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髡先锋大将军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3275 字 | 编辑本页

自从这群来路不明的髡发澳洲人来了,张老三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先是去大陆接诸老大财货的船被髡贼的铁甲快船掳去了一艘,接着就是在马袅的人马被髡贼剿灭了。回到苟家庄,向苟老大倾诉,苟老大刚说要替他出气,谁知道髡贼竟然打上门来。别说出气了,苟家庄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一家老小全部命丧髡贼之手,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搜罗了一批散落的残匪,拉起一支队伍,刚在高山岭和马袅两地干了两票小单,就招来了髡贼办的团练,什么新军的围攻。被逼无奈,只得逃离马袅半岛,孤注一掷向西进入博铺海域。提心吊胆的漂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一处港湾。张老三对髡贼可谓是恨之入骨,自己和髡贼无冤无仇,髡贼却屡次痛下杀手,随即派出了许多人手打听,终于打听出了,最先把自己名号捅给髡贼的,是何家庄的一个渔户,名为何大春。这何大春自从搭上了髡贼的线,可谓是臭咸鱼翻身,不但自己当起了鱼主,还和髡贼办起了什么合作社,就连一儿一女都送去投了髡。

“这帮刁民!”张老三恨得牙痒痒,都以为髡贼是什么?等朝廷大兵一到,髡贼还能带他们跑不成?心思一转,张老三毅然举起了“抗髡”大旗,自封为“讨髡先锋大将军”,做起了一呼百应的美梦。然而应者了了,髡贼在临高已经是鼎鼎大名,无人敢与之争锋。吃了瘪的张大将军一时恼羞成怒,遂决定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引来髡贼的何大春。当即兵分三路,一路去博铺,要烧了何氏合作社,一路去何家庄,要屠了何大春家亲,另一路追踪一群何家庄村民,威吓他们不要与髡贼来往。然而……髡贼的新军再次闪电般的出现了,一通乱打乱炸,自己的手下死伤枕籍。自己要不是反应快,直接跳进了海里,恐怕也被那黑乎乎的铁疙瘩炸死了。

于是,成为孤家寡人的讨髡先锋大将军张老三,一个人怀着新仇旧恨,潜入深山,只希望投靠一个有势力的大当家,作为东山再起的依靠。

明代的临高,用 21 世纪的话就是属于“经济最不发达”地区,拢共不过七八万人的穷县,活跃的成规模的土匪就有四十多股,其中还有多达百人的大股土匪,这些还不算那些白天务农夜晚做匪的“**土匪”,十分形象的诠释了一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而这些因为各种原因落草的土匪,成了掣肘临高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因此早就上了髡贼的小黑本子。

临高西南方向的抱庞山,盘踞着整个临高县规模最大的一股土匪——党那门匪帮。他们盘踞在深山中,干着杀人放火的勾当,四处祸害。然而党氏匪帮也算是少有的讲谋略讲政策的土匪,对党家祖坟所在的道禄村地区却颇有护卫乡里的作为,而对大明临高县衙也是赋税一文不少。慢慢就形成了以道禄村为根,以抱庞山为枝杈的一处割据势力。而这,正是张老三苦苦寻找的救命稻草。

“大螃蟹,哪条船送,什么价?”

“嘿!想啥来啥!想吃奶,就来了娘!想娘家的人,孩他舅舅就来啦!”

“紧三天,慢三天,怎么看不见天王山?”

“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

一段土匪间才知道的密语对过之后,蒙着眼睛的张老三才被带入寨子中。一个土匪一把拽去他眼上的布条,张老三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大帐里。

“天王盖地虎!”

“宝塔震河妖!”

“脸怎么红了!”

“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了?”

“吃蟹蘸的醋!”

大帐正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往长椅上一趟,慢悠悠的说:“这么说,你是苟老爷的家人啦?”

“党大当家所言正是,小的是苟老爷家的。”张老三毕恭毕敬。

“苟老爷也是自作孽,不知髡贼厉害,竟还主动招惹。”党那门的语气颇有些讥讽之意,身边一众土匪头目纷纷笑了起来。

“党大当家所言极是,若苟老爷能有大当家一半,定不至于家破人亡的下场。”张老三虽然对苟家并无多大忠心,但毕竟是侍奉了半辈子的家主,听到有人如此讥讽,半带着反击的情绪奉承着。

“你倒对苟老爷挺有义!”党那门还是一脸捉摸不透的笑容,“说吧,你为何而来?”

