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第一次关于药品分配的争论

看不见的敌人 | 恶魔后花园 | 约 3146 字 | 编辑本页

人如果没有理想,跟咸鱼有什么两样?退热冰算是让张枭在新时空找到了一点理想。在罗铎的帮助下,经过一周多的起早贪黑,他们终于拿到了计划量的产品。梅大山看着这批洁白的片状白色晶体物质,心里也非常高兴,终于可以不用打下手了。他一个刚刚被扫盲的大明朝乡野小子,哪里懂什么化学合成,在两位首长的左呼右唤下,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化工厂里乱窜,不仅打坏了好几个玻璃器皿,还差点把衣服烧着。

罗铎还真没想到磺胺的一种中间体居然还有药用价值,自己光顾着查工艺资料了,心想以后制药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药厂的人办吧。

回到药厂,张枭让梅大山先把晶体粉碎成细小颗粒过 100 目筛,自己开始配辅料。他将淀粉加入凉开水中搅拌成混悬物,再加入沸水不断搅拌成糊状,淀粉与总用水量之比约为 1:2,然后将乙酰苯胺和干淀粉用等量递增混合法混合均匀,加入热的淀粉浆制成软材。

“大山,你看,制成的软材要能手握成团,轻压即散。”张枭一边演示,一边给梅大山讲解。说实话他也没什么经验,全是老师课堂上教的,这会儿他倒是一本正经地给三百年前的古人传道授业解惑了。

梅大山琢磨着首长莫非要制大力丸,看这架势跟他见过的老中医一个套路,只不过老中医搓出来的丸子都黑乎乎的,澳洲首长果然干什么事都跟别人不一样,连搓的药丸都是白色的,但也没见首长加什么名贵药材,就这点化工厂的粉末配面粉团,能行嘛。

接着张枭教他过 14 目药筛挤压制粒,用的是工能委造的手工挤压制粒机。

“看好了,如果软材从筛孔落下的时候不是粒状而是长条状,说明软材过于湿润;如果软材通过筛孔后呈粉状,表明软材过干,要适当调整淀粉或水的用量。”

“首长,这个我知道,”梅大山兴奋地说,“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张枭听完一头黑线,心想这可不行,按他这个加法,怕是要耗进去几公斤的面和水,把主药全给稀释了,以后还是得全面向 21 世纪的质量管理靠拢才行,制定工艺规程,完成工艺验证,把配方固定下来,药品绝不能让这些野蛮人胡来。

制完粒后就送进一台电热鼓风干燥箱里去烘干了,这是台原时空带来的实验室烘箱,小规模的应用还是可以,以后大规模生产还得靠工能委 DIY 几套大设备才行。由于量小,铺在盘里只有薄薄的一层,虽然温度只有五十多度,但水分很快就被烘干,记下总重之后,就进入最后一道工序——压片。

压片用的也是工能委自产的设备,一台傻大笨粗的手动压片机,目前穿越集团没什么像样的化学药,所以设备都是这种适合作坊式生产的。一千片药片让梅大山从上午断断续续干到晚上十二点,累得筋疲力尽,第二天不得不准他休假半天。

药片倒是制出来了,张枭心里还有别的疑虑,这也算是大明朝第一个 I 类新药了,也不知道这药的杂质有哪些,含量是不是均匀,生物利用度怎么样,崩解时限和溶出度都没测过;除了药物本身的匮乏,药用辅料的选择面更是少得可怜,包衣暂时也没可能了……真是千头万绪,要是有个研发部就好了。

“哎,还真是‘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七八个人,两三杆枪’啊。”

第二天一早,张枭带着几个玻璃瓶去了百仞总医院,给那几个正准备去联合诊疗所出诊的蒙古大夫送药。讲完用法用量之后,又千叮万嘱最多只开三天的药量,他才敢离开,这些个胆大妄为又不靠谱的医生,万一又把人治死了,还不得赖他头上,这种事在 21 世纪都很常见。

路过院长办公室,却听见里面有人正在与时院长争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张枭悄悄站在门外偷听,不料兰阳阳从身后拍他一下,“小贼,在偷听什么呢?”

