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外事无小事第二季—大明狼烟 | 社会主义螺丝刀 | 约 2991 字 | 编辑本页
李自成下令攻击之后,不惧火炮攻击,亲临前线以便指挥,虽没有直接进行战斗,但也在火炮的攻击范围之内。
见战事激烈,小小韩城竟久攻不下,李自成不免略微焦虑起来,身边一人作书生打扮,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躬身说道:“闯将切勿心急,这韩城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千人,攻坚战固然艰难,但我战兵乃数倍于人,且敌孤立无援,攻下韩城也是迟早之事。”
这人正是李自成的狗头军师顾君恩,他原本也是个耕读人家出身,但无奈不善八股,几十年下来连个秀才也没捞上,家里又被朝廷“派饷”给逼得走投无路,一跺脚,干脆投了闯将,几年下来竟然成了其左右之人。
李自成看了顾君恩一眼,道:“我如何不知,韩城兵力早已摸透,但是左懋第显然非等闲之辈,小小县城,在我大军压境时防御井然有序,实难对付!城破之时,希望能活捉此人!”
顾君恩眯着眼睛望向面前的战况,道:“将军认为几日可拿下韩城?”李自成傲气道:“几日?今日便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轰然一声,一门火炮击发在几丈开外,顾君恩吓的脑袋一缩,本能躲避,口中同时喊道:“将军小心!”
李自成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只是伸手掸了掸在自己身上的灰尘,看了一眼顾君恩,淡淡道:“火炮虽威势巨大,但若通晓其发炮规律,亦不足为惧?辽地努尔哈赤可谓勇猛异常,却因此身死,何等可笑!”
顾君恩站直身子,咽了口口水,道:“将军威猛神武,岂是寻常人所能比拟?”
李自成噌的一声拔出腰间大刀,面对火炮的攻击,丝毫不惧,反倒上到高台,喝道:“全力攻击!今晚拿下韩城!”
统帅尚且如此勇猛,流寇的冲击更加猛烈,如狂潮一般蜂拥至城下,韩城四面遭受前所未有的攻打,左懋第临危不惧,站在墙头,偶有流寇射来羽箭擦耳而过,也丝毫没有退缩,指挥官军等进行防御。
明末时,虽然整个天下大势愈发趋于糜烂,但左懋第在韩城的治理,却如同暴风雪中的一幢小屋,又如同苦寒之地的一簇篝火,给了众人活下去的希望,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所以攻城之时,没费多少工夫,城内年轻百姓很快就被动员起来,不停往城墙进行军备搬运,就算是老弱病儒,也不甘示弱,纷纷为搬动石头和巨木的民壮搭把手。
全城同心协力,战备物资连绵不断的供给,让左懋第无后顾之忧,一直坚持到第三个时辰,韩城依旧没能攻下,李自成战斗无数,眼看情况不对,知道再打下去就成了添油战术,得不偿失,于是当机立断下令暂撤。
鸣金收兵的声音传入城内,城内一片欢腾!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至少目前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左懋第见流寇撤退有序,所以也没有贸然开门反攻,只是下令将破损的拦马墙进行修补。是夜,左懋第没有回到住所,而是就驻扎在了西门,并派出哨兵探子严密关切李自成部的动向。
北风呼啸,吹过身体就像被刺骨的刀子扎一样疼,梁新忍不住双臂环抱,抖动着向前迈步,走到西门,只见左懋第正看着沙盘紧皱眉头,似有所思。
“萝石兄!”梁新小声喊了一句。
左懋第回过神来,道:“梁老弟,今日虽胜,然形势不容乐观,李自成显然决意拿下韩城,不会轻易退去。”
梁新说道:“萝石兄接下来准备何如?”
左懋第坐了下来,道:“依城抵之,火器拒之,然寇仍有入城之机,城内当设敌台,伏义兵,除此之外,拦马墙及步兵设好,亦为重要!”
梁新叹气道:“眼下也唯有如此罢。”
两人相视而立,一阵沉默以后,左懋第似乎想起来什么,苦笑一下对着梁新拱手说道:“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梁老弟,四季如意。”
梁新猛地一怔,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年三十!
