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法治国

张岱临高见闻录 | 波尔布特 | 约 3189 字 | 编辑本页

贾府客厅之中,贾同跟张岱见了面。张岱首先称赞贾同年少有为,才十六七岁就当了“县丞”,然后表达了对贾同表弟官司的热切关心,说自己在临高认识几位澳洲首长,如果需要找上官为郭开儿开脱,他可以找那些澳洲首长谈谈。贾同则告诉张岱,自己也认识不少澳洲首长,表弟的事自己已经尽力了,已无进一步减刑的可能。

……

这几天来,张岱在赵海的引荐下陆续拜访了几个澄迈县、琼山县的乡绅大户,询问他们对澳洲人统治的看法。这些乡绅大户大部分连政协委员都没能混上,不乏在元老院统治下利益受损的人,考虑到刘大霖“亲髡”的名声,他们不敢对刘大霖家里介绍过来的“江南名士”口无遮拦、直接黒澳宋,但还是拐弯抹角的批评了一下“大宋朝政”,就自己的不如意吐苦水。

对于那些乡绅的话,张岱大部分并不在意,但有些话也引起了张岱的疑虑,其中一条就是“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很多澳洲人判决的案例让海南土著和乡绅看不懂。

一是澳洲人治下并无妻妾尊卑、子嗣嫡庶之别,有过多起小妾起诉正室虐待或者要求嫡庶平权、正室吃瘪甚至被判刑的事情。这些案例一多,有些乡绅的家庭就开始“家无宁日”了。

二是澳洲人“驭下甚是刻薄”,某些在土著看来是“常例”的“人情往来”,当事人也被澳洲人以“涉嫌受贿”的名义抓起来了。

三是某些土著因为“乱丢垃圾”、“拉屎撒尿”、“交通违章”、“违章建筑”等各种在他们看来“莫名其妙”的罪名被大宋官府罚款、打板子,甚至流放、服苦役。还有乡绅提到当年澄迈大战后,澳宋刚开始统治琼北地区时,就有不少地主因为抓逃亡佃户“还债”而被澳洲人打板子。

“严刑峻法、动辄得咎”倒也罢了,最麻烦的是澳洲人“没有人情味”,不少缙绅大户的家属、亲戚、家奴被罚或被抓后,缙绅大户们的求情、疏通大多不管用。

“待百姓之严苛,千古未有,盼大宋朝廷能广施仁政”——某个乡绅对张岱如此说道。

这不禁让张岱想起当初白斯文跟自己提过澳洲人“不念旧情”,给他上了“鞭刑”和“劳改”。考虑到白斯文父亲跟澳洲人的亲密关系是仅次于刘大霖等政协委员的,张岱不禁怀疑,等到澳洲人统治浙江后,即使自己当了政协委员,也保不住家属、亲戚、家奴,甚至自己也可能“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

今天中午得知“贾县丞”的表弟因为“撒尿”被警察抓走后,张岱就起了乘机打探澳宋司法特权的心思,想解一下大宋官府是否真的“严刑峻法”、“动辄得咎”、“铁面无私”。

吃过午饭,张岱主仆跟着赵海将琼山县城兼前琼州府城走马观花游览一遍后,就去了贾家。

登门之时,张岱首先跟门子说找“王管家”。从王福那里大致了解了郭开儿的情况后,张岱跟王福说自己愿意为“贾县丞”表弟的官司“略尽绵力”,于是王福就向贾同引荐了张岱。

……

贾同对张岱说完表弟的官司后,问张岱:“张先生认识我表弟吗?”

张岱:“不认识。”

贾同:“我跟张先生今日之前也不认识,非亲非故的,张先生为何要帮我表弟?”

张岱当然不会说自己的目的是为了刺探澳宋的司法特权,想看看以“贾县丞”的权势加上自己或贾同认识澳宋首长的人脉,能不能摆平“乱撒尿”、“打人”之类的“轻罪”,于是说道:“过段日子我会派遣家中子侄来琼州府留学、经商,想请贾大人关照一二,所以上门卖贾大人一份人情。”

贾同:“就这么简单?你不是认识几位首长吗?不请首长关照你的子侄?”

