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鸭子上架的芳草地(十)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3949 字 | 编辑本页

数学考试终于还是来了,艾晓茜被抽调过来监考,数好了卷子交给每一列的第一个人,依次往后传。教室里只有传卷子的声音,还有人故作轻松地清着嗓子。

“哪里还没有卷子?多着的传一下。题不难,大家沉住气,不要粗心大意。”艾晓茜例行公事般地叮嘱了几句,“开始答题。”

苟飞的选择题做的很顺利,不一会就答完了,可是填空题没两个就卡壳了。

“如图……点 A 在数轴上表示负 1,点 B 表示的数的绝对值是 3,则线段 AB 的距离……”苟飞记得似乎做过这道题,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艾晓茜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他身后,看见他怯怯地写了一个“4”,当即笑道:“同学们审题要仔细,考虑要全面,不要粗心大意。”

苟飞想了想,应该没什么问题,果断跳到下一题,全然没看见老师脸上的笑容。虽然跨越了时空,但是易错点竟然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是挺神奇的。

“不等式组 3+2x≥1,x-a < 0,无解……求 a……”徐婷一边默读着,一边在演算纸上刷刷的写着……嗯……2x≥1-3……2x≥2……x≥1……

“做题的时候要想仔细,看仔细,每一个步骤都会得分。”艾晓茜说道,“不要粗心!”

徐婷仔细一看,顿时一头黑线……1-3 = 2 这种事,只怕初小也办不出来吧……急忙擦掉重写。

“如图所示,菱形 abcd,对角线 ac 和 bd 相交于点 o,oe⊥ab 于点 e,of 垂直 bc 于点 f……”苟飞一边在大题下面飞快地写了一个“解”,接着念咒语一般在草稿上画着……画着画着,整个人都凌乱起来。

教室里塞了好几个班一百多人,又闷又热,每个孩子的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甚至胳膊下面的卷子和草稿都是湿的。艾晓茜想起了刚工作那会,也是刷刷的写字声,也是这么热,也是考试,只是没有这么多的孩子。此时此刻,好像两个时空交织,在这一瞬间神奇的重合在了一起。

“还有十五分钟,大家休息检查试卷,不要忘记写名字班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时响起一声声翻卷子的声音。

“好,时间到,收卷!最后一名,把卷子往前传。”艾晓茜看了看表,大声说着,一边还拍着手,“好了好了,都别写了,是好是坏都是个结果,知耻而后勇。”

卷子一张接一张向前传着,各班班长已经跑到了最前面,收卷子,码放好。学生们或感叹题简单,或愁眉苦脸,或突然想起了自己哪个失误正痛心疾首,或焦急地坐在座位上等着老师讲话,各有各的盼头,各有各的想法。

“明天休息一天,大家……嘿嘿嘿,都等不及了是不是?”艾晓茜刚一张嘴,就看见满教室迫不及待的眼神。果然,盼放学、盼假期,是跨越时空、跨越国度的普遍真理。

“在本地的同学,可以回家。住校的同学,可以向班主任请假外出。”艾晓茜一脸坏笑,“而且胡校长说了,不!留!作!业!”

“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旧时空由英语词汇发展而来语气词,已经深入到了这个时空的芳草地校园。学生们开心地欢呼,鼓掌,和旧时空那群孩子们一个德行。

中午下课的哨子声终于吹响了。

芳草地的校门,像极了旧时空清华大学的校门,也许是穿越集团借此表达对芳草地学子的期待。孩子们每半个月才有一天休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孩子的家长们早早地顶着中午头毒辣的太阳,等在了校门外。东门市警察和百仞营新军抽调人手,戴着“治安”红袖章,在学校外站成警戒线,以防人群拥挤。人群后,被髡贼锻炼的满眼商机的东门市商人们支起了茶水摊,兜售茶饮和新鲜格瓦斯,一角流通券就可以喝满满一大杯。和另一个时空常见的景象一样,认识的家长互相夸着对方的孩子,显摆自己的孩子。不认识的,拿着一杯格瓦斯,焦急的等着孩子出来。

“明天我们去大体育馆踢球吧?”男生宿舍里,几个毛孩子合计着。

“我就不去了,还要帮我爹打理学田。”一个男孩摇摇头。

“你们还种学田呢?咋不去首长的农庄呢?”

“其实现在学田也是首长的财产,县学管不到了。”

“真好,你们还有家回……”大陆来的难民孤儿满满都是羡慕。

“你也有家啊!老师说了,芳草地就是家!明天一起来玩啊!”

“苟飞,你呢?”

苟飞关好自己的衣柜,想了想:“好啊,我爹只要不抓我差。”

“行,那就说定了,明天工厂八点报时为号,大家到大体育场集合!”

女生宿舍那边,有父母的孩子正开心把自己的物品归置好,放到衣柜里。没有家的孩子,带着羡慕的眼神,看着同学们,和他们挥手告别。徐婷也在其中,和欢天喜地回家的同学告别后,和另外几个没回家和同学一起去食堂。刚从宿舍楼出来,就看到了正谈笑风生的一群男孩子,都是同班同学。

“你们还没走吗?”徐婷和他们打招呼。

“这就要回家了,明天我们商量着去大体育馆踢球,你们女孩子来不来?”苟飞问。

“我想去图书馆复习……”徐婷说道。

“拜托,明天可是休息日,难得没作业,老师们说了‘要劳逸结合’,体育运动有助于身心健康。”男孩子们显然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放羊了。

“嗯……好吧……几点?”

