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天归来
蓝天白云,海风轻柔,呜呜的汽笛声在博铺港此起彼伏,元老专用舰“仇敌克星号”慢慢驶入港口,林默天站在船舷边,手扶着栏杆,漫无目的地凝视着远方。
去年广州城的那场瘟疫仍让他心有余悸,广州城中民众五十多万,一无抗生素,二无杀虫剂,三无灭鼠药,四无公卫系统,能否把这场鼠疫控制下来,他心中并无几分把握。起初的腺鼠疫已经是无药可治,中间散发的肺鼠疫病例更是让他如临深渊,一旦腺鼠疫演变成肺鼠疫流行,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能战胜这场瘟疫,科学的防疫组织管理自然是制胜关键,但半文盲的归化民医护人员舍生忘死的奉献也功不可没。漏泽园公墓纪念碑上刻着的一串串名字背后,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以及他们悲痛万分的亲人。
相似的残忍,每天都在发生。作为省港总医院的院长,这些年,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比原时空还要多得多。田园牧歌?不存在的。在这个时空里,有的只是人如草芥,朝不保夕。过去的日子,它们糟透了!
望着久别的博铺港,林默天心中不禁泛起一种回家的感觉。
随着北方战乱的加剧,北京站也收到了许多关于鼠疫的情报,与历史记载无异。从 1633 年起,“临汾、太平、蒲县、临晋、安邑、隰州、汾西、蒲州、永和大旱,垣曲大疫,道馑相望”,符合鼠疫的传播模式。
华北流寇的乱局更加剧了鼠疫传播,“崇祯五年流贼陷城,杀戮尸积如山,灭绝者数百家。六年大疫。”
身在临高的张枭也向整个卫生系统发出了警告,现在正值第二次世界鼠疫大流行期间,瘟疫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以至于元老院里已经有呼声要求将北京站和山东基地的元老撤回,以保护外派元老的人身安全。
无情的现实告诉他,不能再用人命来填了!
“是命运的召唤让我们来到这里么?”林默天自嘲道。
“仇敌克星号”稳稳地驶入泊位,元老护卫总局的红旗马车早已在港口等候,周围拉起了警戒圈,港口的人群则在警戒圈外围了一层又一层,人们都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来了这么多元老专用的红旗马车和护卫队。
在护卫专员的陪同下,林默天疾步走下步梯,迎接他的是元老院主席王洛宾、海南大区区长兼临高特别市市长钱水廷、元老院办公厅主任萧子山以及各个大部制省的“相”们。在小学生的鲜花簇拥下,林默天与大佬们一一握手寒暄。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认出了他,大声喊道:“那是在广州战胜瘟疫的林首长!”
像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一般,这个声音在人群中激起一阵一阵的涟漪,不断有人喊道:
“林首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华佗再世林首长!”
“林首长是妈祖转世!”
“德艺双馨,消灾解难,大宋之福啊!”
“林首长万岁!元老院万岁!”
……
元老院为他准备了接风宴,林默天推说想先回百仞新城的元老公寓,晚点再去会场。好不容易登上马车,他却嘱咐车夫径直去了百仞城内的卫生部办公大楼。
在这栋新起的大楼里,226-230 房间是“毕生基金会”的办公室。
来到 226 房间门口,屋里传来细微的说话声,林默天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曾坤。
“嘿哟,林院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在广州的小日子可还好?”曾坤用力地在林默天肩上捏了两下,便把他让进屋来,“快快快,进来坐着说话。”
走进办公室大门,引入眼帘的便是墙上挂着的一幅超过一米高的油画人像,看起来像是金立阁的作品。画中的人林默天认得——已经“魂穿”到另一个次元的毕生元老,毕生基金会的独家冠名赞助商。
对于林默天的到来,张枭并不意外,他拿起热水壶,泡了一杯茶递给林默天,“老林,尝尝赵皇上捎来的明前龙井,清甜可口,入口柔。”
林默天接过搪瓷杯子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圣船”卷烟,却没摸到火柴,做了个手势,“有火没?先借个火。”
“咱在工厂上班的,厂里严禁烟火,作为领导自然得以身作则,烟啊,早就戒了。”张枭耸了耸肩,答道。
曾坤也搭话道:“哈哈,我说咱医疗口的人,都戒了吧。这烟啊,好是好,在旧时空烟草收入完美覆盖军费,它每年还杀死数百万人,如果这些人寿终正寝,他们要的养老金比医疗费还多。烟民是元老院的恩人啊,他们自愿为了挽救社保基金牺牲了自己,还创造出无数的就业岗位。”
“得,说不过你们两张嘴,我尽力吧。”林默天静静地看这哥俩表演,摇了摇头,只好把烟放下,“先别耍嘴皮子了,老张你把鼠疫这摊子事捅出来扔给我就算完啦?药呢?”
