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外事无小事第二季—大明狼烟 | 社会主义螺丝刀 | 约 3103 字 | 编辑本页

另一方面,随着这几天陆陆续续对流寇的观察与盘问,王仁川愈发印证了闯将大军将来犯并非虚言,可是既然大军主动开拔,他李自成欲意何往?

韩城!定是韩城!突然,王仁川想通了其中关节,韩城县地处陕西山西交界,背靠黄河澽水,属于战略要地,眼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看样子黄河定能冻个瓷实,到时车马皆能够在冰上行走,所谓天险就成了通途,一旦拿下韩城,李自成既能够南下中原与高迎祥、张献忠汇合,也能单独东进山西,继续劫掠周旋,只是苦了这韩城父老,才几个月不到,又要遭遇一场刀兵之灾。

“哎,萝石老弟,你在韩城只怕过不安稳喽。”王仁川自言自语道,一念至此,那个清癯的身影又在王仁川的脑海里浮现。

未几,王仁川仿佛决定了什么,缓缓开口道:“贤侄,韩城县令左懋第与吾有旧,距此不过十日路程,吾等前去一会如何?”

梁新自从与特侦队失散,不觉已数月,现在梁新非常确信一件事,那就是单单凭借他自身的力量想安全回到临高,可以说是痴人说梦,不说这钱粮难以为继,就是这路面上大大小小的官匪他就应付不过来,此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王仁川欲前往韩城,便只能相随。

此二人皆身强力壮之辈,确定目标后急行赶路竟是出奇的快,不出几日便到达了宜川西南边的一座野村,此刻梁新正在感慨山河破碎,民生凋敝,突然一阵狂风袭来,携裹着黑色的毛发扑在梁新脸上。

又是黑毛风!梁新厌恶的挥挥手拍掉身上、脸上的的毛发。

人死后,毛发脱落,风一吹便随风飘荡,众人亡矣,毛发甚多,风乍起便有遮天蔽日之感,谓之“黑毛风”。面对此状况,梁新早就由一开始的惊恐欲奔,变为如今的见怪不怪,乱世冷人心,各自顾活命,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前提得是有“舟”有“水”,若是水旱干涸,谁还管你水载不载舟?

“贤侄,还不入睡。”王仁川的声音传来。

“打扰世伯了。”梁新拱手说到。

“既然有此雅兴,不如咱秉烛夜谈可否?”

此等末世之象,哪有什么雅兴,但对于王仁川的要求,梁新也不忍拂其意。“善”梁新回答。

“吾知贤侄顾念家室,不愿累及家人,但吾尝闻澳宋官制,真髡贵为元老,无论长幼,皆为诸君之上官,然元老者,数百人矣,大明三公九卿,虽有贵胄,然亦拢寒士,汝竭心尽力,不过终为元老之皂隶。”

王仁川的话如利箭一般狠狠的刺向梁新的心脏,是啊,确实在临高,工作与生活条件要比在大明治下方便太多太多,但元老仍然有着至高无上之权利,前朝之时,不过皇族一家而已,但临高之皇族近五百余家······

“嗒、嗒、嗒”脚步声响起,王仁川与梁新应声迅速遁入墙外。

“有火光,大家戒备。”一个声音喊到。

“唰、唰”甲片摩擦之声传来,看来是明军。

三名明军举着盾,缓步入屋,后面跟着两人,满弓拉弦,戒备着向四处观察,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刻放箭。见明军入屋,王仁川与梁新不愿多生事端,便打算偷偷换个地方休息。

“什么人!”明军为首一人喝到。

原来夜太黑,梁新不小心踢到了一颗石子,此刻大家内心都高度紧张,一颗石子的声音,不亚于夜深人静之惊雷。

“嗖、嗖”破空之声传来,王仁川与梁新早就不是雏儿,在梁新踢到石子之时,就知道要坏菜,于是早早的就地一滚,避开了来矢。

“且慢”王仁川喝到,“吾乃大明锦衣卫千户,腰牌驾贴在此,不得妄动。”王仁川为了收集闯军情报,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介流民,就算有腰牌驾贴,也不可能随身携带,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吓唬明军。同时,王仁川用手戳了下梁新,示意他先找地方躲起来。

“敢问,尊驾因何故而来?”明军为首那人问到,叫“尊驾”而不称呼官职,看来对方没有完全信任王仁川。

王仁川定睛一看,对方与普通士卒并没有特别突出的装扮,想来应是什长一类的人物,便放下心来。说到:“干系重大,非汝等可承担,还不速速退去。”话虽这么说,可王仁川没闲着,只见他缓缓的向前迈步,调整到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全身肌肉紧绷,就如同一个发起攻击前的豹子。