这一声把张枭吓得不轻,没觉得理亏,倒还埋怨起来了,“大姐,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进去吧,正在说药的事儿呢,你也是药厂的人,来得正好。”兰阳阳推开办公室门。

原来是计委的孙笑正在抱怨百仞总医院最近领用了太多的抗生素,说是要来核对一下账目。只见他穿着黑色的土布工作服,胳膊上套着红色袖箍,上面写着个篆体字的“计”,背着一个计委人员专用的土布挎包。这群“无处不在的秃鹫”,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时袅仁跟他解释道,“最近生病受伤的人实在是有点多,席亚洲是常客就不说了。前不久游老虎急性肠炎才来住院。还有些乱搞的,办公厅也不管管,染了不该染的病,天天在我这儿打抗生素。这不海军去拯救海述祖的商船,蒙德在行动中又被船帆砸断了两根肋骨,术后抗感染用量肯定比平常要多,要说就该让海述祖付医药费。”

“元老用药虽说无可厚非,但你们也不能滥用抗生素吧,总不能得个感冒也开阿莫西林。”孙笑质疑道。

时袅仁一时语塞,心里估计是那几个元老实习医生干的好事,黑锅还得领导来背,医学教育迫在眉睫啊。

孙笑接着说:“听说你们最近搞了个联合诊疗所,虽说是执委会批准的,但我还是要先提个醒,不要把我们宝贵的资源拿出去施舍。不要忘了虽然人人平等,但有些人更平等。我们带来的抗生素也只够元老们十年的用量。”

“我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土著生病了,还是要治的。现在不比穿越前,往大街上扔块砖头就能砸死七八个大学生。现在能拿到甲种文凭的土著都算是人才了,这他妈连初中生水平都达不到!人都死光了,谁来给穿越大业服务!”时袅仁说起来也有些激动。

张枭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与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青霉素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药物,因为他们不能自制,变成了一座高耸的山峰,分隔的是生存与死亡。

“时院长,我不是针对谁。将来元老院的子民千千万,人人都要抗生素,就这点存量,请问你先救谁?”孙笑抛了个问题出来。

“看来还是要尽快点亮抗生素的科技树才行。”张枭答道,“只要煤焦化联合工厂投产,再解决氯磺酸的问题,生产氨苯磺胺的能力还是有的,到时候就能减少青霉素的使用了。”

“青霉素要到什么时候?”孙笑问。

“计委同志,青霉素这颗制药工业的明珠,在原时空也是到二战才能大规模生产呀。我估计十年内小规模生产应该是没问题的,元老们不至于断粮。”张枭见他有兴趣,便说了起来,“只是在此之前还有很多前置技能需要点亮才行,到时候计委要大力支持才行啊。”

孙笑听了,仿佛松了一口气,连忙说:“药厂原本就是督工的重点项目,事关元老院的生死存亡,只要能生产出青霉素,哪怕是用黄金去换,计委也绝不吝惜。”

“只不过,”孙笑话锋一转,“还请时院长拟定一个用药规划,抗生素在计委属于一级管控物资,但是医院也有一定的库存量。我会向督工建议,限定每年的药品额度,以免出现元老们无药可用的情况,不仅仅是抗生素。”

众人当下便就用药规划的细节问题进行了磋商。

送走了计委的秃鹫,时袅仁问张枭,“十年内青霉素能自产吗?”

“院长,你可别让我学袁崇焕许下什么‘五年平辽’的宏图大愿。”张枭有些紧张,“生产倒是能生产,只不过产量和质量堪忧。工业上的问题,不是嘴上说说一下就解决了的。知识分两种,书上的知识那叫显性知识,是可以传播的。还有一种知识叫隐性知识,它只存在于人的脑子里,没有被记录下来,无法广泛传播,就好比明朝的工匠,技术都是师徒口口相传的。我们的世界虽然是一个工业高度发达的世界,但也不是所有工厂的工艺都能够标准化,否则那些白发苍苍的工程师为何还能生存?工业上有大量的隐性知识,我们带来了书籍,却带不来这些隐性知识,只能靠我们在实践中去重新发现它们。”

时袅仁叹了口气,缺医少药啊,好在又听张枭说除了磺胺,还能生产一种解热镇痛药,到时候给士兵止痛也好,当下又夸了张枭几句,赞同他关于原料药厂和化工厂分开的想法。

“咱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得了领导赞许的张枭正唱着歌往回走,却碰见黄大山一脸愁容,一时嘴快,竟来了句,“老黄,啥事把你愁的?”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妥,毕竟还是自己的领导。

黄大山唉声叹气道:“啥也别说了,愁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