“所以我说啊,不能远离中央,你去广州才多久?临高日新月异的变化一点都不清楚。”张枭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杯子里的茶叶挺秀尖削,苗锋显露,顶级龙井特有的兰花豆香气袅袅升起,又夹杂着几丝蜂蜜的香甜。
“我说王婆你卖瓜就卖瓜,光自夸没用,给我看看你这瓜有几分熟了?”林默天说道。
“瞧把你给急的。链霉素、四环素、左旋肾上腺素、磺胺、毒鼠强、磷化锌、安妥、肉毒梭菌毒素 C、敌百虫、敌敌畏,都给你准备好了,生产工艺全部打通。怎么样,哥几个够意思吧?”张枭掰着手指头,把他的瓜一个个都倒了出来。
“这么多?救人、灭鼠、杀虫全家桶齐活。”林默天听了张枭的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年前,临高可是连 DDT 都没给我一滴。”
“老林,煤化工厂的苯系原料产能不够,DDT 跟咱们的磺胺生产抢原料了,这可都是军需品啊!哪有用来生产 DDT 的份?”曾坤先对林默天解释道,又转过来对张枭说:“不过老张,我觉得毒鼠强还是别投产了,这东西一发出去,每年死不少误食鼠药的倒霉蛋不说,万一再来个儋州工作队全灭事件,居然还是咱们自己生产的耗子药,那就有得玩了。”
“好,毒鼠强可以再商讨。对了,正好明天还有个链霉素的实验室小试生产,一起去看看吧。”张枭突然想起了这事,问林默天。
有了制药界两大活宝的承诺,萦绕在林默天心头的阴霾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不了,有你坐镇,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手上的事儿还多,这次时部长招我回来就是为了给归化民医务人员搞鼠疫防治的轮训。”
“老林,凡事多长个心眼儿,别说兄弟我没提醒你呀。”张枭提醒道。
“哦?”林默天有些不解。
“凶险的事别冲太猛了,你看广州闹鼠疫的时候,卫生口的大夫除了你跟刘三在广州组织防疫,其他元老去了吗?雷恩专业搞防疫的,借口台湾有事溜了,高雄虫屎一点大的地方能有多少事?负责检疫营的阳河又干啥去了?还有,时袅仁作为卫生部一把手,也就露了几面。你不想想原因?”曾坤神秘兮兮地说道。
“诶,老曾,话不能这么说,时部长、阳河和雷恩也都有孩子了,多考虑一点也正常,人之常情。再说元老院里什么人没有?你就说躲在大图书馆里摸鱼的稗野士元老吧,去年全体大会上游老虎那帮人提《元老退休条例》,要求年满六十周岁的元老只要本人提出就不必再出来参加具体工作,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稗野士一酱油也跟着瞎起哄,三十多岁就真想着要退休了。这不,退休没退成,倒被向知雅给抓了壮丁,弄到化工部搞高分子材料去了。”张枭说着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曾坤没好气地说:“我还真就说了!老林在广州搞省港总医院和省港医学院,搞得风生水起,现在为啥单就招他回来负责鼠疫防治?咱药也齐活了,阳河不行吗?雷恩不行吗?”
“兄弟们的好意我领了,我会小心的。”林默天听罢,叹口气道,搔了搔头,又下意识地摸了口袋,还是没掏出火柴来,最后扔了几个纸盒给张枭,“对了,有件事你们还得注意了,最近广州又新出现了不少假药,各种旗号都有,什么澳宋御制磺胺、大宋宫廷秘方、澳宋药丸之类的。”
“嗯,咱们的药品销售主要是润世堂在负责,但是它不是元老院完全控股公司,也没有系统整顿过,问题确实很多。最近刘三跟陈李济也走得很近,我觉得迟早要出事。磺胺药物虽然已经出现耐药菌的苗头,但在本时空仍然是不折不扣的特效药,更不用说后续的各种高级抗生素。长江特遣小组发回消息称,武汉地区一盒磺胺药售价高达五十两白银,真正的价比黄金,还高!”张枭反复琢磨着手上的纸盒,又递给曾坤,继续说道:“你还记得闹临高那几位大侠么?在东门市上就随随便便买到了磺胺药,害得政保局和警察总局差点没抓住受伤逃逸的要犯。要知道我们的药品产能一直是极度短缺的,这样搞就太随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