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赶鸭子上架的芳草地(二)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856 字 | 编辑本页
芳草地的教职工宿舍和百仞总医院的宿舍没什么两样,都是四个人一间屋,睡得是上下铺,床都是木材加工厂的作品。现在的加工水平上来了,木料经过打磨还奢侈地上了漆,不再有会被刺扎手的烦恼。何婧在徐婷的帮助下把床铺铺好,一边还不停地说谢谢。徐婷知道何婧手臂上的伤是为了保护病人留下的,还落下了后遗症,心里很是佩服这个不比自己大几岁的女孩,于是她主动搬到了上铺,把下铺让给了何婧。然后看何婧一条胳膊吃不上劲,干脆替她铺好了被褥,整理好了衣柜和储物箱。
“这是宿舍的钥匙,艾老师都准备好了。在这里,所有的首长都喊‘老师’就好了。”徐婷把一把蓝灰色的钥匙交给何婧。
“和医院一样,所有首长都喊‘主任’,我懂。”何婧笑着说。
徐婷又给何婧讲了哪里是卫生间、哪里洗漱,接着带何婧去领了教师证——交上一张照片,盖上芳草地的钢印,一本小巧的证件就拿到手了。上面写着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籍贯、工作岗位和职务外,还有职称。随着穿越集团的经济社会生活中全面落实职务职称等级制度,芳草地也制定了一套职称制度。基本上就是在旧时空职称制度的基础上进行了简化,分为三级、二级、一级、副高级、正高级,对应百仞总医院的见习医师、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目前只有这两个脱产“事业单位”完成了职称评级。而穿越集团庞大的行政官僚系统,还在对照搬旧时空制度,还是原创一套制度,还是借鉴某种制度上吵得不可开交。用胡清白大佬的话,就是“穿越大业八字还没一撇,一个个就已经做着大老虎的美梦了”……徐婷和何婧都是初来乍到,两人的教师证上都是“三级”,不同的是何婧的后面多了一个“甲”字,三级甲等基本等同于二级教师了,只差一个实际业务而已。
“真羡慕你,是三甲……”徐婷看着何婧的教师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所有师范班的代课老师只能从三级开始。
何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三甲”?倒是和医院里主任们经常说的澳洲医院名字似的。
“好了,现在你就是咱们芳草地的正式老师了。”徐婷微笑着鼓掌祝贺。
何婧端详着这本小巧的证件,看着“芳草地教育园国民学校”、“初小”、“实验班班主任兼任课老师”等几个字样,觉得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好的。
一切办理妥当,两个人重新回到校园里,孩子们下课了,到处都有蓝色的小身影,或在走廊里打闹,或把刚下课的老师围在门口问这问那,或撒丫子往宿舍跑准备换运动服,一切都是那么充满朝气,充满阳光。何婧美滋滋地看着身边不停经过的人,学生们非常懂礼貌,看到两个兜的归化民职工装立刻停下脚步,恭敬地鞠躬:“老师好!”,何婧也驻足还礼。真羡慕这些孩子,有这么好的校园。何婧回忆起刚被父亲送去投髡的时候,在闷热的检疫营里恶补普通话和常用汉字的情景,别人睡觉了自己借着月光背鬼画符一般的汉语拼音,被宿管抓了好多次。还有那个人,时不时地教大家唱一些澳洲歌,唱的一屋子少男少女对神秘的澳洲充满了向往。那个人答应自己,会带自己去澳洲,何婧知道也许这永远也不可能,但是她还是很开心地选择了相信。
初小实验班并没有独自的办公室,只是在原来的大综合办公室里单独摆了几张桌子、几个柜子,这就是全部家当。空置的办公室不是没有,只是现在没有足够的老师用起来。徐婷和何婧回来后,艾晓茜热情地把何婧介绍给大家:“这位是何婧同志,原百仞总医院一级护士。因为之前台风,保护病人手臂负伤,没法再给人打针了,胡校长找了执委,要到了咱们这里。”
何婧从艾晓茜的语气里,知道面前这几个老师都是原汁原味的澳洲首长,急忙鞠躬:“首长们好!”
