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劳动节(二)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528 字 | 编辑本页

百仞总医院二楼病房里,何婧一身病号服,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是她已许身心的爱人的军装。这身黑色军装,是聂义峰一身新配发的元年 A 式海军步兵军装,何婧决定把爱人所有的袖标都转移到这一身军装上来。她的情郎是一名即勇敢又有柔情的新军军官,每一条袖标都代表着一次重要的战斗和一次负伤,每一条都让何婧感到骄傲和担忧。新军的战斗袖标已经统一了样式,全部采用黄色,缝在袖子上,先左后右。至于随着战斗增加会出现排不开的问题是,设计者十分狗血的回答说,估计活不到那个时候,顿时被穿越众们摁在地上暴捶。当然,这些事情是何婧不知道的。何婧的小手零活的穿针引线,一点一点缝着。最下面是“第一次反围剿战伤袖标”,窄窄的黄色布条子上绣着“百仞”二字,何婧听说了这次战斗,初来乍到的澳洲首长和不明就里的临高乡勇们打了一仗,自己的情郎就是在这场战斗中崭露头角。第二条是“博铺保卫战战伤袖标”,同样的黄色细条,绣着“博铺”二字。这次战斗她也是参与者之一,海盗偷袭,自己的情郎带着战士们坚守阵地,被西洋人的大炮打伤,情郎身上的很多伤疤就是这次战斗留下的,还是自己亲手包扎的。也正是这次,她好像不知不觉的知道了爱情的滋味。第三条是“净海 1629 袖标”,黄色细带上绣着“大鲸”二字,她过去不曾知道,后来说艾晓茜告诉她,在茫茫大海上绝地求生的一仗,死了很多人,只听得她一阵后怕。第四条就是“临高剿匪战役袖标”,黄色袖带上绣着“临高”二字,何婧不禁脸红起来,是自己的情郎,把自己从深山里背出来的。

“何婧,饿了吗?”聂义峰从病房门口探进脑袋来,笑嘻嘻地问着。

“不饿。”何婧一脸温情脉脉,思绪还停留在情郎的赫赫武功里。

聂义峰顿时一脸失望,不过还是一脸笑脸地走了进来,拿出一袋农场新生产的红薯干:“我从吴南海首长那里抢来的,快尝尝,还脆着。”

“嗯!”何婧点点头,拿了一片薄薄的、红红的、圆圆的薯片,咬了一口,“真好吃!”,果然,任何一个时空的姑娘本质上都是吃货。

“给你的,快吃吧。”聂义峰端着袋子,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何婧面前,一脸卖萌的样子。

“这样不好……”虽然是大家嘴中“最像现代人的土著”,何婧对男人伺候自己还是不太适应。在 17 世纪,女人伺候男人几乎是女人天生的本能。

“有啥不好的。”聂义峰微笑着说。脑子里回想到把何婧从大山里背出来时,何婧喃喃道“不要丢下我”,顿时给他感动的一塌糊涂。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片我一片的吃着,互相微笑着。如果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也不过如此景象。聂义峰只觉得奇怪,其实她和何婧每天相隔的距离都超过十公里,见面时间了了,可感情发展确实一日千里。是何婧让他放弃了“死亡可以回到旧时空”的荒唐想法,也是何婧让他坚定了在海军步兵大干一番事业的信心和勇气。就连大孙头都曾带着羡慕的语气点评道:“缘分到了,真他娘的是挡也挡不住啊!”

“聂义峰,你喜欢我吗?”何婧看着情郎的模样,摸着他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小声问道。

“当然!我爱你!”突然觉得,这肉麻的三个字,说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何婧的脸红扑扑的,只是点点头:“在林村的时候,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聂义峰拍了拍何婧烫烫的脸,柔声说道:“放心,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把你背回来!我可是你的家,你也是我的家!”

“哎哟我去,你们俩拍电视剧哪?”这极度琼瑶剧的一幕,被推门进来的张琪刚好撞见了。白鸽 3 号 1 队已经结束了任务期,半个月前已经被白鸽 3 号 2 队接替,撤回了百仞城。

“张老师……”何婧急忙站起来,被张琪摁住了,“跟我这么客套,坐好,好好休息。”

聂义峰也有点脸红,毕竟大老爷们说情话,让自己的女人听见和让其他人听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只是尴尬的和张琪打招呼:“张大主任还亲自看望病房啊?”

