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毕生所愿
看不见的敌人 | 恶魔后花园 | 约 2758 字 | 编辑本页
骂了半晌,张枭气喘吁吁地靠在椅子上,眼睛眨巴眨巴。除了兰阳阳一边用手轻抚着他的背一边说:“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愿意……”,其他人都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萧子山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老油条毕竟还是老油条。萧子山轻轻地对张枭说:“小张,你想想,老毕死的根本原因真的只是因为医生不负责任吗?”
听到萧子山这么一说,张枭摆出一脸“继续吹!我看你怎么吹!”的表情。萧子山于是继续吹:“你应该知道,从 D 日以来,跟原时空相比,我们的医疗条件不是差,而是很差,虽然药品、器材这些资源对我们五百人而言是足够的,但是医生也是一种稀缺的资源,目前非常稀缺。我们虽然制定了一些的医疗制度,但也正是因为缺少合格的医疗从业人员,才导致了制度没有严格执行,你应该知道,原时空一家三甲医院要配多少教授、多少医生、多少护士,这些医疗人员都是经过十多二十年的现代化教育培养的,还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仍然不能完全避免医疗事故的发生。反观我们现在呢,我们连兽医都弄来给人治病了,这当然不好,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实在太低了。”
时袅仁见张枭似乎已经平静下来,能够沟通了,也开口说道:“对于这次事故,我本人是负有管理责任的,相关人员也一定会受到处罚,我们医院内部也会把各种管理章程制订起来,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时袅仁说的后半句话倒是真的,如果医院的制度完善,手术前都需要患者签一个《风险知情同意书》,知情同意书会把风险写得明明白白,实际上从另一个方面看也就撇清了医院的责任:水平就是这么个水平,你放弃了 21 世纪的优越条件来了,就得接受这么个医疗条件。问责?鉴定委员会能是什么人主持的?能问出什么来?
“说得真轻松,”张枭轻蔑地答道,“老毕就这么白死了?”
萧子山听到“白死”二字,心想这家伙不会真的是“医闹”吧,这不是开始讨价还价了吗?便试探性地对张枭说:“小张,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作为一名元老,老毕决不会白死,他的死一定要有价值。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倒是把球丢给张枭了,张枭有些意外,原本只是想来查明真相,讨个说法,完全没有想过现在的状况。想了一会儿,张枭说:“我要求内部通报此事,肇事医生取消行医资格。”
时袅仁怕的就是这个“内部通报”,医疗是除了衣食住行之外与每个人的利益最密切相关的事情,如果如实通报的话,必然引起穿越众的恐慌,况且目前穿越集团内部并没有什么法律,引发的后果很难想象,而且对所有当事人在集团内部的发展前途都有影响。
“小张,肇事医生以后都不会再给元老看病,这一点我保证。但是我们还不能取消他们的行医资格,现在我们百业待兴,除了元老,还有很多土著需要看病,目前我们正计划组织医生到各村开展巡诊,这正是我们建立声望的时候……”时袅仁说。
张枭也不等他说完,“这么说,你们还计划去祸害土著咯?别把我们穿越众的名声搞砸了才是。”
“小张,巡诊是刘三的计划,主要是看一些小病,药物都是常用的中药、常见的止痛退烧药,不会害人的。”萧子山也出来解释,“另外,我不建议内部通报此事,人生了病还是要看医生的,此事一通报,大家有什么小毛病可能都不愿意就医了,这个人啊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讳疾忌医,到时候大家因噎废食,反而可能把一些小毛病拖成大问题,岂不是更害人?时院长、河马这些都是有经验的医生,要相信他们。”
时袅仁接着说:“老毕以后就是革命烈士了,每年都会有小学生、中学生打着旗帜去翠岗给他扫墓的。”这个时候扣一顶大帽子再合适不过了。
“革命烈士?”张枭又笑了,“以后的小学生、中学生打着旗帜去扫墓,他们问老师:‘这位烈士是怎么死的?’老师难道要回答说:‘他就是运气不好,手术后感染而死’吗?”其实张枭和老毕关系好,还有另一层原因,老毕也是个孤儿,在原时空默默无闻,他无牵无挂,也无依无靠。正因为如此,痛失亲人的张枭与老毕才会感同身受。张枭此时才想明白,他到底想为老毕讨要什么。
“我要老毕的股份!”张枭坚定地说。
好家伙,终于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时袅仁、萧子山、兰阳阳、张子怡四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家伙绕了这么久,原来最在乎的还是利益,这不就是现实版的盲山么?按照穿越之前的规定,穿越众死亡,股票的一半根据他的遗愿给予他指定的人或者机构(不限数量),另一半收归国有。
这家伙的胃口好大呀。
张枭也不管他们四人的眼神,继续说到:“老毕的财产我个人分文不取,他并没有遗愿把股票指定给我。但他的股份不能全部收归国有,我要用他的股份收益建立一个基金会,用于促进全球卫生和教育领域的平等。我要将来的老师告诉学生:‘这里躺着的是史上最伟大的慈善家,他没有亲人,没有后代,他本人因疾病而死,但他留下的财富却让无数无依无靠的人获得新生,他的名字叫——毕生’。”
众人听罢,皆默然不语。
萧子山知道,此事不是在场的几人能够拍板决定的,便说此事要提请执委会商议,但是他本人是支持的,其余人等也表示支持。
哀婉的笛声消失在空中,排枪的硝烟味渐渐散去。送葬的人往骨灰罐上丢进了第一把土。
“哪里黄土不埋人啊!”时袅仁又扔进去一把土。
“呜呜……”
“一条小命,就这么没啦。”兰大夫还有些多愁善感。
“是啊,好歹我们还活着。”何平觉得一阵发冷,这医疗条件啊,真有些朝不保夕的感觉。
“兄弟一路走好,别怨俺们啊!你以后就是革命烈士了,每年都会有小学生、中学生打着旗帜来给你扫墓……”时袅仁把土踩结实了,对身后作悲痛状的众人说道,“大伙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
几个蒙古大夫发出一阵骚动,赶紧溜走了。手里出了人命,不管怎么说也觉得见不得光。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一个沉默不语的“患者家属”。
张枭望着老毕的墓碑,上面刻着“元老毕生之墓”几个大字,以及生卒年月日。
萧子山见他久久不愿离去,上前说到:“小张,节哀!”
见他没有反应,又问:“你似乎懂一些医疗知识?你填的教育背景是化工专业?”
“制药工程,化工学院下属专业。”张枭答道
“难怪。”萧子山说,“要不你去制药厂做事吧?”
数日之后,萧子山传达了执委会的决定:毕生同志虽然没有留下遗愿,但是他本人孤儿出身,短暂的一生经历了无数的孤独与痛苦,相信他也希望世人不再体验他所经历过的苦难,因此用他留下的财富建立基金会“促进全球卫生和教育领域的平等”这一愿景是符合他本人意愿的,执委会原则上同意划拨毕生同志一半的股份用于此事。但鉴于目前穿越集团尚未正式建立政权,缺乏相应的配套制度,基金会的建立事宜等待时机成熟后予以实施。
萧子山同时带来的还有执委会的决议书,上面盖有第一届执委会的大印。
至此,享誉后世的毕生基金会算是获得了一张不那么正规的准生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