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旧事(一)
张枭一声长叹,无可奈何地说:“氟康唑的原料我们都凑不齐。克霉唑最早也是被用来治疗深层真菌感染的,试试吧。提取庆大霉素需要的离子交换树脂没办法生产,再说庆大霉素号称一针致聋,我可不想弄个聋哑人千手观音歌舞团,要上马这个药能不能被批准还是个问题呢,妥布霉素就更别想了。据我所知,某些种类的铜绿杆菌对链霉素也是很敏感的,希望冯默风的运气不错。如果链霉素不行的话我再给你弄些大蒜素来,去年两广治安战里靠它解决了不少问题。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宁静海松了口气,说不定自己的英名还能保住。
“技术突破迫在眉睫,否则元老院的技术天花板就在眼前。宁院长你可要支持工业技术的持续发展啊!”张枭一脸忧虑地说。
宁静海很享受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点头道:“那是当然,离开现代工业,我们这些医生啥也干不了。再说了,小张你也是咱医疗口的一员,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不支持也得支持!”
第二天,张枭就派李来和张君宝送来了一堆自产物资,链霉素正是前不久制药四厂小试生产的产物,其中还有一瓶贴着“克霉唑”标签的可疑化合物。
烧伤后的第 22 天,冯默风已经跟败血症拉锯了整整一个星期。这天晚上,能吃的药也吃了,能挂的水也用了,可就是活见鬼,连扑热息痛都控制不住他的体温了。黄蓉急得无法可想,紧紧握住师兄的手,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师兄,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是不是很难受啊?师兄,我……我给你唱首歌儿好吗?”
冯默风无力地点点头,黄蓉缓缓唱起来:“一朵花,一棵树,一座房子一条路。一座山,一条河,一支小船一个我。”
黄蓉守了一夜,冯默风体温忽高忽低。到了清晨,她迷迷糊糊地摸了一下冯默风的额头,惊喜地喊着:“艾首长!师兄退烧啦!”
时间回到 1635 年初。
这些天,马千瞩的内心颇不宁静,伏波军已经开赴两广,临高似乎也没有就此平静,仿佛间有传言某些人还想用当年上马松涛水库的旧提案做文章。他站在窗边,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工业园区,摸了摸后退的发际线,想起今天还没有搽过制药三厂特制的黑品丝育发液,便吩咐秘书候闻永取来给他。
候闻永前脚刚走,一位三十几岁的中年女子后脚便走了进来,见办公室没有其他人,顺手反锁了大门,像小猫一般悄悄来到马千瞩身后,两只手轻轻地抱住马千瞩厚实的身躯,侧脸靠在他背上,小身子缓缓地晃着,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
马千瞩刚想问是不是唐糖来啦?忽然间闻出了不一样的体香,便庆幸自己的话还没出口。要让她知道唐糖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估计要在元老院里闹翻天,说不定自己就是第二个刘三。好在唐糖同为元老,并不需要在百仞总医院妇幼保健中心登记孩子的父亲信息——女元老也可以养很多面首不是?只要唐糖本人不公开真正的父子关系,在席位传代之前,相关信息也只有元老院办公厅下新成立的纹章院才清楚,而纹章院那是元老院的绝密单位,甚至比大图书馆保密级别还高,暂时是不会有人知道内情的。
马千瞩又一次强烈地感觉到,萧子山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他轻轻地在女子的手背上抚摸着,用浑厚而充满磁性的男性声音问道:“门关了没?”
女子点点头,羞涩地答道:“锁了的。”
马千瞩转过身来,女子顺势躲进了他的怀里,一边用手锤着他的胸口,一边娇嗔道:“死鬼,你想一辈子这样不清不楚吗?”
马千瞩并不回答,一改平日里刻板严肃的神情,双手捧着女子的脸,深情地望了一眼,便闭着眼睛吻了下去,女子的怒意顷刻间冰消雪融,更加用力地抱住了眼前的男人,长长的深吻之后,女子满脸羞涩道:“我就喜欢跟你这样不清不楚。”
“当当当……”办公室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女子略显不满地嘟囔道:“谁啊!”
马千瞩笑了笑,安抚道:“别生气了,今晚去你那儿陪你。估计是候闻永回来了,我刚让他去拿东西。”
女子不情不愿地开了门,果然是一脸焦急的候闻永,后面还站着企划院院长邬德。
候闻永拿了东西回来发现大门紧锁,以他跟随马千瞩多年的经验,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他想起不久前潜入临高的刺客们,立刻担心起马首长的安危来,见到开门的人,不禁怔了一下,恭敬地说:“杜首长,您来了?”