“嗯……要扫一下你们的雅兴,给小婧说的……”张琪想了想,“2 队来电了,那个老太太……过世了……”

何婧目光黯淡了一下,点了点头:“知道了。”

“别难过了,我们尽力了,澳洲医术也有回天乏术的时候……老太太走之前说,谢谢她的小孙女,走的时候也很安详。”张琪叹了口气,拍了拍何婧的后背,安慰她。她发现何婧真的是好善良,甚至是善良的有点过了,每一个逝去的生命,无论认识不认识,好像都会刺痛她的心,一点都不像见惯了生老病死的样子。当然,她不知道,何婧的亲哥哥,就是在她怀里慢慢停止呼吸的。张琪看了看何婧的表情,露出了微笑,“还有一个好消息,林村的疟疾疫情基本控制住了。整个村子也大变样,漂漂亮亮的干净多了,咱俩在那村子可成名人了,听 2 队的人说,老方正发动村民把山神庙改成‘澳洲神医庙’,还要给咱俩塑像!”,说话间的语气,也透露着一种自豪。人生最大的成就,莫过于造福一方并被人铭记了。

“真的吗?”何婧也笑了起来。

“等村子改造完全结束了,找个时间,咱们去林村看看。”张琪说完,踢了一下聂义峰,“哎,老聂,对我们家小婧可好一点,人家现在可是人气流量小花旦!你要敢欺负我们家小婧,信不信我一个电报把林村人都叫来?”

“不敢不敢,唯何婧首长是从!”聂义峰立刻做贱兮兮的表情。

何婧噗嗤一下笑了,响起艾晓茜训斥胡德林的样子,也有样学样地一掐腰:“嗯,知道就行!”,虽然一股“澳洲女王”的做派,不过气场可是差多了。

“好了,不耽误你们小情话了,我走了。”张琪转身要出去,临出门前还回头说,“晚上的联欢会,小婧你可以去看看,别老在医院闷着,适当的活动有助于康复。”

“嗯,我会的,张老师。”何婧恭敬地说道,张琪潇洒的转身出门。

聂义峰目送张琪离开,摸了摸心爱女孩的手,在穿越集团充足的营养滋润和优良的卫生条件多重保障下,已经不是那么粗糙了。他看了看何婧的脸,虽然还是病恹恹的样子,但也有了些朝气。虽然自己没有得过疟疾,但好歹还是听说了,千谢万谢要感谢穿越集团采购的大量药品,穿越到本时空后真的是几次发挥了力挽狂澜的作用。不说何婧,就说自己,如果不是有消炎药和抗生素,几次受伤后的感染与并发症,只怕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你在看什么?”何婧被聂义峰看毛了。

“呃……没什么,就是看看你。感觉,好奇怪,好像穿越前……呃……好像在澳洲就和你认识似的。”聂义峰笑着说道。

何婧不说话,红着脸继续给聂义峰缝着袖标,嘴角却偷偷地扬了起来。

晚上七点,天还没有完全黑。百仞城露天电影院自打几个月前承接了临高第一届政协会议之后,就没再举办过大型活动。相比之下,专为政协会议而生的临高大体育馆好歹还能是不时的承办几次橄榄球赛。

作为主持人的艾晓茜,一身性感的现代礼服,而作为搭档的梁德志则一身标准的西装革履,只给他热的满头大汗。舞台前面的长椅已经坐满了穿越众们,而前来看热闹的百仞公社职工们或坐着、或站着云集在外围,甚至还有人大老远从博铺到来,只为来跟澳洲首长凑个热闹。艾晓茜那后面露背前面漏沟紧贴腰身显得婀娜多姿的现代礼服,对穿越众来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对土著来说可就不一样了,一个个都一脸想看又不敢看还忍不住偷偷的看的样子。还有前来凑热闹的读书人直摇头,满嘴“有伤风化!有伤风化!”,满脸的痛心疾首。而且在 17 世纪,文艺工作者的地位是非常低下的,甚至比之工人和佃户还不如,无论是戏曲弹唱还是胸口碎大石,都是最低贱的工作。现在眼看澳洲首长竟然亲自登台,还穿着暴露,竟有人拂袖而去,大骂“髡贼*!”,对此穿越众的回应是:爱谁谁!老子就爱看。

