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炎(三)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5063 字 | 编辑本页

输液,不停地输液,已经连续扎了五天。百仞露天电影院每周放映一些叫“小品”的影戏,引领着时尚潮流,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薅羊毛专给一个薅”的梗,所以何婧决定换只手。不管怎样,治疗效果出奇的好——还没有什么耐药性的 17 世纪肺炎双球菌在 21 世纪抗生素如狼似虎地攻击面前雪崩式溃败,原计划 15 天的治疗,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取得了库尔斯克战役逆转。经过新的检查,感染与炎症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肺炎双球菌兵败如山倒。下一步,不同的抗生素只需要按部就班、稳扎稳打即可,胜局已定。呼吸内科主任感慨,这种药到病除的**,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无法抗拒。

何婧娴熟的给聂义峰又扎了一针吊瓶,动作熟练的令旁边看热闹的几个新军军官瞠目结舌。

“何婧,你当护士真是屈才了,你去报个医师班吧。”大孙头甚至鼓起掌来。

“谢谢首长……”何婧不好意思道。

“屁首长,叫老孙吧,叫哥最好了,又不是外人。”大孙头笑道。

“叫我老胡,帅胡也行!”胡德林无节操地凑上来。

“那我就是老卢了!”卢峰正色道。

何婧只是笑:“是,老孙首长,帅胡首长,老卢首长!”

顿时三个人头上挂着一排黑线,聂义峰嗤嗤的笑着。

“那首长们,你们聊,我去一下护士站。”何婧大大方方和大家说笑了一会,就退了出去。

老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何婧的背影,感慨道:“哎呀,你说你何德何能,多么好的一个姑娘,让你给祸害了。”

“不能这么说啊,当时在茶摊,咱三个都在,老胡有人了,你又不下手,那当然我来了。”聂义峰毫无节操地笑着。

胡德林头上飞过一片乌鸦:“泥马,什么叫‘我有人了’,我咋听着这么不对劲……”

卢峰好奇道:“什么‘茶摊’,有故事啊?”,胡德林当即添油加醋地把一年前和何家在公路旁茶摊的相遇说了一下。

“这是缘分,羡慕也没用。”大孙头笑着摇摇头,“小聂应该是第一个和土著自由恋爱的穿越众吧?那几个收留俘虏乘人之危的不算。哎,我听说邬姆莱有个规定,年满十八岁即可,何婧今年……”

“十七。”聂义峰说。

“我日,看不出来老聂你平时衣冠,实则禽兽!人家才十七岁!还是个高中生!”卢峰痛心疾首,聂义峰颇为得意地傻笑。

“你没看临高水库上,有多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胡德林贱兮兮地坏笑。论起脱单,他可是第一人,比勘探队的“白雪配”早得多,而且是正经见过父母办过仪式的了。

“哎,说起来,那明年就可以给老聂张罗办喜事了,可老聂是单穿,何婧就一个哥哥,这事咱几个得负起责任啊!”卢峰一拍大腿,这是正事。

“没事,老聂是我爸妈干儿子,在我家办就好了。”胡德林大包大揽。在第一次反围剿和苟家庄拆迁两次行动中,聂义峰两次救了胡德林的小命,两次都是再晚一秒钟胡德林就翠岗的干活了,激动地胡爸爸五十岁了咣咣给聂义峰磕头,听说聂义峰单穿举目无亲,当即表示以后胡家就是聂家,永远都是。

聂义峰望着一群比自己都兴奋的狐朋狗友们,苦笑着:“还有一年呢,激动啥?”

狐朋狗友们一通毫无节操地侃大山之后,逐渐聊起来正事。这些日子来,穿越集团各个部门忙的不可开交,囤积粮食、完善商业网、大兴土木修建基础设施,还有开始针对大明临高县衙展开渗透,并且还打算在即将开始的秋赋上做点文章——穿越集团打算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彻底控制大明王朝临高县政权。这些事都是之前发配百图的聂义峰不知道的,听的津津有味。而对新军来说,这个炎热繁忙的夏末,大新闻更多——何家庄造船厂第一艘五百吨级铁肋木壳结构的三桅武装商船铺设龙骨;第八艘、第九艘和第十艘 037 型三角纵帆战列艇下水,开始舾装;广东方面运来了新一批原料铁和散煤,越南鸿基也运到了大量无烟煤,兵工部门有限的恢复了生产,预计一个月内完成新扩编部队二分之一的元年式步枪生产;服装厂对元年 A 式军装再次改进,称作元年 B 式,改良了布料,进行了修型,统一了船形帽样式,改进了士兵布靴,军官改用皮靴,已经配发陆军第一营步兵一连和掷弹兵连试穿……

“想不到发配百图这些日子来,变化这么多。”聂义峰感觉自己在那个与世隔绝的百图基地,都与世界脱节了。

“现在军委会真抖起来了,不算海军舰艇部队,陆海军地面作战力量小四千人马,就是缺枪,传说中的打字机也还是个画饼,产能不够。”胡德林眉飞色舞道,“老孙现在实至名归的少校营长兼博铺卫戍司 令,麾下将近八百人,牛气着呢!老卢还是他的轻步兵连长,但人家现在可是教导队轻步兵主官!我呢……惭愧,第三营继续当我的步兵连长。”

“第三营?”聂义峰知道这是他原来的老二连为基础扩编出来的部队,一下子来了兴趣,“现在驻哪?”

