的滋味。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可那个家伙,懂自己的心思吗?徐婷还能回忆起一年前的课堂上,自己回答问题答不上来,他给自己小声提醒,挨了老师一记粉笔头的样子。徐婷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不同的是,他们已经不再是学生,一个是芳草地老师,一个是伏波军军官。

“快看快看!又过部队了!”窗户边,一个归化民教师喊道。元老教师知道这些“源源不断”的部队里面到底是什么猫腻,自然兴趣不大。但归化民并不知道“9 架 P-51”的故事,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从澳洲开来了新的部队,元老院要和大明一较高下。

从教室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便是从芳草地脚下经过的公路,直通临高县城。一队军容整齐的部队,清一色灰色的军装,战士们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面色严峻,脚步声整齐地甚至像一个声音。一时间,所有的窗户上都趴满了脑袋,大家看着伏波军部队正在向临高县城方向前进。他们知道,这是去马袅的,公路在临高县城折了九十度,一路向马袅、澄迈方向延伸过去。徐婷也挤在窗户边,开心的看着伏波军在行军。每天心情最畅快的时刻,就是看到部队向前线前进,也只有在这个时刻她的心情才能平静一些、安定一些。她知道元老院没有抛弃自己,元老院正在为了保护她和许多人而战。

聂义峰一身全套的陆军军装,来到了芳草地门前。他今天“扮演”的是陆军,昨天“扮演”的是海军……这“9 架 P-51”的活计真不好干,每天在博铺、临高县城、红牌、博铺这样地转圈,真是把腿都快走废了。不过今天有一个好处,晚上军务总部召回所有元老军官开作战会议,自己不需要再跟着部队走一圈了。趁着这个空档,终于有了机会,他决定得赶紧找何婧,得让她安心才可以。

门卫早已经认识了聂义峰,现在连证件都懒得查了,他知道这个首长在芳草地有个“相好的”,那个姑娘也经常在这里等这个首长,都快等成望夫石了。聂义峰向门卫问了声好,径直走进了学校。

“首长,何老师刚走,应该是回教学楼了!”门卫喊道。

“谢谢!”聂义峰急忙敬礼。

何婧坐在教室里,学生们已经都回宿舍了,天色渐暗。她低着头抚摸着心上人送给自己的那颗心形的项链,这是她让所有归化民教师们羡慕的地方。可是心上人知道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已经快要跳出来了,她需要心上人的怀抱,需要心上人亲口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可现在这就是奢望。

“何婧!”背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喊声。何婧一下子傻住了,接着就感觉到那个熟悉的怀抱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自己。那个宽大的,温柔而强势的怀抱,从四面八方包裹着自己,不让她做任何动作。

“何婧,我来了……”何婧木然地被转了过来。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带着一道伤疤的脸。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何婧什么也不顾了,拼命地吻了上去,感觉这心上人有力的怀抱让自己几乎要窒息。何婧的大脑瞬间平静了好多,思维都停止了,她只想这样在心上人的怀抱中,深深地问着。什么都不用说,心上人的出现,本身就胜过所有的话语。任凭眼泪把两人的脸颊打湿,何婧都紧紧搂着心上人,不让他和自己分开。直到两人不能呼吸,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好了好了,不哭了。”聂义峰微笑着,擦了擦何婧脸上的泪痕。何婧噗嗤笑了起来,低着头,闭着眼,享受着心上人的爱抚,抽泣中带着笑意。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过了好久,何婧才抬起头,伸手摸着心上人脸上的伤疤:“出海这么长时间,你都瘦了好多。”

“晕船晕的,吐完吃的吐喝的,最后酸水都没得吐了。不过还好,都坚持过来了。”聂义峰握着何婧的手,轻轻亲了一下。

“你们,要去前线了吗?”何婧问。她当然知道“不该问的不问”,可她就是想知道。

“还没有,现在我们正在准备。放心好了,明军那点实力,我们还不放在眼里,不过是广东巡抚给我们送些劳动力而已。”聂义峰让自己的笑容充满了自信和阳光,还打了一个剪刀手的手势。

“学校一些大孩子也组织起来了,我还以为……”何婧也笑了。

“哦,这叫动员。意思就是,所有人,只要符合条件,都要准备作战。不过不一定就是要上战场,有很多其他地方需要他们,像是维持秩序啦,搬运物资啦,等等。这是澳洲的兵法,叫‘全民总动员’,不用紧张。”聂义峰把女孩搂入自己怀里,半开玩笑道,“出海回来就一直忙啊忙啊,都还没顾得上洗澡呢!”

“嗯……闻出来了。”何婧很配合的接了下茬,两个人都嘿嘿一乐。聂义峰打开胸口的口袋,掏出一个纸叠成的心,送到何婧面前。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何婧直起身,小心的把这颗“心”一点一点打开,最后她看到了一份新军抬头纸,标题只一看就激动万分——结婚报告。

“我答应你的,等你 18 岁了,我娶你回家!”聂义峰郑重地说道,在报告上龙飞凤舞地签上字。接着,他把何婧扶起来,单膝跪下了。

何婧知道,这是澳洲男人向女人求婚时才会有的小仪式。在这个昏暗的教室里,好像成了两个人的小天地。自己的右手被心上人牵起,一枚亮晶晶的金戒指被套在无名指上,心上人的吻在手背上一啄,痒痒的。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了。”聂义峰微笑着站起来,把何婧抱进怀里,“不过现在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婚礼,等我能把明军打跑了,我给你补一个!”

“我不要……”何婧闭着眼睛,乖巧地贴在心上人的胸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幽幽的说,“我只要能成为你的妻,只要你平安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每次打仗你都受伤,这次不许再受伤,听到没有?”

“放心!”聂义峰感动的都快哭了。

何婧拿过结果报告,仔细的读了一遍,生怕心上人骗自己,然后认认真真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之后,又仔细的读了一遍,在努力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好了,不哭了。”聂义峰一把把女孩重新搂入怀中。何婧安静地倚在男人的怀抱里,不一会儿,竟然甜甜的睡着了,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