“哎呀,你可千万别给这他们好脸,一个个都是人面兽心的家伙……来,给你介绍一下,胡长老就不说了,PASS 掉!”艾晓茜亲昵地拉着何婧,大大咧咧地说着,一句话让胡清白脑袋上咣当砸下一排黑线,表示严重抗议。艾晓茜不理会他,直接介绍其他人,“这位是袁老师、这位是肖老师、这位是白老师、这位是张老师、这位是董老师、这位是方老师、这位是钱老师、这位是戴老师……”,何婧恭恭敬敬地向每一名穿越众教师问好。在她的概念里,澳洲首长们喜欢自嘲自己是多么的人面兽心禽兽不如,但他们每个人都掌握这自己想都想不出来的丰富的知识,都是有文化的人。认识完了穿越众老师,艾晓茜又给何婧介绍了一群规划民教师,全部都是师范速成班的代课老师——自从出了一次**未遂事件后,怒不可遏的胡青白辞退了全部穿越众代课老师。而那个受害的女生,为了穿越集团的脸面,则是一个不能明说的结局……可以上黑材料了。
“好了好了,何婧同志,你也不用客气。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以前校卫生室没少麻烦你。”胡青白笑着说。
“应该的,首长。”何婧当然知道,说“不用客气”的时候还是要客气一些。
“怎么今天小聂没来送你?”胡青白也是一个八卦分子。
“那个家伙,在马袅干活呢,没看见通报上,还表扬他们什么突击队模范……”艾晓茜说道,何婧微笑的点点头,在别人面前听到自己男人的好话,已实为**,脸上本能的微笑起来。
“行了,见面会也开了,都有很多活,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小艾,何婧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就交给你了。当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所有人。你们初小实验班要抓紧,尽快开始上课。严格来说这都快期末了,你们白白少了半学期时间,要抓紧。”胡青白说着,已经开始低头批改作业。其他老师也和何婧打了个招呼,各忙各的,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而紧张的气氛。
艾晓茜拉着何婧坐在拼在一起的三张办公桌旁:“这三张桌子就是咱们实验班,这张空的是你的。”,一张背对门口正对窗户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初小实验班课本、备课本等等资料,还有文具,是艾晓茜自掏腰包去买的。
“我没当过老师,还有很多不会的。”何婧虽说并不畏惧今后的教师生活,但多少还是有点对未知的畏惧。
“所以,现在我要教你了,我可是正经师范大学毕业的!”艾晓茜一脸自豪,突然反应过来何婧可能不明白“师范大学”是什么,也无所谓了,自己坐在何婧身边,打开了备课本,向徐婷一招手,“来,徐婷,你也过来,上次你的备课还是有些不足,一起听一下,咱们共同学习!”
姜珊一身芳草地校服,亮蓝色的小褂显得她肤色特别黑,好像所有的小孩来到芳草地起初都是一个干瘪黑瘦的模样,得过几个月才能有些朝气和生机。再加上光秃秃的尼姑似的小脑袋,简直滑稽的不行。她趴在窗户上,看着学校外的天地,那里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一场洪水过后,姜珊的世界里再也没有熟悉的人,爸爸、妈妈、哥哥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被好心的澳洲人带了回来,有了吃有了穿,然后就来到了这个被称作“芳草地”的地方。她听爹说过这个地方,澳洲人办学,爹甚至打算去投髡,这样就能把自己和哥哥都送到这里来,不做睁眼瞎,可是娘不同意,村里的大户也是百般劝导,髡贼必不久远云云……现在自己站在了芳草地的校园里,已是物是人非。五岁的孩子可能还懂不了许多事情,但是姜珊懂得,过去的日子,已经永远画上句号了。
熬过了近乎羞辱式的“净化”,姜珊和所有被称作“洪水孤儿”的孩子全部进入了实验班。班里分成好几批人,一目了然,有从普通班调过来的学生,他们的面色要好看一点,可能是因为吃了几个月澳洲饭的原因,说着一口蹩脚的澳洲新话;还有一批人是职工的孩子,他们的家人都在澳洲人的工厂和农庄做工,他们早就经过了净化,头发已经长出来了;第三拨,就是自己这样的“洪水孤儿”,在台风山洪中失去了家园和亲人。还没有上课的时候就发生了几次欺负新生的事情,特别是那些普通班调过来的学生,有几个男生总是一副老大的做派,专门欺负“洪水孤儿”,对此学校进行了严厉地处罚,听说领头的那个还处罚了家长。职工的孩子们相对友好,特别理解刚刚接受净化的孩子们的心情,时不时地开导他们,还说现在没有虱子没有虫子的日子真好。确实,姜珊也觉得,自从净化完后,身上再也不痒了,只是偶尔每天需要涂药膏的那几处地方会痒一下。姜珊不知道澳洲人是用了什么办法,赶走那些讨厌的看不见的小虫子的。