张老三见党那门并未生气,当即作揖道:“党大当家,小的张三,乃苟老爷……”

“直说你为何而来!”党那门不耐烦的打断道。

“小的……小的为求与党大当家联合而来。”张老三说的只觉得脸都红。

“与我联合?就你单枪匹马?”党那门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笑容,一众头目也哈哈大笑。

张老三并不急于辩解,等头目们笑完之后,才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瞒党大当家,小的如今是朝廷的‘讨髡先锋大将军’,此来也是为了平定髡贼之乱。”

“哦?张大将军原来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看来苟家毕竟庙小,容不下张大将军这尊真佛。”党那门挖苦着。

“实不相瞒,小的自知不能胜任此职,奈何髡贼步步紧逼,我率部与其几度交战,损兵折将,这才以丧家之犬的身份前来投奔党大当家。”张老三尽量显得自己很平静。

“说起来,我与髡贼无冤无仇。髡贼的一应差粮派遣,我道禄村人也无一贻误。不像苟老爷,欲做虎口夺食的蠢事,敢问髡贼有何理由来找我的麻烦?”党那门笑道。

“党大当家,难道认为髡贼会满足于区区临高一地吗?何况他们现在连县城都还未拿下,就已经闹得临高天翻地覆。”张老三头头瞄了一眼长椅上的党那门,看他没有特别的反应才接着说,“以小的愚见,髡贼其志绝不在临高一地,势在整个琼州。敢问党老爷,髡贼如若一日要老爷开寨门,老爷如若何为?”

党那门默不作声。

“以小的愚见,朝廷也断不会坐视髡贼作乱,必会派兵进剿。髡贼纵然有铁船这等怪物,面对朝廷的雷霆万钧之力,败亡也是必然。小的正是看到这一点,才冒险唯琼山汤将军为尊,招安为‘讨髡先锋大将军’,虽名号言过其实,却也是表明汤将军不会坐视髡贼犯上,已对临高欲图之。”张老三接着说。

党那门并不太相信以琼州的明军,如果那些卫所的叫花子还能叫“兵”的话,能对髡贼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政协会议大阅兵的传闻他也有所耳闻,什么自己会跑的四轮车,天上飞的铁鸟,他认为四轮车有可能是有什么力量驱动倒也可能,但是铁鸟一定是现场的人以讹传讹。但是他也知道,大明是一个庞大的王朝,琼州只不过是其一隅,朝廷对髡贼的割据企图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想到这里,党那门说道:“那张大将军意欲何为?”

“小的以为,在朝廷大军登岸之前,不可与髡贼正面相抗。但可以采取袭扰之策,徐徐图之,使髡贼惶惶不可终日,等到朝廷大军一到,以猛虎下山姿势击破髡贼,届时朝廷必然倍加抚恤,党大当家也可成为朝廷官差,从此坐享荣华。”张老三慷慨陈词。

“你即已说髡贼势大不可正面相抗,如何袭扰,岂不是引火烧身?”

“无需党大当家出马,请赐予小的精兵若干,我自有对策。如今髡贼的要害博铺,其水军已经全部离岗不知所踪,想来已经感受到朝廷天威压顶。其城内防守空虚,如空城一般。小的只需要击其要害,以火攻之,髡贼多引火之物,火势必将席卷髡贼城池。此乃大功一件,将来朝廷必论功行赏。”张老三越说越激动,目露杀机,仿佛已经看到了火光冲天的博铺。

“你先下去休息,我自有主意,送客!”党那门只扔下一句,就仰面倚在长椅上。喽啰们喊起声威,张老三悻悻地退了下去。

见张老三已经退出大帐,头目们围拢上来:“大当家的……”

党那门一挥手,大家纷纷闭嘴。他看了看一众头目们,缓缓说道:“此人话语真真假假,不可信之。但其所言,不无道理。髡贼迟早要与我过不去,如若真能痛击髡贼,使其不敢踏出文澜河,对我等也有好处……”

“谨遵大当家的号令!”

“前几天前来投的那股人马,安置在何处?”党那门问。

“回大当家的,都安置在二爷处,并不在寨里。”一个头目回道。

“把他们交给这位张大将军。这伙人马也是被髡贼打的无路可去,让他们自己找髡贼寻仇,与我等无关!”

“大当家的英明!”

深夜的博铺,除了几处哨所已经没有任何人影,天上的云压得很低,几乎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无论是穿越集团的职工还是前来谋生活的劳工,都已经入睡。从博铺营地到已经规模的博铺城区,都是一片睡梦中的沉寂,最多时不时地传来呼噜声。新军巡逻队在街道上走过,引起一阵狗叫。犬吠停歇,一切又融入黑暗之中。几个人影在街上晃过,新军哨兵仔细看了看,似乎没什么异常。人影来到何氏合作社的围墙外,叠罗汉一般翻身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