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军(九)

临高启明外传 | 聂义峰 | 约 5119 字 | 编辑本页

新军的建设逐步进入正轨。除了传统的队列和体能,逐渐加入了许多科目,如侦查、救护、野战工事等。由于穿越众里的复转军人并不了解 19 世纪野战工事,而军事爱好者只能说个大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新军的野战工事几乎完全是按照现代步兵的标准,战壕隐蔽壕交通壕散兵坑防炮洞等等,一时间只把新军士兵们学的一愣一愣的,这澳洲军队当个兵都有这么多道道。夜间行军也让大家大开眼界,经过苟家庄实践检验过的夜光条被证明是可用的,不过穿越众手里的夜光条是管制物资,换成白布条白毛巾之类也可以用。古代军队是极力避免野战的,而这恰好是穿越众的强项。毕竟在另一个时空,PLA 的大胆夜战是其致胜法宝之一,所以本时空也受到新军的极大重视。

当然,士兵们最期待的训练,还是实弹射击了。

今天一大早,整个教导营以班为单位组成纵队,浩浩荡荡地向博铺训练场走去。每名士兵都是全副武装:腰带右边挂着一大一小两个子弹盒,左边挂着刺刀和水壶,背上还有一个细藤编织的背箱,肩上扛着沉甸甸的元年式步枪,皮制 Y 型带把有些松松垮垮的棉布军装硬是勒出了威武的气质。新军一出军营,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围观。还有很多穿越众驻足,感慨道这就是我们自己的军队么?

“全体都有,唱首歌!有一个道理不用讲……预备——唱!”这次打靶的总指挥,步兵一连连长魏爱文很是兴奋。

有一个道理不用讲,战士就该上战场……这些澳洲军歌很受士兵们欢迎。歌词通俗易懂,曲调朗朗上口,而且军官们非常鼓励士兵们唱歌。就是唱的时候,要使劲吼出来,这怎么叫常喝呢?完全是干嚎……但是不这么唱是不允许的,谁要是唱的一本正经就要受批评,军官们说这是培养精气神。听说,遥远的澳洲,那支叫“解放军”的澳洲军,也是这么唱歌。浩浩荡荡的队伍,九人一排,旗手鼓手走在前,军官走在侧面,所有人都踩着鼓点,标准的一分钟 112 步,在歌声中前进着。

军营外似乎和前几天外出支工支农又时不大一样,这群神奇的澳洲髡人似乎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原本军营外的荒地已经有了经过平整的痕迹,用石灰在地上勾勒出一块块区域,不知道又要修什么。远处百仞公社似乎又多了几栋楼,一群人正在平整着道路。看到新军出现,很多人都站在路边热情的打招呼,这让士兵们很受感动。古人云:过兵如过匪,特别是许多曾是明军的士兵来说对此话更有深刻理解。但是新军显然是不同的,老百姓不但不怕他们,还非常友好。当然,士兵们知道,这是因为新军隔三差五的“两支”,即支农和支工,澳洲人对劳役的说法。每次出劳役都要完成额定工作量,会拿到不错的回报,当然也会赢得老百姓的好感。

博铺-百仞-县城的公路正在进行整修,由原来的夯土路升级成碎石路,以提高通过能力。虽然原来的夯土路对这个时空极低的交通需求已经属于超前的,但是经过长期碾压后,免不了晴天起土雨天过泥,执委会认为这有损穿越众的威信,于是改扩建工程逐步展开,以节约资源和劳动力。此时,道路正如另一个时空的高速公路改扩建一样,一会左边封闭,一会右边封闭。每一段封闭区域内,都可以看到穿越众亲自带着土著劳工满头大汗地忙活着。这也是士兵们最佩服的地方,无论是军营内外各行各业,这些髡人老爷没有一点老爷的做派,什么都是身先士卒,无非就是澳洲衣服比本地土产质量好一些罢了。

公路边,三座警戒炮楼还在,不过人员已经换成了军事委员会直属队。老百姓们摆的茶水摊仍然一群一群的聚在路边,炮楼下的赌摊和妓女已经都不见了——东门市城管和警察专门组织了一次对“公路沿线餐饮娱乐产业”的整治行动,和东门市一样,进行卫生强制落实,取缔赌博,规范摊位。当然,粉色产业被保留了下来。一时间,公路沿线,以三个炮楼为中心,形成了三个小商圈,也成了博铺和百仞之间往来人员驻足休息的极佳选择。当然,按照新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士兵们是不会理睬商贩们的叫卖的。

博铺已经大变了模样,工厂、港口、住宅、农场有序分布,从文澜河两岸一直延伸到临高角。临高角检疫营西边,就是射击场。此刻正炮声隆隆,兵工厂新铸造好的两门 12 磅加农炮正在进行试射,可以远远的火炮发射后弥漫的青烟。新军士兵们对这里十分熟悉了,这里是他们新兵训练的地方。