“高山岭。”大孙头说,“高山岭正在要塞化,执委会打算在那安排分基地,什么气象台、天文台、大图书馆、研究所,对了,还有农委的牧场,都安排在那里。还在施工,第三营新兵多装备差,干脆在那当施工队。”

聂义峰脑补了一下地图:“感觉我们现在分的好散啊……”

“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现在要控制很多要点,必然会分散。就说一营吧,马袅有部队、南宝有部队、加来有部队,还留在百仞城的只有我的轻步兵,还有炮兵连和保障连,老孙那估计也差不多。”卢峰说道,老孙点点头。

“话说,我们有那么多炮么?”聂义峰听到“炮兵连”三个字,想起了当初自己在百仞军营军官俱乐部和陆军少壮派的那次争论,起因就是陆海军争夺火炮。火炮的数量一直是新军很头疼的地方,因为极大的消耗捉襟见肘的铁原料,因此铸造被极其严格地限制。直到本轮扩军前,只有百仞营炮兵连达到八门满编而且是清一色 12 磅“大拿破仑”加农炮,博铺营炮兵连只有六门 12 磅山地榴弹炮,还是海岸炮兵取消之后接收的,至于炮兵教导队,那可就热闹了,五花八门十几门炮。

“回炉重铸了一批,现在统一都是六门炮制的炮兵连,营属炮兵统一 6 磅炮或者山地榴弹炮——没有马,大拿破仑太沉了,所有的重炮统一归教导队,军委会直接指挥。”卢峰天天和炮兵连守在军营里,因此对炮兵的事情耳闻颇多,“说起来,当初你那段关于马的论断,如今让老应很是感慨啊。老应说要不是你当初无意中点了出来,现在还跟着少壮派那几个人一味求大呢。”

聂义峰无奈的笑了笑,说起炮兵,很多人都关注的是大炮本身,好像越大越好。然而真正制约炮兵战斗力的,是观瞄设备和牵引马匹,尤其是马匹,总是被人忽略,然而却是基础。在旧时空 20 世纪 30 年代,国民**曾先后考察过多款欧洲和日本的新式山野炮试图装备给师属炮营,然而最后都因为重量被否决了,原因无他——国产马匹拉不动。当时中国所能得到的最优质的塞北蒙古马和一身蛮力的华北大骡子,采用标准六马制牵引时,只能拖动两吨级火炮的行军队列。而当时骡马营养不良和过度役使,实际牵引能力远低于这个数。因此,仅骡马问题,就直接 PASS 了所有新式山野炮,直到抗战爆发,国军也没确定师属炮营到底装备什么火炮。新中国成立后,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方面直接向摩托化炮兵跨越,另一方面也努力进行优质马匹的育种。而在本时空,别说华北大骡子,就是矮小的蒙古马现在都没见到,穿越集团的牧场大量的都是小玩具一般的滇马。即使农委把他们像大爷一样伺候的膘肥体壮,6 磅炮和 12 磅山地榴弹炮已经是极限了,12 磅“大拿破仑”加农炮?门都没有……

“哎,见底了,该换袋了。”朋友们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大孙头看了一眼聂义峰的输液袋,提醒他,已经见底了。

聂义峰不慌不忙自己换上了第二袋,这个活没什么技术含量,他很熟悉。

何婧开门进来,发现已经换好了,愣了一下,走过来检查了一下管子,这才放心。

“哎呀,弟妹真是贤惠啊……”大孙头开玩笑道。

“首长……”何婧又红了脸。

“坐下休息会吧。”聂义峰拍了拍椅子。

“不了,你们聊,我去打点水。”何婧拿起暖水瓶就出去了。

看着何婧的背影,大家纷纷表示聂义峰简直禽兽,何婧嫁给他真是老天瞎眼,暴殄天物。对此,聂义峰嘿嘿嘿地傻笑,一脸的得意。

“你的部队咋样啊?老聂就是命好,总能找到刷怪的机会。你就说红牌岛海战吧,落帆改桨橹,那敌前大转向,你有没有挂个 Z 旗啊?穿越兴废在此一战!”胡德林的语气充满羡慕。整个“机尖组”,数他实战经验最少了。