是啊!今夜一过,就是崇祯九年了!梁新连忙还礼,此时北风一吹,让梁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脑海里又浮现出以往过年时的场景。
往年这会儿正是磕完头后领压岁钱的时间,叔父笑眯眯的招呼自己坐下,桌上摆满了板鸭、酱肉以及各式各样的蜜饯,谈笑间,叔母问及自己可有心意的姑娘,说媒的都上门好几次了,让自己不要苛求太高,早日抱孙子,然后觥筹交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憧憬着来年的景象。
梁新甩甩头,将思绪从往日的回忆中抽出来,北风还是那么冷,城内的军士行色匆匆,大家依旧为了守城忙碌。望着城内的军民,梁新知道,韩城近年连遭战乱,几乎家家哭丧戴孝,那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场景,很多人这辈子再也感受不到了。
也许是受过年的影响,也许就是有感而发,突然一阵歌声从寂黑的夜里传来。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歌声苍凉而自然,在空寂的夜晚,犹如被施加了魔法般,直接萦绕在梁新的内心。很快,其他人也受到歌声感染,跟着唱起来,就像涓涓溪流汇入大海,涤荡在韩城上空,这是戚继光所著的《凯歌》,专写军政之事,放在这里自然是十分应景。
终于,梁新也忍不住,随着低声哼唱。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一曲罢,梁新见左懋第正盯着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想左懋第不以为意,笑着道:“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梁老弟拳拳之心如赤子,大善。”
梁新也笑着道:“圣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晚生虽潦倒,却也愿为苍生尽一己之力。”
左懋第沉咛片刻,道:“敌寇人多势众,单靠士兵和乡勇远不足矣。”
话题又落到了具体问题上,梁新有些疑虑,问道:“那么还需要什么人?”
左懋第站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朝梁新招了招手,道:“你随为兄过来!”梁新跟在左懋第身后,向城中而去,韩城军歌延绵未绝,这会儿又在合唱“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不一会儿,到了一处大宅子,上书“沈宅”。
沈宅两旁的石狮子威风禀禀,厚重红色木门上面的铜环在风中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左懋第一个示意,身边的护卫上前拿起铜环敲门,很快一人探出脑袋,见是左懋第,当即将门大开,道:“左大人大驾光临,请!”左懋第微微点头,进入沈宅,在那人的引路下来到前厅。
左懋第和梁新刚刚落座,沈查爽朗的笑声便传来,道:“左大人,夜已深,光临寒舍,有何要事?今日一战,可喜可贺!”
左懋第道:“今日之战异常惨烈,虽取胜但危机未除,可喜可贺谈不上,学生今日前来,欲与先生商讨一事。”
沈查坐在主座,道:“左大人客气,有何吩咐只管说便是,吾等能相帮自然助之。”
左懋第说道:“学生先感激诸位对城防做出的贡献,若无阁下支持,恐学生这知县亦不久矣。”
沈查摆手道:“左大人说这些话可就见外了,这些均为咱们韩城父老该配合之事,何足挂齿?”
左懋第点头道:“先生此荣当之无愧!眼下战事正紧,四方敌寇人数之众,前所未有,学生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诸位乡绅们带着家丁家勇一起抗敌,你看……”
沈查日前曾言与贼寇讲斤头之事,令左懋第内心十分不齿,加之左懋第还大义凛然的训过他,此刻无奈登门拜访,更令左懋第羞愤。然李自成势大,韩城现已经几无牌可打,唯一还能调动的力量,便是这缙绅,沈家虽不是这韩城最大的势力,但已然成为缙绅阶层的代理人,是故左懋第不得不将一己荣辱抛之,委曲求全登门拜访。
沈查闻得此言,眉头微微一皱,道:“要我等出钱,义不容辞,至于家丁家勇,人数本就不多,战力并不强,就算是出了这些人,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左懋第忙道:“沈老先生此言差矣,全城的乡绅家丁家勇足有千众,这可是生力之军,其能说无战斗力?学生知道先生顾虑,生怕家丁家勇消耗,你等家产无人保护,其实如果城破,就凭你们,恐怕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