划分区域,抽签排序,领取弹药,在各个集结区内站好队,教导营以排为单位,进行实弹射击前的准备工作。新兵营期间进行过实弹射击,在百仞军营所有人也进行过无数次动作练习,空枪射击也打了二十多次。不过今天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是几百人的实弹射击,意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

打靶山前的壕沟里,军政学校学兵队的学员们正窝在里面,头顶是高高竖起的薄木板做的人形靶。博铺检疫营里的移民们已经结束了“净化”,按照各个口上的要求或者他们个人的意愿,被分配进了各个“技术学校”和“军政学校”,还有极富天分的凤毛麟角直接进入了各专业口实习。

何兵和何婧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分配去处的时候,自己进入了军政学校学兵队,妹妹去了护士学校。渔家出身贫苦,父亲送他们来投髡抱有极大期望。他们是被中途安插进检疫营的,那个叫艾什么的女髡首长亲自给他们安排了“净化”,然后开始了学习。由于比其他人晚了很久,他们的课程压力格外重,紧赶慢赶还是跟不上,别人已经可以读文章了,自己还要一个一个地去看汉语拼音。好在,检疫营里有几个同龄人对他们很照顾,龙美尔就是其中一个。

龙美尔经常说他的名字是真髡首长给取得,意为“临高之狐”。当然,大家想不明白,这个名字和狐狸有什么关系。龙美尔自圆其说,大约是个历史名将之类,真髡首长定对他有很高期许。所以他是学习和做工最积极的一个,并且积极要求进入了军政学校。何兵原本拿不定主意,而他的学习还没结束,各专业口又看不上,最后是他渔民的身份救了他,被海军看中,最后也加入了军政学校。

蹲在壕沟里,身上是元年式军装,不过没有 Y 型带。何兵戴着藤盔,扶着靶子的立杆。杆子是深深插入泥土里的,非常牢固,之所以用手扶纯粹是因为手没地放。刚才队长龙美尔挨个嘱咐了一遍,不要露头,不要东张西望,老老实实坐好,只记录好靶子上的弹孔数量。他不厌其烦地强调,澳洲火枪威力极大,一枪就能打飞半个脑壳,不要因为好奇而被自家兄弟开了瓢。

要说新军打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之前军官训练团的打靶有的人观摩过,至少也是听别人说了,那些都是澳洲真髡老爷,枪枪命中,而且是百步之外,非常了得。

掷弹兵排照例打头阵。三个班在四百米射击地线后依次展开,聂义峰和旗手、鼓手站在排头。今天的实弹射击,将依次进行 400 米射击:全排射击打靶山上一个 15 米乘 15 米的区域,连续三次射击。而后是 200 米射击:每个射手射击对应的标靶,连续三次。最后是 100 米射击:每个射手射击对应的标靶一次,而后是三次快速自由射击。

韩冬敲着小鼓,这是“敌人迫近”的信号,也是准备射击的号令。

“预备射击!”聂义峰鼓起胸脯,喊的中气十足。

所有士兵左脚同时跨前半步,成半侧身的姿势,枪已从肩上卸了下来,端在手里。

“上——刺刀!”聂义峰喊完,举起手中的红旗。远处打靶山那里,举起了一面黄色的旗子。

士兵们动作娴熟地抽出刺刀,卡在枪口,而后恢复预备姿势。

“装填弹药!”

一阵枪托砸地面的声音,士兵们纷纷掏出货真价实的纸包弹药,咬开,开始依次装填火药和弹丸,接着抽出通条开始压实,一阵忙活,通条已复位,火帽已安装,大家重新恢复成预备姿势。

聂义峰举起红旗急促的吹着哨子,这是警告无关人员远离靶场。打靶山那边举起了绿色旗帜,是可以射击的信号。

“标尺——400 米!目标,打靶山标识区!全排齐射!瞄准……开火!”聂义峰手里的红旗猛然劈下。

近三十支元年式步枪齐射打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和巨大的烟雾,甚至射手自己都被震了一个懵。一枚枚铅弹组成一个弧形,跃向目标,在打靶山上打出一片烟雾。军官们纷纷举起望远镜,观看着效果。这次火力覆盖打的略微有点高,但绝大多数子弹都落入了目标区,还算不错。毕竟前装线膛枪,在 400 米的距离上,对 15 乘 15 的区域集团射击要求命中率不低于 60%。掷弹兵排第一轮射击目测结果基本就是这个数,还不错。

接着,掷弹兵排又进行了两次齐射,每次都是偏高。军官们和工业口的专家们耳语几句,估计是标尺本身有问题。

“立正!枪上——肩!向 200 米射击地线前进!齐步——走!”

