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此番是为了寻找并营救高阳首长，但现在我们现在这样会不会太过于惹眼，要是打草惊蛇，让敌人提前做好了准备，甚至将高阳首长转移走，那就糟糕了，我知道周首长肯定有所考虑，但我太笨不能领会，故来请教。”

梁新的规劝非常有技巧，要是直接提出他的真实想法，那就好像显得首长不在乎百姓死活、好赖不分，就他梁新一人心存善念、明辨是非，于是梁新打算迂回前进，引导周韦森自己得出结论。

但梁新做梦都不可能想到，周韦森作为一个红脖子加工业党，还真就不在乎，在他看来，拿枪打人和打猎没啥区别，更不愿思考猎物接下来怎么生活此类问题，听完梁新的疑问，便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展现的越强大，高阳就越安全，至于转移，我们连高阳被关押之地都不知道，要敌人真转移，反而容易给我们提供线索。”

梁新少年时便中了秀才，智商不可谓不高，这些理由他早就猜到了，但看周韦森的神情，梁新知道再劝无用，于是拱拱手告退。

“这个梁新有点意思。”王瑞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是吗？要不要尝俩口国士无双？”

“不了，我不想酒后骑马，老周你发现没，梁新刚才的言语间居然带点儿质疑的意思，要知道正常情况下我们说过的话，归化民可都当圣旨。”

“还真是，嘿嘿，果然有点意思。”

几天后，队伍到达韩城，梁新再看到熟悉的环境，不禁感叹物是人非。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呵，不愧是秀才，走哪儿都能吟两句。”周韦森笑道，自从王瑞相提醒后，周韦森便对梁新上了心，经观察交谈发现，梁新颇有主见，不盲从于他人，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总而言之，是一个有独立世界观价值观的人，简直有那么点现代人的意思，这让周韦森和王瑞相大感有趣，比起组里其他沉闷闷归化民，梁新在流寇营中的见闻，闯荡西北各地的经历，韩城守卫战的细节，以及对明朝社会各阶级的看法，都成了枯燥的路途中周韦森和王瑞相绝佳的解闷儿方式，没两天梁新就与两位元老越来越熟，甚至说话都变得随便起来。

“周首长谬赞，酸子恶习，实难改正，既然我们已到韩城，是否尽快与陆宇等人接头？”

周韦森哈哈一笑，道：“你是怕我去找你的萝石兄麻烦吧。”

“是的！”梁新笑着承认。

“你这话和我说没问题，但要回了元老院，小心有人举报你通敌。”周韦森说完暗赞，梁新此人说话分寸拿捏得当，大方坦诚，显然情商极高，要放在旧时空，估计也是人中龙凤，不由起了爱才之心，接着说道，“就依你，不整他便是。”

“你不依也不行，左懋第可是历史上的大忠臣，你要真去惹了他，小心回去被那帮皇汉和明粉喷死。”梁新走后，王瑞相的声音又适时响起。

“我说老王，为啥我一和梁新说话，你总在旁边偷听？”

不一会儿，梁新按照离开前商量好的接头方式，顺利联系上了陆宇等人，再见面，陆宇与留守的特侦队也是感慨不已，尤其是看到了元老院的大队人马，眼眶瞬间就红了，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等陆宇整理好了情绪，梁新便将他回去之后的情况进行了介绍，听得往山东站报信的那队特侦队员没了消息，陆宇与留守的特侦队员也是揪心无比，但出于公心，忍住悲痛向梁新等人说道：“左懋第还算言而有信，没有为难我们，你知道我一直认为就是李自成绑架的高元老，可随着这段时间我不断打探，似乎李自成那里风平浪静，不像是要与我们谈条件的样子，经你这么一说，就对上了，张天阳根本没去找李自成，八成是回了华山。”

又是一条指向华山的信息，行动组听到都兴奋不已，看来随着不断深入调查，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

“陆宇同志，立即归队，我们即刻前往华山！”王瑞相喊道。

“是，首长！”

与此同时，韩城城内，王仁川和左懋第正相对而坐。

“王兄，这趟宁夏兵变，你走得太久，诸多变故你已知晓，梁贤弟去意已决，学生阻拦不得。”左懋第抱歉道。

“萝石，此事不赖你，宁夏事毕，贺人龙又来与我相商伏击之策，想彻底剿灭李自成，是故我又耽误数月，好不容易引贼入瓮，李自成那厮也被我们打得十不存一，只是没想到才不过两月，居然又能恢复元气，简直如蝗虫一般。”