张岱:“那些子侄在临高读书之时,我自会请认识的首长关照他们,若他们来琼山县游历、经商,就需要贾大人的关照了。况且县官不如现管,我在临高认识的那几位首长位高权重、日理万机,未必有时间来琼山县关照我的子侄,很多事还得请贾大人多多帮忙”

贾同则在心里想:“既然你认识的首长未必有时间来琼山县关照你的子侄,多半也帮不了我的表弟,说不定你跟临高首长们的交情还不如我。就这情形你也好意思上门卖我人情?其实是想找借口求我帮忙吧?”

想到这,贾同对张岱产生了一丝优越感,但也放下了对张岱的怀疑,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表弟的事,就不劳张先生费心了。看在赵传一同学爷爷的面上,将来张先生的子侄如果在琼山县碰上什么困难需要帮忙,就来找我好了,能帮的话我会帮的。”随后贾同就翘起二郎腿,带着笑容得意的看向张岱。

张岱想了一下,装出凄苦的神色对贾同说道:“贾大人的心意,余心领了。既然贾大人连表弟当街撒尿的事都无能为力,我就叮嘱那些后生将来有事还是去临高求澳洲首长,别来麻烦贾大人了。”

被张岱一激,年轻气盛的贾同马上反驳道:“谁说我对表弟的事无能为力?没我的帮忙,打警察的事何止挨几鞭子?说不定会在符有地那里劳改到死!”

张岱惊到:“大宋如此严刑峻法?打捕快也算犯了死罪?”

贾同:“只要没死人,打警察倒也不算死罪,最多判几年苦役。但符有地那里的劳改犯死亡率太高,进去了未必能熬到出狱。前几年有首长改革狱政,现在犯人死的少了,但也不是所有的劳改犯能活着出狱。当然,打人的事可大可小,鉴于被打的警察没受伤,加上我跟警察局长也是同学,所以这次最多抽几鞭子就了事了。”

此时,站在门外偷听的郭开儿走进来说道:“表哥,能不能给那几个警察一些银子让他们别告我了?或者能不能让他们跟知县大老爷说我没打人只是当街撒尿而已?”

贾同没好气的对郭开儿说道:“你以为我没想过这招?如果你的事只有那几个警察知道,我倒是可以找那几个警察让他们改口供。偏偏你却在码头外人来人往的大路边撒尿,当着上百人的面打警察,这件事现在已经传遍了半个县城,首长多半也知道了,我怎么帮你盖住这事?你也是的,撒尿就算不去厕所,也不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解决,你实在太不讲文明了,挨鞭子是活该?”

张岱问道:“既然贾大人有办法疏通关节,那不如找首长说说情,让令表弟免受皮肉之苦,大不了多花点银子。”

贾同对张岱说道:“张先生你说的这法子,我不知道其他澳洲首长是否能网开一面,但现任琼山县主任肯定不接受。这个首长最喜欢讲‘依法治国’了,也最恨‘违抗执法’的人了。上次戴举人带着两百多乡民围住警察局叫骂,还在警局门口打了上前劝说的警察,结果首长当场开枪把戴举人和打人的家丁放倒后抓了起来,还下令开枪驱散乡民。当时首长对戴举人说,像你这种袭警的人,在‘媚果’早就被乱枪打死了,你当这里是‘降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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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郭开儿插话道:“媚果?那是什么地方?那里的捕快居然可以如此草菅人命?”

贾同对郭开儿翻了个白眼后说道:“我也不清楚,兴许是澳洲那边的某个州县吧。反正首长的杀伐果断把大家都惊到了,也没人去问首长那句话的意思。”

张岱问道:“戴举人是何人?他又为何带乡民围住警察局?”

贾同:“听闻是前明的武举人,伏波军打到琼山县时他曾找首长要过官,首长没理他。警察抓了他儿子,他带领宗亲、佃户围了警察局,想把儿子救出来,结果反倒把自己也送进了大牢。事后戴家表示愿意出钱把戴举人从牢里赎出去,被首长拒绝了,所以戴举人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

说到这里,贾同又看向郭开儿说道:“你应该庆幸,你打警察时没被首长撞见,否则早就被首长开枪打断腿后关进大牢了。”

郭开儿脸色一红,随即问道:“戴家少爷又是犯了何事?当街拉屎吗?”

贾同:“不是,听闻是戴家少爷给澳洲人的善堂送粮时,奸淫了善堂里一个十多岁的孤女,然后被善堂里的人乱棒打出。跑回家没多久,警察就上门把戴家少爷抓了。后来,又有一些苦主去警察局控告戴家少爷奸淫过他们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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