韩冬的小军鼓清脆的响了起来,韩夏举着掷弹兵排的红旗走在旁边,聂义峰看着士兵们面无表情以整齐的横队,踩着鼓点向前走去,脑子里突然闪过电影《爱国者》里的镜头,还真的很有代入感。他指示军校学兵队的几个人把一地的碎纸通通捡起来,嘱咐不要有遗漏——总参谋长马千瞩不愧是计委出身,扣的没脾气,三令五申所有弹药包装纸用过后要全部回收。

在 200 米距离上,掷弹兵排列好队,在口令声中开始装填、瞄准。

“开火!”聂义峰手中的红旗劈下。

何兵窝在壕沟里,缩着脖子,隐约听到外面的口令声。接着密集的枪响,顿时觉得手中的杆子一震,只觉得手指头都麻了,碎木屑掉了一头,还好有藤盔挡着。过了一会,他抬头看了看,呀?咋有两个洞?

而在射击线上,已经是一片吃吃地笑声,董金彪满脸通红。

“老董啊!你他娘的往哪打呢?你是十号靶!你打人家十一号靶干啥啊?”聂义峰放下望远镜,哭笑不得地骂到。

董金彪一脸懵,心说瞄准的时候是瞄的靶子,又没有编号,他也不知道是第几号啊?

射击总教官李运兴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过来拍拍董金彪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奥运会赛场上也经常发生打错靶子的事情……”

董金彪不知道“奥运会”是什么东西,不过听说这事不稀奇,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但是,老董同志……”果然,澳洲人说啥都喜欢带个但是,“假如我们打的是一排骑兵,打错了靶子就意味着漏了人,没有中枪的骑兵下一秒就会冲到你面前,懂吗?”

董金彪和后金骑兵打过仗,知道骑兵冲锋的厉害,明军吃了无数次亏。听李教头这么一说,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懊恼的皱着眉头。

“好了,没事,放轻松,继续射击!”李运兴又拍了拍董金彪的肩膀,向聂义峰点点头。

掷弹兵排又射击了两次,接着在 100 米又进行了一次齐射,然后是三次不要求命中只要求速度的自由射,而且还必须在一分钟内打完全部三枪。

何兵只听见外面枪声噼里啪啦,头上不停地发出子弹击穿木板的咚咚声,碎屑哗啦啦地掉了一头。终于,枪声沉寂下来,小心的抬头看了看,木板做的靶子已经被子弹穿了好几个眼,甚至打飞了一块,不禁惊愕:首长们的火器威力好大!

龙美尔猫着腰钻过来,满脸笑容地挨个问记靶的学兵们感觉怎么样,收走手里记录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澳洲数字,又叫阿拉伯数字——靶位号,还有命中数。

“龙大哥……”何兵怯怯地问。

“叫班长!”

“班长,首长们这是什么火器?比佛朗机人的火铳还要给力?”又是一个深受穿越众词汇毒害的人。

“叫什么‘米尼步枪’,也叫元年式步枪,咱们也会打的。”龙美尔收过他手里的纸看了一眼,给他扑了扑肩膀上的木屑,继续往前走。

聂义峰看着自己的士兵们呼哧呼哧地站好,举起红旗左右晃着。过了好久,壕沟里才伸出一面绿旗子,接着一个学兵跑了过来。

“报告首长,这是所有成绩!”龙美尔立正敬礼,双手递上厚厚的一叠成绩单。

“马上组织学兵队换靶!”聂义峰还礼,微笑着接过来,“怎么样?听到枪响,还可以吧?”

“很好,首长!”龙美尔大声答道。

“好,去吧!”

掷弹兵排收拾停当,整队带回集结区。原地坐下,开始观摩其他连队的打靶。聂义峰拿着一叠惨不忍睹的成绩,来到大孙头身边,胡德林也凑了过来。

“怎么样?”大孙头问。

“你看看……”聂义峰苦笑着把成绩单交给大孙头,胡德林也抻着脖子瞅着。

成绩惨不忍睹。400 米集团射击虽然成绩不错,但是从 200 米开始,每个人总共十发子弹打同一个人形靶。最好的成绩七发上靶,最差的竟然只有三发。

“这样的记录我们看不出来到底是 200 米还是 100 米有问题……不过我估计,士兵们基本不瞄准,还是基本功的问题,练的还不够扎实。”大孙头匆匆看了一眼,已经琢磨出了几分。

胡德林接过成绩单,瞪大了眼睛:“老聂,你们排打鸟呢?”

“怎么说话呢?咱们连不见得比掷弹兵排强多少!”大孙头瞪了他一眼,胡德林发现自己话有点过了,急忙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大孙头不理他:“我估计是标尺的问题。就是旧时空,很多文化水平不高的士兵就不理解抛物线,想当然的认为指哪打哪。更别提这个时空,这些士兵搁在 21 世纪就是文盲,未必能理解标尺的意义。”

“看来,我们还要当物理老师啊!”聂义峰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