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铺港杀人事件(一)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4172 字 | 编辑本页

何婧跌跌撞撞地跑着,腿一软一下子撞在了门槛上,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可她已经顾不上疼痛了,推开众人的劝阻,不顾一切地冲进了何氏合作社的大门,撕心裂肺地喊着:“爹!爹!”

何大春紧闭双眼,嘴角还挂着鲜血,躺在天井的地面上,衣服被血染的发黑,可以看出全身上下竟然有十几处刀伤——每一刀都扎穿了身躯,可以想见行凶者对老何是怀有深仇大恨的。

胡德林面色惨白地手无举措,只能拉住已经哭成泪人的何婧远离父亲的尸体。大孙头闻讯赶来,院子里浓浓的血腥味让他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已经哭得站不住的何婧,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治安部门的大佬,前人民警察冉耀接到博铺卫戍营的通报后,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整个穿越集团,他是唯一一个正经干刑侦出身的警务工作者。早在穿越行动之前,执委会大佬的几次小规模穿越行动中就大放异彩,该事件至今仍在保密——据说他们的最高领袖文总,曾被一个大明女海盗绑架关在了花船上,正是冉大佬挽狂澜于既倒,和北炜等人通力合作,把女海盗教做人。这段故事关于冉耀当然是英雄传奇,关于文总就有点花边了。冉警官皱着眉头查看着死尸,指挥着治安组的组员们按照 21 世纪的流程,进行办案。

“走开!走开!”门口传来喧哗声,原来是临高县衙的典吏来了。县令听闻髡贼那里出了命案,急忙差人去办案,一方面彰显穿越众也是临高县衙管辖之内,另一方面也是向髡贼示好,万一髡贼迁怒,那可不得了。

“请您安静,公安人员正在办案!”门口戳着从东门市调来的警察,根本不给典吏面子。虽然是“警察”,但这些警察充其量就是旧时空城管+巡警的角色,对刑侦无能为力。

典吏老爷吃了瘪,正欲发怒,想起师爷说的只需要向髡贼展示一个态度即可,遂不做计较,表明身份以后,才被允许进入。

“冉首长……”典吏认识冉耀,知道这人算是澳洲同行,随恭敬地作揖。

“典吏同志!”冉耀随手敬了个礼,不再说话,和一众警员商议着什么。

大孙头见新军在这里没什么用,人多还麻烦,向胡德林使了个眼色,扶着已经哭得全无力气的何婧向外走去。一名士兵搬了把椅子,这才让何婧坐下。

“什么时候的事?”大孙头把胡德林拉到一边,小声问。

“应该是昨天晚上的事。”胡德林脸色煞白。

“应该?”大孙头瞪眼。

“我……我不知道……”胡德林的防区正是博铺城区,就兼有治安的任务,现在出了这么大事,他本能地想起聂义峰两次惨遭调查的经历。

“**给我拿出一个男人样子!”大孙头一下子就猜出他在想什么,大声呵斥道。

胡德林一个愣神,反应过来:“我的责任……我……昨天晚上,有人潜入合作社,杀害了老何全家……”,他小心的压低声音,生怕何婧听到,“还有老何的老婆和兄弟,全家都……”

“谁干的……”大孙头不解。

“我也想不出来……老何平日里人畜无害,对人那是没的说,谁会和他结仇?”胡德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大孙头看了看已经呆滞的何婧,皱着眉头:“你啊……军委会肯定要调查你,做好准备。”

“是……”胡德林叹了一口气,心一横,该是什么责任就是什么责任,毕竟是条人命,他看了看何婧,无比同情其这个一夜之间没了爹娘的女孩,“老聂呢?”

“我没通知他。”大孙头说,“把艾晓茜叫来,照顾何婧!”

“是!”

博铺何氏海务合作社惨遭灭门的消息,让整个执委会震怒了。作为第一个服从穿越众海上统治的本地渔民,作为穿越众海上业务打开的关键的引子,作为整个临高第二个与穿越众做生意的商人,作为穿越众手中目前最大的海商,何大春的意义不言自喻。现在竟然有人在穿越众的眼皮子底下,以残忍的手段杀人,简直就是揪着穿越集团的领子狂扇耳光。整个执委会会议上都笼罩着腾腾杀气,命令很简单——坚决破案,斩尽杀绝。之所以不是限期破案,是治安组明确提出在条件简陋的本时空 17 世纪根本做不到。民政部门和商务部门联合东门市林老板成立了一个特别委员会,暂时接管了何氏合作社的业务,以维持正常运转。但不管怎么说,在穿越集团的统治区域,发生了如此恶劣如此残暴的恶性杀人案件,这简直就是对穿越集团极大的蔑视和侮辱。

冉警官仔细勘察着现场,指挥着警员们。典吏带着几个班役远远看着,看着澳洲人的破案有何奇妙之处。

以 21 世纪的观点来说,这起恶性杀人案件可以说是到处都是破绽——老何身边,扔着凶器,一条草绳,一柄短刀。屋里老何弟弟的尸体旁,有轻微打斗挣扎的痕迹,尸体旁有第二件凶器,也是一柄短刀。墙边,有明显的脚印,显然是多人作案,至少三个人。墙上有攀爬的痕迹,院墙外面,也有相同的攀爬痕迹。整个作案现场几乎是透明的——三个凶手从院墙翻入,隐藏在两口水缸后面。待老何出来后,一人迅速用绳子勒死了老何,同时另外二人闯入屋里,将老何的妻子与兄弟杀害。而后凶手们出来,在老何的尸体上猛戳了十几刀。而且,通过对几处脚印的分析,基本能推测出三个凶手的体貌特征。如果是在 21 世纪,现在警察已经可以行动了,别说限期破案,24 小时内破案都没问题。但这个时空是 17 世纪,冉警官不禁感到一股无力感。现代刑侦是建立在海量的情报积累的基础上的,而在这个时空,一切都是空白。

“但马脚总还是有的。”冉警官喃喃自语道。

“冉首长。”典吏作揖。

“典吏同志……”冉警官回礼,“你怎么看?”