何婧左臂夹着备课本和教材,走进教室。学生们喊着“先生来了”,纷纷入座,刚才还乱哄哄的教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上课!”何婧用临高话喊道,还是有些紧张。
“起立!”姜珊在班委选举中,荣获班长一席。不知为什么,澳洲人特别喜欢女孩子抛头露面。
“同学们好!”何婧鞠躬。
“老——师——好——”一屋子的南腔北调。
“请坐。”何婧微笑着点点头。
“坐下!”姜珊喊完口令,自己已经逃命似的坐下了,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何婧已经观摩了好几次艾晓茜上课了,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抑着紧张的心情,看了看面前 35 个黑不溜丢的小孩子,让自己显得严肃但又温婉:“同学们,今天是我们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大家来自不同的村庄,甚至来自不同的地区,在芳草地,希望大家能融合成一个共同的集体。在这个共同的集体里,像前几天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发生……”,最后几个字,何婧加重了语气。
学生们不敢出声,前几天几个大孩子欺负新入学的小孩子,听说现在都在符地魔那里当苦力——劳改队符队长“符地魔”的名号,现如今已经被很多村子的奶奶们拿来吓唬小孩:不听话?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符地魔那里!十分的管用。
“我们的第一节课,学习汉语拼音。”何婧在黑板上挂起一张巨大的汉语拼音字母读音表。这是大图书馆的杰作,按照芳草地的教学,汉语拼音是要在一节课 45 分钟之内全部教完的,并不展开一些无关内容细讲,学生们会用即可,没有任何废话。大图书馆基于此,根据旧时空的汉语拼音表,只做了足有整个黑板大的汉语拼音图示,上面除了旧时空喜闻乐见的“大白鹅”之类,还有简单的词组和语句来帮助学生们加深记忆。芳草地非常喜欢这份图,一下子就印了五十张给初小使用,当然,胡青白在半边天也破费了不少感谢宴。
“汉语拼音,是一百年前的澳洲大儒发明的,来帮助我们说话的时候,说的标准、清晰。有的同学在之前的学习中已经学会使用了,你们要多帮助还没有学习过的同学,来现在跟着老师,念……”何婧举着教鞭,指着第一个字母,“阿——”
讲台下,一片南腔北调的“阿”。
“阿——阿?阿~阿!”接着是经典的汉语拼音四个声,台下又是一片口味各异的模仿。
“现在跟老师读例句,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何婧继续说道,台下有学生痴痴地笑起来,让她有些生气,也有些紧张。
“安静!不要笑!”姜珊身为班长,一下子站起来,吓了何婧一跳。
“好了,班长,你维持课堂纪律,值得表扬,但是下次要注意,你可以打报告告诉老师。”何婧看了看这个小孩子,给了她一个鼓励地微笑。姜珊坐下了,继续标准的“手臂叠在桌子上”姿势,认真听讲。
“我们继续,波——波——”何婧记得艾晓茜说的,永远不要因为熊孩子们耽误上课时间。
“波——波——”
“波——波?波~波!”
“波——波?波~波!”
果然,熊孩子还是熊一顿最好。
在胡青白“压榨他、奴役他、像鹰犬一样追逐他”思想的指导下,汉语拼音 26 个字母、4 个读音、近 200 个词组,在一节课的时间内就全部讲完了,孩子们已经处于懵圈的状态。从科学教育的角度,这属于严重的超过孩子们的接受能力,属于典型的低效教育。但是芳草地别无选择,他们的九年教育,可是要学完相当于旧时空 3 年幼儿园+9 年义务教育+3 年高中的全部,至少是大部分知识,时间压力和紧迫性可想而知。何婧按照艾晓茜的建议,把汉语拼音图标留在教室,打算挂在墙上。可是她的左臂怎么也用不上力气,只能一只右手努力往墙上的钉子挂着。
“老师,我来!”两个小男孩自告奋勇,把椅子架到桌子上,爬了上去。普通班转过来的学生,也不全是班霸之类。
“老师,您胳膊怎么了?”一个小女孩问。
“刮台风的时候,老师受伤了。”何婧笑着说。
趴在桌子上,正在看着课本上的字母表发呆的姜珊听见了,抬起头,看着何婧,不说话。
“这张汉语拼音表这段时间会挂在教室里。下节课,我们将学习课文。课文上会有拼音,这是对这节课内容的巩固和复习。大家如果有不明白的,不会的,不要掩饰,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