“你要眼红,你去百图基地过过瘾!”聂义峰真不是在开玩笑……胡德林立刻认怂。

“对了,红牌海战,我听说本来是要奖老聂的,怎么没动静了?”卢峰好奇的问。

“别提了,我听说本来是要给海军步兵记集体二等功的,结果不了了之……”胡德林耸耸肩。

“这不扯淡啊?”卢峰不满道。

大孙头看了看聂义峰,语气波澜不惊:“有人在临高 BBS 上质疑你主动接敌的行为,认为你是护航,你也不是海军,所以你为什么要主动拦截海盗,认为你是为了自己记功而不顾穿越大局……”

“真泥马,那帮吃人饭不说人话的家伙,有意思么……”胡德林痛心疾首。

“另外……此战之后,你证明了 29 式‘打字机’机枪在近距离海战中的威力,海军包揽了所有打字机产能,海军现在船多了,这点打字机根本不够装备,所以陆军营属机枪连就搁置了,自然有一群人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大孙头苦笑着。

聂义峰也是颇为无奈,只好耸耸肩:“反正我也无所谓,我现在不差那一个功。”

“哎哟我去,你听听这话,什么叫‘不差那一个功’,这王霸之气!太气人了!”卢峰表情夸张地嫌弃道,朋友们都开心的哈哈大笑。

聂义峰笑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大孙头急忙把水杯给他拿过来,看了看另外两个笑的全无节操的家伙:“行了,咱们走吧,小聂多休息休息。”

“哎哎哎,别,你们要不忙在这多待会,我现在每天就是吃饭睡觉挂点滴,也就再刷个水库论坛,无聊死我了……”聂义峰一脸痛不欲生。

“哎哟,人家何婧天天陪着你,做你专护,你丫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那也是无聊啊……没事干……”

看着聂义峰可怜巴巴的样子,几个人刚抬起**,又坐下了。

“对了,我这有点料,给你透一点?”大孙头故作神秘。

“快说快说!”还没等聂义峰说话,卢峰和胡德林已经等不及了。

“你的海军步兵啊,现在可是让大领导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前天,老何、督公把我和海兵营的老狄叫过去了,问我们新兵训练情况,临了突然问我们对海军步兵的看法……我琢磨着,你小子好日子来了,海军步兵八成要扩编。你们想啊,现在陆军和海兵都是分散驻守的状态,军委会肯定打算维持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机动力量,而且必须是和海陆军都能配合起来的。”大孙头侃侃而谈。

“得了吧,老孙,不是我说你,从政协会议到现在,你哪次猜测猜准了……”胡德林无语。

“都是细节错误,大方向我说的总没错吧?”大孙头争辩道。

聂义峰又是一阵咳嗽,不过这里面就有一些掩饰内心激动的意味了。如果海军步兵扩编,那自己岂不是又要升一级了?新军这个晋升速度,那可真是杠杠的。不知不觉,聂义峰对“官”这个字,从无所谓也开始变得有些欲望了。但是转念一想,如今带一个连尚且磕磕碰碰,带多个连又会怎么样呢?几次捅娄子都得益于朋友们的鼎力相助,和作弊器一般的好运气,他还没有狂妄到认为好运气取之不尽的地步。

大孙头看了看聂义峰的表情,一下子就猜出他在想什么,笑骂着:“怎么你也成了官迷了?”

“我就是想想。”聂义峰尴尬的笑着。

大孙头摇摇头,果然人都是在变的。想起新军还在筹备时,聂义峰对跑官要官风的批评,果然是此一时彼一时。但这也不是错,澳洲先贤拿破仑不还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么,也无可指责。真要都像光明区长那样胸怀宇宙,无欲无求无所谓,那新军也基本上算完了。想到这里,大孙头决定再透露一点大料:“当初你发配博铺,组织的那支海陆军多兵种混编的小小海军陆战队,军委会很感兴趣,当时你的工作日志、作战报告、训练记录,全部都被调阅了。所以,你的海军步兵,肯定要迎来春天,时间问题罢了。”

大家眼神亮了起来,卢峰和胡德林继续没节操地向聂义峰勒索一顿酒席,聂义峰大大咧咧许下了画饼。而大孙头呢,只是跟着笑,其实他也有私心。作为有过五年从军经历,出国维过和,抢险救过灾,军演也算是打过仗,在复转军人派里也算是个人物,如今在新军中地位却不如那个上蹿下跳博眼球上位的两年兵……这确实极大的**了大孙头的自尊和功利心。而整个新军,他的徒弟里,最出息的就是聂义峰了。如果自己能在海军步兵里有一定影响,那么将来在海陆军自己都会收获不少资源——从海军步兵彻底独立于海兵,成为陆海军之外的独立兵种开始,大孙头就敏锐的判断出,执委会大概永远也不会裁撤海军步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