长椅上,何婧挽着聂义峰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一身“临高淑女”新推出的夏日系列,在穿越众眼中根本就是服装厂故意偷懒,合着把冬装版简单一修改减点料子就成了夏装?也忒敷衍了!这身新款的“临高淑女”聂义峰昨天才从妇女合作社买来的,仍然是优雅的淡青色,在他看来也确实没看出和冬季款有啥区别,无非就是增加了丝绸和雪纺材料的用料,布料更薄,更适合炎热的夏季,长裙也改为刚刚过膝的短裙——这条改动严重影响了“临高淑女”夏装的销售,因为士绅大户们认为女子露出小腿是*的表现。于是,目前夏装主要出售给穿越众以及已经在思想上投髡的部分归化民。聂义峰在妇女合作社挑了好久,才挑中了这一身。用徐工的话说,聂义峰在试图把何婧打造成一个小布尔乔亚……对此,聂义峰也有一种矛盾的心态。改造何婧?他凭什么呢?何婧没有自己的审美吗?可是,作为穿越众,他总是下意识的用一种天然的优越感,把自己的观念移植到何婧身上。于是自己的纠结着,矛盾着,甚至还有一种负罪感。不过何婧心里没这么复杂,下定决心投髡的她,对所有“澳洲风范”都充满了好奇,所以对“临高淑女”很是喜欢,倒也没觉得自己被他人强行改造了。

与旧时空的晚会一般都是漂亮姑娘的舞蹈开场不同,严重缺乏女同志的穿越集团,竟然请了一帮爷们开场——这还是徐工的杰作。早在海军步兵初建,作为政治工作的一部分,徐工在检疫营里选拔了一批身体灵活性、协调性比较好的新兵,组织了一个“舞蹈队”,手把手地教他们许多“苏维埃式舞蹈”,如此夹带私货和恶趣味的行为让聂义峰狠狠鄙视了一把,虽然他自己也拜倒在了恶趣味面前。不过徐工毕竟是一个比聂义峰专业的多的黄俄,其还有一定的艺术造诣,一手口琴吹得出神入化。是《那个姑娘》,或者说是《喀秋莎》的曲调。四个一身海军步兵元年 A 式军装,头戴船形帽的士兵,竟然也走出了整齐而狂热的俄式舞步。大量的拍打靴子、转圈、甩腿的动作,虽然较之旧时空的红旗歌舞团实在是拿不出手,不过对本时空来说严重缺乏文化娱乐活动的穿越集团和没见过世面的土著来说,这男人跳舞竟然也有别样的美感。穿越集团着重强调,歌舞戏曲工作者,不是低贱的,同样是光荣的劳动者。所以本次联欢会,也有移风易俗的成分在内。

不过在聂义峰看来,这舞就跳的实在是太水了,俄式舞蹈里所有高难度动作全部去掉,使这段舞蹈更像是四个傻孩子跳幼儿园级别的广播操……当然,他也知道,徐工也尽力了,要是一群文盲能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达到红旗歌舞团的水平,那亚历山大罗夫同志八成也会气的穿越过来把他俩掐死。

节目一个接一个,由于此次联欢会严格来说并不面向归化民,所以节目都是更加现代的节目。会舞蹈的人不多,大都是唱歌,还都是旧时空的流行歌曲,髡贼各种靡靡之音引起了归化民的极大兴趣,虽然不明词义,听歌热闹还是可以的。偶尔几个语言类节目,差不多也是改编甚至照搬的旧时空名作。特别是一个《打工奇遇》,调侃东门市半边天酒楼,当一个穿越众大呼一声:“群英荟萃!”,所有穿越众几乎都笑炸了,甚至还跟着唱了起来“你看这道菜,群英荟萃,要您老八十一点都不贵……”。土著们虽然不懂笑点在哪,只是跟着首长们尬笑,但还是能听的出来这个节目是调侃、甚至是讽刺半边天酒楼。这个“半边天酒楼”是妇女合作社的下属企业,取得“妇女能顶半边天”之意,已经是在土著中人尽皆知的事情。澳洲首长自己竟然公然讽刺自己的产业,而且从价格、服务态度等等方面,全部道出了土著们平时不敢说的不满之处,一时之间对澳洲人的好感再生几分。

太阳渐渐下山,绚丽的灯光起到了极佳的效果。在又一首歌曲结束后,大病未愈的何婧觉得累了,和聂义峰耳语几句,两人摇摇晃晃地离场,原来的座位立刻就被人占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