邬德也略感惊讶,但马上就收起了微表情,打哈哈道:“督工这儿真热闹,怪不得都说督工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
马千瞩点了一支烟,随意地说:“这儿没外人,进来坐吧。”
又对候闻永说:“闻永,你跟我多久了?”
候闻永不知道马首长这是什么意思,思索片刻后答道:“回首长,5 年 7 个月零 11 天了。”
马千瞩点点头,“嗯,该去地方上锻炼锻炼了。我准备举荐你去广州市南海县担任县长一职。”
候闻永先是一喜,后是一惊,多年秘书生涯锻炼出来的敏锐嗅觉让他感到事情并不简单,答道:“首长,我只求鞍前马后,唯您马首是瞻。”
马千瞩摆摆手,“年轻人嘛,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你跟着元老院这么多年,应该清楚,我元老院治下勐将必发于行伍,台阁必起于州县,大陆上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
邬德也对候闻永说:“督工这是提拔你呢,快谢谢督工。”
候闻永这才郑重地敬了个礼,道:“谢首长提拔!我一定不负首长栽培。”
“好,我跟阿德要谈点事情,你先下去吧。”
“是!”候闻永放下东西之后就离开了,屋里只剩下马千瞩、杜雯、邬德三人。
马千瞩把烟灰缸拉到面前,弹了弹灰,又递给邬德一支烟,问邬德:“阿德,你注意到博铺俱乐部那帮人没?”
邬德与政治保卫局第一副局长赵曼熊关系匪浅,虽说政保局在大侠闹临高事件中吃了挂落,之后被划到了人民安保省,地位有所下降,但情报能力还是临高第一流的,在博铺俱乐部里即便打不进钉子,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是能捕捉得到。
邬德把烟点燃抽了一口,答道:“有所耳闻,听说想翻松涛水库的旧账。”
杜雯瞬间恢复了她的女王本色,嘲讽道:“这帮不学无术的酱油能拿督工怎么样?”
邬德记得非常清楚,关于松涛水库的修建决议,是 1632 年在一个执委会举办的内部研讨会上形成的,他作为执委也参与了这次会议。与会者还包括五十名左右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员,除了技术人员,也包括熟悉地理和人文环境的元老。就未来的工业布局进行了一次讨论。
大家形成的共识是,临高、儋州这几个地方都不是搞大工业的地方――琼西北一直缺水,历史上,在建国之后不断修建集水设施,挖掘灌溉总渠,修筑松涛水库等一系列水库才基本满足了现代临高的工农业生产和人口生活的用水需求。
在海南修建一座大型水库迫在眉睫,因此计划于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开始动工。
“当年参会者中好像只有石出由这个二愣子提出过反对意见,其他人并没有异议啊。”邬德有些困惑,把烟灰缸拉到面前,也弹了弹灰。
“阿雯,你别小看了他们,最后松涛水库也没修成不是?博铺俱乐部这帮人当年基本上都没有参会,当然要拿这件事做文章。”马千瞩隐约感觉背后有宅党的黑手,但又没有证据。
1633 年初,资源勘探部崔云红和水利局张熙带队对松涛项目进行了实地勘察,由于勘探工作量巨大,元老院已有旧时空全套图纸,所以并没有实际取样。要知道旧时空初设阶段完成的地质勘探工作量里,光是岩芯钻探就有 42 孔共 2995 米,坑槽探 6000 立方米,竖井、平洞 32 个,以元老院的生产力根本完不成。
松涛水库的主坝址在南渡江上游干流的亲足口,坝前为那存沟口,向上游过坡斗峡谷为番加盆地,再上经猕猴岭峡谷,入南丰盆地。松涛项目的主坝与副坝筑好之后,这里将形成松涛水库自上而下大、中、小三个库面,集水面积 1496 平方公里,比两个北京五环的面积还大。
顶着炎炎烈日,张熙站在那存沟口的大石头上,额头上的汗止不住地冒,但他的心却像是掉进了冰窖。崔云红见状,给他递了条毛巾擦汗,又递了壶竹筒装的淡盐水。
“老崔,你说咱这个卫星放得是不是太大了?”望着眼前的巨大缺口,张熙不禁怀疑起人生来。
“我哪知道?我 TM 只管勘探,你才是水利专家!”崔云红哈哈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