“不急,我们商量着八点汽笛过了才去呢!”苟飞笑着说。

终于,芳草地大门打开了,学生们队伍整齐地走了出来,在新军和警察围出来的空地上站好。老师们又嘱咐了几句,接着一声“解散”,瞬间放羊,有大孩子稳步走向父母,也有小毛孩已经连蹦带跳叽叽喳喳向家人跑去,惹得来看热闹的旧读书人痛心疾首:“有辱斯文,髡贼要完!要完啊!”

苟飞走出校门,四处看了看,很快就发现了来接自己的伙计。父亲已经彻底着了澳洲首长的道,干什么都是身先士卒,唯独对自己却不像过去那般。说起来,学校里的“那些人”,只怕他们的爸爸妈妈也是各条战线亲力亲为的首长,自己也属于被遗忘的那些人。不过,自己好歹还有个家,徐婷她们呢?她们连家都没有了。

“少东家……”伙计看见了苟飞,急忙迎过来就要跪下。

“别别别,芳草地严禁这个!”苟飞大惊失色,急忙扶住伙计,“我哪是什么少东家……快走吧。”,说着还四处看了看。在芳草地,百忌之首就是下跪,无论是跪别人还是让别人跪,都要重罚。

旧读书人看着,拂袖而去:“上下僭越,无尊无卑,可耻啊!”

东门市一如既往地的热闹,这里已经成为整个临高甚至整个海南的食盐、红糖白糖、各类粮食作物的集散中心。每天都有大车从各地运来货物,又从这里把货物运走。以大宗货物贸易为拉动,东门市俨然已经是这个时空商圈的存在。越来越多的人来此谋生,甚至干脆定居于此。髡贼无孔不入加无所不用其极的城市管理让整个东门市无论何时都干净而有序,相比之下临高县城简直就是一个又脏又破的小村子。

“这是?”苟飞发现自家的“苟家连锁快餐”隔壁,店面又换了。

“原来那家去博铺了,铺面被东家盘了下来。”伙计说道。

“苟家连锁快餐”和上次离家时略有不同,半开放式的操作台十分奢侈地装上了大块玻璃罩。原来的简易棚子已经改成了砖瓦房,大大的“商务部特约商户”如同金子大招牌一般挂在门口。在如今的临高,“商务部特约”可比什么“进贡京城”含金量高得多。就冲牌子下面密密麻麻的卫生检查记录,就足见当髡贼的“特约”比给皇帝进贡都费劲。

走进店里,正值饭点,一些在东门市谋生的人正在大吃特吃,还有几个百仞城刚刚下工的工人。角落里窗户旁,穿着“临高淑女”的几个年轻女人正嘻嘻哈哈聊着天,一看那旁若无人的样子就知道是澳洲首长本尊了。作为穿越集团服装厂所能生产的最具现代风格的衣服,“临高淑女”在极短的时间内,所有 40 岁以下的女穿越众几乎人手一身。广州站那个性别不详的 P 特工,甚至有四五身,只把广州的纨绔子弟迷的神魂颠倒,连临高归化民中都流传着“李师师再世”的传闻。在女首长们的以身作则,和身心均已投髡的少部分归化民的带动下,因为短裙短袖露小腿而被斥责为“有伤风化”的“临高淑女夏装”正在慢慢地移风易俗。

与之相比,男装则简陋得多,永远都是两个兜的对襟立领,正如父亲这身。苟飞把目光从光彩照人的女首长身上移开,看到父亲正笑津津地看着自己,急忙迎上去:“父亲!”

“回来啦?”苟老板招呼儿子到后院来。和嘈杂的前堂相比,供家人和伙计居住的后院,就像大海边幽静的山洞一般。这个虽然没有什么装潢和陈列的房子,这个全新的家,在苟飞的记忆中是澳洲首长来了之后的事情。记忆中最多的“家”,还是苟家庄的伙棚。

“父亲,听说您把隔壁盘下来了?”苟飞好奇道。

“不是盘的,澳洲首长说咱家只有使用权,可以无限期续签,大体是没有‘房契’,总归是不太踏实。不过咱家这一切,都是首长们赐予的,没有房契就没有吧,反正首长不会坑咱。”苟老板打开后宅的偏门,直接就进入了隔壁。

“父亲打算在这里做什么?”苟飞打量了一下隔壁,和自己家如出一辙。澳洲人建房,可谓是千篇一律,连芳草地都是这样的风格。

“小子,你知不知道现在首长治下有多少人了?”苟老板满眼冒光。

“多少?”

“一万三千人!我的乖乖!光大陆来的就有将近七千人,还有像咱俩这样投髡的临高人。”苟老板兴奋的说,“这一万三千人是已经‘净化’和‘入社’的人,还有很多跟着首长谋日子但是还没有‘入社’的呢,算上他们只怕会有大半个临高,甚至更多!这里面都是商机啊孩子!”

苟飞只见父亲越说越兴奋,心里却有点复杂。一方面,他为父亲原来谋生苟活的事情做成了一番大事业感到高兴,同时也为自己被无意地忽略而有些失落。转念一想,自己长大了,也不是之前那个小孩子了。

“这边以后就全做餐位,老店那边全做工作区,中间打通做送菜通道。别说,澳洲首长魄力就是大!”苟老板滔滔不绝地讲完了。

“爹,娘呢?”

“你娘啊?首长们搞了个什么家政服务公司,她就去了。”苟老板看了看儿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忽视他了,急忙笑道,“今天咱们早打烊!把你娘也叫回来!咱们一家好好一起吃个饭!你也给爹娘讲讲,你们芳草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