“依在下愚见,此案必有内应。”典吏一句话,让冉警官收起了过去对封建官衙的鄙视情绪。

“显然,凶手清楚的知道老何何时会出来,清楚地知道老何家人在家中的位置。所以,他们才有的放矢,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直奔目标将其杀害。”冉警官接过典吏的话头。

“冉首长所说正是。”典吏微笑道。

冉警官沉思着,作为内应,伙计的可能性最大。何氏合作社伙计共有十余人,哪些人会是内应呢?这个内应必须清楚的知道老何的作息习惯,知道老何家人的具置。老何家人的具置……那就只能是,侍从!冉警官猛然瞪大了眼睛。

“老冉,我们来了!”一辆吉普车在合作社门口吱地一声停下,在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中,几个穿着白大褂抬着箱子的人下了车,直接闯进来,是鉴定组。

“马上对样本进行检验,要快!”冉警官示意警员们把采集好的样本交给鉴定组。他看了看外面的攒动的人头,向典吏敬了个礼,“典吏同志!”

“冉首长请说。”

“请协助我们公安人员,保证外面交通通畅。”冉警官示意了一下。

典吏看了看,微笑道:“不劳贵众,交给下人即可。”,当即向班役们使了个眼色。班役们立刻出去,连恐带吓,很快就驱散了人群。

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杀害老何的短刀上提取出了三个人的指纹,检验出了老何和他妻子的血液。杀害老何弟弟的短刀上,提取出了四个人的指纹,只检测出了死者的血液。

“四个人的指纹?”冉警官奇怪道。

“是的,两柄短刀上有三个指纹基本相同,第二把短刀上确定有第四个人碰过。”鉴定组十分肯定。

冉警官只觉得豁然开朗,这第四个人必然就是内应!但是转念一想……不对,也许是卖刀的人,也许是凶手偷来的,还有很多可能。

“首长?”警员请示道。

“保护好现场,任何人不得进入。立刻逮捕所有伙计,统一关押在……”冉警官一时卡了壳。

“训练基地吧。”大孙头走了进来。

“所有伙计,全部逮捕,暂时关押到新军训练基地!”冉警官命令道。

“是!”众人喊道。

典吏看这髡贼似乎已经掌握了什么线索,便不再多言,只是一拱手:“那在下不妨碍冉首长破案,只是这博铺也是我临高县范围内,发生如此事件,县衙也不能完全不知……”

“放心好了,我会让联络人员把案件通报及时送交典吏大人和吴大人手上。”冉警官敬礼道。

新军训练基地一座空营房外,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军警。每个房间都关着一个合作社的伙计,包括何家船队的人员也全部带来。令人意外的是,何家船队的总管竟然是名前海盗!而经过比对,第四枚指纹正是他的!

“你做过海盗?”

“是的。”总管并不隐瞒。

“在哪路海主麾下?”

“小的只是‘**’海盗,并不侍奉海主。”总管张口就来澳洲新词。

“何时跟的何掌柜?”

“检疫营出来,无处可去,是何掌柜收留了我。”总管回答。

审问人员拿出塑料袋装着的血淋淋的短刀:“可认识?”

总管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起来:“何掌柜……真的……”

“你为何要杀何掌柜!?”

总管扑通一下跪下,声泪俱下:“何掌柜与我有恩,我怎能害他!?”

“这柄短刀如何做解?”

“确实乃小人之物,只是……”总管有点百口莫辩,舌头都打结了,捋了半天才说清楚,“昨天下午,被人借了去。”

“你往外借刀?”审问人员一脸的不信。

“回首长,千真万确,当时我在码头。一个人过来借刀,说是要割鱼,我没多想,就借给了他。”总管跪下一个劲的磕头,“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船上船员皆可作证,请首长们明察!”

审讯室外,冉警官皱着眉头听着,一旁大孙头面无表情,似乎等着警方给他安排活。

“老孙,你觉得呢?”冉警官突然问道。

“不像是假的。”大孙头直截了当,“如果是假的,那就是说老何这一船水手都是内应,那可就是国际玩笑了。”

“当然,一切皆有可能,不过……凶手为什么要特意借把刀呢?而为什么偏偏借的还是老何的总管。”冉警官眼睛发亮,思路越来越清晰,大孙头看着他,也渐渐面露笑容。

“没文化就是不行,凶手一定没听过一个词,叫‘欲盖拟彰’!”大孙头笑道。

“没错!”冉警官思路越来越清楚,“凶手的目的,是把我们的调查方向引到老何的船队,特别是这个曾经是海盗的总管身上!”

“没错!”

“这个总管以前是个海盗,而因为这个身份,这个总管差点饿死街头,是老何没有嫌弃雇佣了他。”

“是的。”

“那就是说,这个总管不可能四处招摇他曾经是海盗。那么知道他身份的人,就极有可能是设计祸水他引的人!”

“完全正确!”

冉警官如同柯南附体一般,扶着下巴:“那我们需要做一个坐标系,重复的区域就是最大的嫌疑人——首先,这个人要清楚地知道老何的作息习惯,知道老何家人的具**置。第二,这个人要清楚地知道总管的身份。第三……”

“打断一下,你怎么确定内应是一个人?”大孙头插话道。

“我不能确定,不过这是直觉,你知道的,警察也有直觉,和你们军人一样。当然,靠直觉是不对的,我还需要更缜密的分析。”冉警官自说自话的陷入沉思。他看了一眼大孙头,大孙头心领神会,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