“现在梁新就在城外，王兄可愿一见？”

“不见，免生事端。”王仁川摆摆手。

左懋第起身，眼睛盯着窗外，似乎想要看到天边尽头，阳光散在他的脸上，若有所思，又有所感悟，突然左懋第对着王仁川说道：“王兄有何打算？”

王仁川翘着脚答道：“左老弟，我要早知道能梁新这么快引来一名真髡，根本不会答应贺人龙去帮忙诱伏李自成，肯定部下天罗地网，拼着性命不要，也得活捉真髡，你可知晓，自髡贼攻占广府，圣上就夜不能寐，现我等对髡贼知之甚少，若是能捉一真髡，当解圣上心中之结，乃朝廷幸事也。”

听得王仁川搬出崇祯皇帝，左懋第连忙拱手道“在下失职，甘受责罚！”

“无妨，你比大部分官老爷都做的好，这事你就别再管了，另外告诉你吧，其实张天阳是华山派的人。”

“华山派！”左懋第对于流寇自然十分熟悉，髡贼多少也了解一点，但是至于江湖门派，那可就知之甚少。

王仁川见状，解释道：“伪宋和江湖门派之间曾经爆发过激烈的争斗，现各大门派皆有人质在其手上！若是不曾猜错，张天阳抓走高阳，应是为了换人质！”说完，王仁川接着感慨。

“这些江湖会道门蛇鼠两端，两头下注，真乃朝廷之疮！哎······既然梁新已经说破，我就不瞒你了，张天阳一出手，我便猜出他是华山派的人，我行走江湖多年，那种又奇又快的打法，天下找不出第二家，决计不会看错，随后的日子，我不断查探确认，皆一一证实，最终确认了张天阳必为华山派要紧人物，萝石老弟，你忠厚聪慧，可堪完人，却单少了狠辣专断，放跑梁新，将来是祸非福啊。”

左懋第听闻，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不紧不慢的说道：“梁老弟赤子之心，怎奈一时受蒙骗，他日若幡然醒悟，必为朝廷栋梁。”

“但愿如此吧，对了，韩城的锦衣卫百户刘朋将会随我西行。”

“王兄有何计划？”

“既然髡贼要去和华山派火拼，我就黄雀在后。”王仁川信心满满。

两人谈话间，锦衣卫刘朋前来，“千户大人，我等皆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好！”王仁川豪情万丈，出门对着锦衣卫众人说道：“锦衣卫者，乃太祖设立拱卫司也，自当上护朝廷下卫百姓，仗义死节就在今朝，王某从不亏待弟兄，无论此事成功与否，所有人当奖白银百两，若有人死伤，其家属将受抚恤倍加！”

能被王仁川选中的，大都是有一腔热血的忠厚纯良之辈，听得要去杀叛贼，纷纷拍手叫好，左懋第也闻言跟着出门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王仁川看出左懋第想要说话，问道：“萝石是否还有什么话要嘱咐？”

左懋第摇头摆手道：“没啥，只是······若碰上梁新，第实不知王兄将如何处之？”

王仁川也是一怔，良久之后，说道：“自然是先规劝一番。”

若是规劝有用，此时梁新就该在复习四书五经准备科举，这种敷衍之词左懋第不信。

“你会杀他吗？”

左懋第不回避问题，直接问了出来。

王仁川握了一下拳头，眼神中透露着意味深长，道：“他父亲文若和我如同手足，梁新是文若唯一子嗣，我宁可自己死了，但在大义面前·····”

王仁川突然停顿，但以左懋第之能，又怎会猜不到其中含义，黯然道：“我送你出城。”

城门外十里

“萝石，你我常年离多聚少，为兄这便走也！”王仁川提起绣春刀，准备出发。

左懋第忙道：“髡贼火器厉害非常，王兄万勿轻心。”

王仁川道：“我常年东奔西走，安危早就抛之脑后，如今战乱，哪里有丝毫乐土？”

左懋第本想说传闻广州海南便是乐土，但终究忍住没说出口，只淡淡道：“王兄所言甚是！”

王仁川道：“萝石，我走了！”

王仁川清点锦衣卫两百多人，翻身上马，向左懋第挥手告别，前往华山。

左懋第望着王仁川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悲壮，心口如同被什么堵塞住，说不出的难受，回想起和王仁川、梁新等人一起并肩作战的一幕幕，就这么站在城门口，直到王仁川率领的锦衣卫完全消失在视线内，也没有动弹分毫。“忠君为国”、“百姓乐土”、“君臣之道”等等一系列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左懋第陷入深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