“尊驾令人好生怀疑,腰牌驾贴若在还请尽早拿出来,否则要吾等如何相信,二三子,搜他一搜,若真是公差,吾必定磕头谢罪,若为冒公之人,可先斩后奏。”

话已至此,王仁川显然对明军的职业道德不抱有什么希望,被他们搜身,到最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结果不过是为他们的升迁发财贡献一颗头颅罢了。于是王仁川瞬间将手中短刀掷向拉弓之人,同时身形立刻向人群闪去。

就在同时,只听“嗖”一声,拿拉弓之人应声而倒,手中弓箭失了准星,朝天放去。

王仁川故技重施,用另一柄短刀,“乓、乓、乓”向另外几名明军疾风暴雨般的挥去,他这么做一方面把自己与明军距离拉近,好让弓箭手不敢轻易射击,另一方面也给梁新偷袭弓箭手创造机会。

梁新知其意,在王仁川动手时便做好了准备,此刻不疑有他,举剑便刺。

“噗呲”梁新将弓箭手扎了个对穿。剩下三名明军见状大骇,想不到对方还有高手!就在这分神之际,又一人被王仁川乘机捅翻。剩下两人背靠而立,满眼写着恐惧,大声叫嚷着。

王仁川知道他们大声喊叫是为了吸引援军,于是出声示意梁新速战速决,此时战斗已经毫无悬念,王仁川和梁新一前一后同时出手夹击,三五两下便料理了剩下的敌人,王仁川照例对伤者一一补刀。

“世伯,您受伤了!”说着梁新从一具明军尸体上撤下一块红布,那块红布很干净,天色昏暗,但梁新还是借着火光看见那红布上绣着一朵梅花,似乎是死者珍藏之物故未曾沾染尘土,不错,既然如此,正好拿来包扎伤口。

“不妨事,快,搜一下,看看有无食物,尽快离开!”

片刻后梁新与王仁川并肩而行,淡淡的月光映在王仁川紧皱的眉毛之上,仿佛更添一份愁苦。

“世伯。”梁新开口到。

“贤侄不必劝吾,一路行来,尽汝见矣,手刃官军非吾之愿,然吾不杀之,则必亡于其手,皆为袍泽,相煎何急。”

梁新生于广府这等太平之地,就算这几个月见过荤腥,但面对这自己人杀自己人的做法,还是感到非常奇怪。虽然王仁川感叹自己作为锦衣卫,对不得不杀掉明军感到非常难受,但是看之前他手起刀落的样子,没有丝毫犹豫,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可话又说回来,以之前的情况,如不反抗,他俩早就不知道让明军杀掉多少回了,这在临高简直不可想象,海陆之间虽然有矛盾,甚至还打过架,但是再怎样也不会这么刀兵相向,若是明军能够劲往一处使,或许李自成他们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遭匪死,逢官亦死,等死,何如为匪乎!无怪乎闯王能拉扯起数十万队伍,这西北的百姓,除了投奔闯王,没有活路啊!可是都投了闯王,无人事生产,这几十万张嘴,又吃什么呢。

“贤侄”王仁川打断了梁新的思绪。“韩城将至,吾方才之言,望多思量。”

未及三日,两人到达韩城县,梁新眼前一亮,整个西北早就打成了一锅粥,之前所见,老百姓不是参加起义军就是落草为寇,再不济也卷了细软往别处逃荒,总的来说不是你抢我就是我抢你,所有人的眼神都透露出一股凶悍之光。

可这韩城附近的百姓虽面有菜色,但脸上散发出的坚实安宁之意却是梁新在西北地区没有见到过的,甚至,有那么几分像临高。连灾民也秩序井然,粥厂以及善人们正按人头施粥,似乎灾民还分为“极贫、次贫、又次贫”三类,各类人群皆按粥厂指令行事,次序井然,调拨有度。

王仁川大大咧咧的走向城门,对着守卫拱手说到:“劳烦军爷通报贵县令一声,就言山东莱阳故人来访。”

对方见王仁川虽衣着破烂,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度,乱世之时,不时有权贵之人落难而逃,因此也不敢怠慢,立刻前去禀报知县左懋第。

不久,只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王兄,昔日一别,宛如昨日,今方相见,第不甚欣喜。”梁新抬头一看,只见一人身着蓝色官袍,身形清癯,双眉入鬓,神色温和,隐隐的给人一种刚正不阿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